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谢了。 不似别的花一个花瓣一个花瓣落下,而是一朵一朵。 原来赏花,其实就是目睹一场死亡。再夺目的花,也一定会在你的默默注视中衰败、凋零,没有奇迹! 傍晚的阳光依旧温暖,柳树将长长的枝条垂进湖里,风轻轻摇动它的时候,枝条在湖面上划出一圈圈细小的波晕。我仰起脸看着天空,一只飞鸟远远地飞来,在王府上空徘徊一圈又飞走了。 迎面而来的行人不小心擦撞了我一下,我喃喃念一句对不起后,继续前行。 那人叫住我,“姑娘,你的嘴角出血了。” 我摸了摸嘴角,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 看着我失魂落魄归来,花妈妈半天没敢吱声,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我站在大厅中央漠然地扫视全场,一位衣着艳丽的女子在舞台上弹琴唱歌,虽然半垂着脸,仍能看出面容姣好,神情楚楚动人,台下的客人带着陶醉的表情看着她。 “花妈妈,我想弹琴。” 花妈妈一愣,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叫丫鬟伺候你梳洗打扮。” “不,我现在就要上台。”我闭着眼哑着嗓子嘶喊。 花妈妈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对身边的丫鬟道,“上台叫霓裳姑娘下来。” 花妈妈命人吹灭了舞台上的蜡烛,舞台陷入一片漆黑,我知道花妈妈是不想嫖客认出我,但我却能隐约地看到他们,大厅的圆桌上有微弱的烛光,两旁的两排包厢有的开着窗,垂着帘,也有的掩着门窗,从门窗缝中透出丝丝摇曳的光线。我看不清那些嫖客们的脸,却能感觉到那些猜疑的、兴奋、玩味的目光,能叫花妈妈半途撤去美艳女子表演的人必定不同反响。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 山枕腻,锦裘寒,觉来更漏残。 …… 最后一个琴音从指尖滑出。歌已完,声已绝,恍然间,感觉有东西从眼泪流出,伸出去摸,只有自己冰冷的脸颊,是错觉,我没有眼泪的。 我抬起头,扫视大厅,众人仿佛仍沉浸在这从忧伤的曲子里,一时,竟无人出声。突然感觉到有一种熟悉而忧伤的气息扑面而来,我顺着感觉抬眼望去,在大厅门口,看到穆绕。看到我发现了自己,穆绕转身往外走,我一把拂落在桌上的琴,对着门口大喊:“为何来了又走,如此,惹人牵肠挂肚,还不如不来,彻底断了。” 大厅内顿时一片喧哗,花妈妈慌忙安慰受惊的客人:“不好意思,我家姑娘今天发烧了,有点神志不清。” 穆绕远去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我追了出去,在青楼门口拦住他,一脸委屈的望着他,他抬起睫,看进他的眼,我的身子顿时如时掉入冰窟,那里面没有一丝情感,只有冷漠。不,这不是真实的穆绕。 我站定,盯着他的眸子,大声问:“穆绕,你还想听我的解释吗?” 穆绕垂下睫,摇摇头。 我的心顿时跌入谷里,好痛,却不死心的看着他。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我捧起他的脸,逼他与我对视,“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吗?” 他的脸色一下子竟白得有些透明,眸子却黑得深不见底,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不移半分,嘴唇有些轻微地颤动,只见他用牙狠狠地咬了一下,血丝隐约可见。 我回视着他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一丝丝的哀伤夹杂着恐惧从心里逐渐涔出来,一寸寸的流过全身,慢慢地吞噬着我的力量,不放过一寸一处。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少主,三王子醒了。”孟凡跳下马,看着我捧穆绕脸的手,神色微怔,低声问道:“宰相和国舅大人都赶去探望了,你是不是该回去招待一下?” 穆绕伸手握住我的手臂,手微微颤着,手指冷如冰,他盯着我的双眼中,怜惜痛苦甚至无奈不忍,诸般情绪,错杂一起,我看不懂。我握着他的手也开始变冷。我祈求地看着他,穆绕,我不顾王妃的威胁,也抛下游子吟所有人的性命,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任性了。 穆绕猛然拿开我的手,他避开我的视线,直直盯着前面的暗黑,手对孟凡比划着,缓慢而艰难,似乎每比划出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孟凡道,“云歌,我们要回去了,你保重。” 那颗心砰然坠地,刹那粉碎。我的手依旧在空中固执地伸着,想要抓住什么,手中却空落落,一个古怪地姿势。 穆绕转身去上马,却似乎手上根本没有力气,上了几次,都没有上去,马儿声音嘶哑的低吼着。 我抓住他的袖子,固执的看着他,“这是我给你也是给我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 穆绕扭过了头,不肯看我,一点点把我手中的袖子抽出,我固执的握的更紧,他抬起眸子,我一眼锁住他洗黑的双瞳,他没有回避我,两人的目光刹那胶凝在一起,那一瞬风停浪静,那里没有任何感情,我的手不禁松开,看着衣袖一点点从我手中消失,却一点挽留的办法都没有。 原来有些人真比飞鸟更难挽住。 我踉跄了两步,终是坐在了地上,一股不可抑制的想笑的感觉突然袭上了心头,还是留不住他,他走的那么决绝,没有回头,哪怕马蹄顿一下,让我知道他心里还是矛盾的,还是在意我的。
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