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既然自己是因为借贷案子被人投诉,那就从借贷案子入手解决问题。
平安这一段除了在学校学习之余,他主动的找到了借贷纠纷案件中败诉的乙,提出自己担任乙的再审代理人,申诉。
乙是一个六十多少的老太太,她和本案中的另一个老头甲本来是邻居,经过了一审、二审、再审,老太太这会已经有些绝望了,但她认得平安,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将代理权委托给了平安。
平安回去仔细了研究核查了一审、二审以及再审的案卷,向省高院提请再审。
平安的观点有这么几条:
一,乙向法院提供的借条即为书证,又是直接证据,甲也承认是其亲手所写。甲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经商多年,只有收到乙提供的借款才可能出具借条,借条在民间借贷纠纷案件中是最基本、最核心、最权威、最重要的证据,因此,从借条就可以证明甲为本案借贷关系的借款人;
二,甲向乙出具借条后分别通过银行向乙账户存入了若干金额,存入金额的时间和借条上所写内容完全一致,因此,间接证明乙已经将借款提供给了甲;
三,乙与甲为邻居,是多年好友,基于对甲的信任乙才将五百万借给甲,乙将钱按照甲所说存入丙账户,符合日常生活中寻常人的行事风格和习惯以及思维逻辑;
四,丙因为犯诈骗罪被判无期徒刑,因此不排除虚构事实为了甲逃脱还款责任而捏造事实的可能;
五,丙和甲的陈述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六,经新近查明,甲与丙此前有大量经济往来,关系莫逆,实为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就丙而言,他已经被判为无期徒刑,多一笔账少一笔都无所谓,因此,无论丙作何言论,都无法对抗甲亲笔书写的借条和乙往甲账户上存款的事实,也就是甲向乙借款的实事,因此,甲、丙的话根本不能予以采信。
平安的努力没有白费,省高院裁定提审此案,经审判委员会讨论,判决撤销市中院的终审判决和再审判决,维持原一审判决,就是判决甲败诉。
这事到这里并没有完,甲对省高院再审判决不服,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请再审,最高人民法院经审查认为,甲的申请再审理由不符合现行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九条:当事人的申请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应当再审第一款的规定,即“有新的证据,足以推翻原判决、裁定的”的情形,裁定驳回甲的再审申请。
这件事到此,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最终胜诉的老太太乙非常高兴,十分感谢平安的热诚帮助,尽管平安已经声明是义务代理,但老太太还是支付了平安一笔可观的代理费,同时,老太太给市公安局以及省大法学院都写了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而省里的法治报纸和新闻说法栏目也对此事做了报道。 wωw _TTKдN _℃o
蛰伏两个来月,平安一番忙碌,再度成为市局乃至省厅皆小小闻名的人物。
面对同事的夸赞和领导的表扬,平安表面做出一副受宠若惊不好意思的模样,内心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这两个月以来,他每每都会想到那个问题:自己真的适合干警察吗?
当警察是梦想,曾经的梦想也算是实现了,只是,这个梦想真的适合自己吗?
王金龙和李瑞峰在警校回炉培训结束后,平安和同宿舍的大家伙聚在一起,为两人摆酒扫晦气。
尽管除了王金龙外一个个都若无其事的喜笑颜开载笑载言,但是气氛怎么都搞不上去,而王金龙很快的竟然就醉了,自己一个人斜在沙发上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陈宝哈哈一笑,说了一个段子:裤子改上衣,是提拔重用;男裤改女裤,是交流使用;衬衣改裤衩,是降职使用;风衣改围裙,是挂职锻炼;背心改胸罩,虽说是平调,但位置很重要,大家伙还是在警察的岗位上,还要继续发光发热,别一个个闷葫芦似的。
史云祥喝口酒说:“这不到半年,我算是看明白了,努力,那是主观的,真正到关键时刻起作用的还是领导的关心。在职场,大家伙就像农民种田,你再辛勤、再努力,老天不帮忙,风不调雨步顺,你照样是沒有收成。什么办法都不如领导的看法。”
陈宝眼睛一瞪史云祥,低声呵斥你捣什么乱!
这场酒最终也没喝高兴。
结束后,有女朋友有事的都作鸟兽散,平安要送不省人事的王金龙回去,李瑞峰这一段和王金龙朝夕相处,感情更深,和平安一起送王金龙。
两人到了王金龙租住的地方将他放到床上,李瑞峰说他妈的我感觉我这身警服穿不了多久了。
平安心里有数,故意淡然的说:“你这不已经‘接受了再教育’,怎么,还有什么隐患?”
一直帅气英姿勃发的李瑞峰这一段变得内敛消沉了许多,他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那二奶当时说的是让我滚蛋、让我回老家,我这是回老家吗?”
“我算是明白了,这女的将日她的人伺候的舒坦,真的有让我回去喂猪的能力,这让我分流,只不过是在稍微的整我,还有大力的后手。”
平安问:“你是说,那女的还不放过你?”
