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至伦最近颇有些忙碌,从生意的角度来说,他现在生意已经做到了北燕,在大康境内,他的生意更是触及到了每个行省。
顾至伦刚刚开了一间新的票号名曰“日盛昌”,票号开遍了大康所有的州府,并且触角直指上京,打出了汇通天下的口号,不夸张的说,生意上顾至伦现在已经做到了登峰造极,在大康的生意人中,能够超过他的生意人已经没有了。
顾至伦在京城的宅子很低调,门口的坊门很陈旧,房子的规制也没有逾制,不像有些商人手中有了钱,便想方设法让自己或者给后辈捐个官儿,有了官儿宅子就能置办大,那些宅子阔气气派丝毫不亚于一些官宦名门。
顾至伦的宅子里今天迎来了贵客,顾家本家的顾天养以及顾天生两兄弟齐齐登门,在正厅,顾至伦招呼丫鬟和两人上茶,他道:
“两位世叔哇,至伦是晚辈,您有什么事儿只需要吩咐一声,至伦登门给二老给办妥,何老二位等寒舍?”
顾至伦的屋子虽然小,可是这亭中的陈设却是雅致富贵得很,一水的紫檀花梨木,喝得茶是百两银子一两的武夷贡茶,茶杯是景德镇官窑的三才杯,就连屋子里燃的檀香,那也价值十几两银子一盘。
顾天生道:“至伦啊,关于你归我顾家的事情,我们都商议妥妥当当了!以后的顾家啊,我们两个糟老头子老了,是你们后辈的天下了!至伦啊,你是顾家的翘楚,佼佼者,这个担子你要挑起来哦!”
顾至伦眯眼盯着两个老家伙,心中暗暗冷笑,这些年他早就把家族看透了,想当年他落魄之时,在江南有家不能归,那个时候顾家顾天养这样的大人物何曾会关注他丝毫?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顾至伦地位不同了,在京城提到姓顾的他排在第一位。而江南顾家早就衰落得不成样子了,现在的顾家已经沦落到阖家上下没有一人为官的境地。
在这个时候顾家老兄弟登门来求顾至伦,把顾家的命运和前途都交给他,这不明显是要借他的势行事么?
顾至伦道:“两位世叔,千万别啊!至伦在京城的确还算个人物,无论走到哪里,别人也还能给几分面子,但是,至伦有今天,都是托了陆大人的福啊!不瞒两位世叔,至伦现在就是陆大人座下的一条看门狗,帮他守住一份家业而已,其他的云云,那都是虚无缥缈,根本就是没有是事儿!
我这个身份,如何能肩负得起顾家的前途和未来?所以,两位世叔,您千万别这般想啊!”
顾天养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一旁的顾天生心中也黯然,现在的顾家和现在的陆家能比么?顾家落魄,陆家则炙手可热,隐隐已经成为了京城顶级的豪门权阀了!
这其中的关键便在于人,陆家出了一个天下第一才子陆铮,陆铮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备受皇上的宠信。在六部和内阁之中,此子也是长袖善舞,和首先苏星海结成攻守同盟,其一手掌握这天下官吏的调度考功任命推荐之权,其权势之赫赫,让人为之侧目。
顾家现在倘若能搭得上陆家的这趟船,东山再起就有望,但是顾氏老兄弟实在是没有脸去登陆家的门啊!
陆家的陆善长不能管事,难不成还有让他们老兄弟,快七十岁的人了去舔着脸求一个弱冠的小儿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莫欺少年穷啊!顾家兄弟现在非常后悔当日没能把握机会,倘若那个时候江南的几家能够抱团取暖,能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够一起共患难,顾家何至于沦落到这一步?
顾天生一咬牙道:“至伦,不管怎么说一个‘顾’字掰不开,你是顾家的人,在关键时候你还得为顾家着想啊!
眼下陆铮大人年轻有为,您有跟对了人,可谓是如日中天,我们顾家只能通过你来攀上这一层关系,而也只有这一层关系才能让顾家找到新的机会。
你刚才说自己是陆铮的一条狗,这么说也没有错!现在顾家需要一个给陆家办差的机会!
陆家的志气不小,肯定有回归江南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顾家还是能办一些事儿的!只要陆家能用得上,我们就一定能办妥办好,我这么说至伦能明白吗?”
顾至伦愣了一下,他没料到顾家的态度这么务实,他还以为顾氏兄弟过来是要找他,想和陆家找一找谈判的筹码呢!现在看来,人家过来就是来跪地求饶,来跪舔求办差来的!
一念及此,顾至伦不由得暗暗感叹,当年不可一世的顾家沦落到这步境地,真是让人觉得心酸。顾至伦想想自己,不由得十分庆幸,他很庆幸自己能遇到陆铮,遇到贵人。
要不然他顾至伦现在可能还在扬州做个卖书的小商贩呢!他有时候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成长,真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当年的落魄顾家的旁支,现在成了大康最炙手可热的商人,他的门庭若市,顾家两大头面人物卑躬屈膝的登门拜访,他想如果他的父亲还活着,此时一定会觉得无比的荣耀吧!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很多人一辈子追名逐利,可是大多数人追名逐利不能得。可是顾至伦现在呢?他名利双收了,这种感觉如此之好,这不就是追名逐利的好么?
他不追名逐利能够有今天?能够让顾家的两位大佬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一念及此,他道:
“两位世叔放心,既然你们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至伦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的确,最近陆大人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陆家应该要准备重启江南的格局!
如果有机会,江南朝廷那边肯定会有位子空出来,陆大人是吏部尚书,这一方面肯定会有部署安排!到时候顾家如果有能人,我可以向陆大人举荐!”
顾天生兄弟两人一听这话,彼此对望皆大喜过望,顾天生道:“好,那太好了!至伦,你这一句话顶我们一百句,一千句,我们顾家看到希望了,江南顾家未来可期啊!”
顾至伦道:“不过有一点,顾家得明白自己的位置,千万别妄图自作聪明或者是不甘居于人下,你们不了解陆大人,陆大人年纪轻轻能居这等高位,可不是那么轻易能糊弄的人!
如果一旦让陆大人感觉到了顾家的自作聪明或者野心,后果不用我说,两位世叔也知道,顾家永远将被淹没,两位世叔可还记得张家么?张家的覆灭不过当权者的一个念头而已,陆大人现在也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足以碾压顾家……”
顾至伦这番话说得极其严肃,语气中带有一股肃杀的味道,顾氏兄弟只感到一阵心寒,两人均觉得凛然。
顾至伦能够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他永远能记住自己的身份,他就是陆铮的一条狗,如果忘记了这个身份,他分分钟钟就已经完蛋了。
他清楚这一点,顾家是否清楚这一点?顾天生和顾天养必须清楚这一点才行啊……
顾天生和顾天养离开的时候,心情五味杂陈,两人走到门口,顾天生道:“这就是陆家的子孙了,陆家这么多年比我们顾家强在哪一点了?
强就强在人家家族里出了奇人,出了奇才。所以,家族的兴衰在于人,顾家无人便只能日渐衰落!
你我兄弟幼年之时祖父便是这般教我们的,当时我们没有听到心里面去,现在想想都觉得惭愧!顾家在你我二人手中衰落了,这个时候是该正一正家规和家风了!这一次我们得按至伦的办,要让所有人都保持和至伦一样,陆铮少年高才,是我们江南的希望,此时我们只能追随之,其他任何念头都是不合时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