李瑞峰长叹一声:“这是直觉。我其实也许真的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当时她骂我我顶多忍着,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可是再一想,咱又没错,大老爷们被一个靠逼吃饭的羞辱,还算是人吗?咱裤裆里吊着的那是什么?木棍?咱也有俩蛋,也是爷们……关键是人家太闲,也太无聊了,她就跟我耗下去,我难道也和她耗?我能怎么办?”
平安默不吭声。
但是被李瑞峰说中了,重返岗位的那天晚上,平安给李瑞峰打电话,问今天有事没有?
李瑞峰自嘲的呵呵一笑:“被你说中了!还是那个点,还是那辆红色宝马,还是那个她,没一点惊喜与意外,还是逆行,我还是拦着她,她对我来了一句‘出来了,咱俩没完啊’加大油门一溜烟的走了。我操他妈!平安,当时我杀人的心都有了。”
平安说了一句我这就过去找你,挂了电话。
一会见到李瑞峰之后,平安给了他一份东西,李瑞峰一看吃了一惊,这份材料就是那个和自己过不去的女人的详细资料,里面的内容包括这女的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在哪儿工作,每年挣多少钱,住在哪,家里的房子什么样,父母兄弟姐妹都是谁、在干什么,还有那辆宝马是在哪儿买的,价格多少,当时买车时候付款的方式是什么。
李瑞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了,平安的这份调查里面连这个女人两年之内换了三辆车,每辆车都有多次违规记录、闯了多少次红灯,逆行多少次,撞过几次人,甚至把一个过路的小孩撞成腿骨折,这个孩子叫什么,当时住的哪家医院、花了多少钱,事情最终怎么处理的都写的清清楚楚。
本来李瑞峰十分的兴奋,可是最后却蔫了:“这样她都没事,我不更没法和她过招了?”
“我就问你想不想解决?”
“想。孙子不想。”
“那好,”平安眯了一下眼:“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大不了鱼死网破,不然,你就等着挨整。”
李瑞峰将烟屁股一扔,骂了一句:“偏锅配歪灶,破鞋穿汗脚。死就死!”
第二天,李瑞峰在值岗的时候,果不其然,那个女人竟然将车停住,下车朝着李瑞峰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
李瑞峰满腔热血在身体里沸腾,他竭力的控制着自己,候着这女的过来叫板,等到这女的张口开始说话,李瑞峰不留痕迹的按了口袋里的一个按钮……
这事还没完。
第三天,李瑞峰一上班就被队长叫去了,队部里面有两个人在等着他,这两人一瞧就是办公室坐的时间长了总吩咐别人做这做那的架势,见到了李瑞峰其中一个说:“有人投诉你有违纪行为,我们来了解一下。”
李瑞峰同样的按了兜里的按钮,直接问:“都别打哑谜了,说吧,准备给我什么处分?”
“你先停职,写份检查吧。”
李瑞峰问:“那我今天就不上班了?”
“回家反省,还上什么班?”
李瑞峰哦了一声,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你们代表谁和我谈话啊?”
其中一个笑笑的说:“我们代表谁,这个你不用多问,一会,队里会给你说的。”
李瑞峰冷然一笑:“我今个要是非要上班呢?”
刚才笑的人不笑了,也冷声说道:“那你就违反上级命令,是严重的违纪行为!”
李瑞峰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说:“好吧,麻烦两位将名字和单位告诉我,我总要印证你们是不是真的上级领导吧?要是查证是真的,我二话不说,今天就回家。”
刚才笑的人又笑了:“为什么要问这个?不是说一会你们队里给你说吗?”
李瑞峰解释:“我得知道是谁跟我谈的吧?”
另一个人说:“你说的也是,不过,组织上要求我们保密。”
李瑞峰问:“是不是不敢说啊?”
“光明正大!我们有什么不敢说的?只是纪律要求我们要保密嘛。”
李瑞峰说:“你们要是不说,我就认为你们是私人来的,不是为公,是挟私报复。”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说:“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对外公布。”
“好,”李瑞峰答应着说:“你们将我错在哪儿了、错的程度是什么也给说明下。”
一直笑的人说:“行,这没问题,你满意了?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上班回家反省了?”
李瑞峰说了是,等两人说了姓名和单位以及联系电话,他又重复着核实了一遍,转身走了出去,就穿着警服,直接去了市纪检委。
在纪检委的办公室里,李瑞峰将材料和兜里的微型录音机拿了出来,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叙述了一遍,纪检委的人都听着,没有一个人说话,等录音放完了之后,屋里呈现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再也没人对李瑞峰说让他下岗回家滚蛋喂猪了,但是李瑞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晚上他和平安喝酒,两人喝的天昏地暗五迷三道,李瑞峰闷闷的问:“解决问题要是都用这种方式,问题算是个什么解决呢?这种问题都是什么个问题?”
平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瑞峰提出的问题。
冰冷的冬雨在这个城市潇潇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