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醉饮三千

“谢余将军!”文清涟优雅的抱拳行礼,然后一扯辔绳,打马前进,朝着城楼上喊道:“在下文清涟,请求进城面见林公子!”

城上一片寂然,然后是一声洪亮的“稍等”;文清涟一人慢慢的朝着城楼下骑马而去,然后是城门沉重缓慢开放的声音。高高的城楼上,林子钦、夏云埔以及文清涟远离众人,在石桌前对立而坐。

“文公子似乎不太喜欢这里的环境?”见文清涟一上来后就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林子钦淡笑着抿茶而笑;文清涟收回了目光,放下了从不离身的折扇,定定的看着林子钦,半天才笑了出来,道:“刚才文某在城下的时候还一直在纳闷,已经消失了几年的冷月,怎么忽然间就在这里出现了!没想到冷月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哈哈——连你的朋友都瞒着,太不够意思了!”

这样调侃意味浓郁的话,从文清涟的口中说话来,林子钦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反而是夏云埔足足的吃了一惊,一没想到林大哥竟然真的就是扬名天下的三大才子之一的冷月,二是他和文清涟是如此的熟络——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三大才子齐名平遥,惺惺相惜大概也很正常。

“文公子,咱们总共好像也没见过几回面吧?加上这一次也就两次而已,我林子钦有那个必要对阁下实话吗?”林子钦嘲笑着说道,文清涟丝毫没有怒意,反而思绪翩翩,无限神往的说道:“遥想当年,你和我,再加上沁阳,临汾河,赏风月,醉饮三千,是多么的令人怀念啊!”

“若不是为了给沁阳一点面子,林某才不屑于和你饮酒!”话说这三大公子中间,也只有文清涟最有文人墨客的风流雅韵,公子黎沁阳性情随和温柔,林子钦最是冷淡傲慢,那一日他们不过是偶遇在汾河,文清涟性情大发极力的怂恿着他们去喝酒,黎沁阳没有异议,林子钦也便没有推辞,各个喝得酒醉酩酊,第二日倒是黎沁阳最先不辞而别,林子钦也没有丝毫的客气,将文清涟丢下后也赶往吕梁游历去了。所以他们三人之间,顶多也只算得上是萍水相逢,林子钦对于文清涟这样的文艺调调不敢苟同,说话也是一贯的冷淡。

“不愧是冷月公子,冻得清涟我都浑身瑟瑟发抖了!”文清涟嘴上依然不依不饶的开着玩笑;林子钦已经失去了耐心,闷声说道:“文公子不是上来谈判的吗?倒是说说,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那个女人?”

“谁说清涟是来谈判的?清涟可是来看望老友的!”文清涟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而林子钦则脸色由白变青再变白,最后终于恢复了正常,难得的笑了——虽然笑的有些阴险,对着那边的白云说道:“杀了她!”

“林——”夏云埔刚想要阻止,却被林子钦死死地抓住了手,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多言;但是细心的文清闲还是发现了夏云埔脸上的急切,便将目光转到了夏云埔的身上,问道:“这位就是夏少爷?久仰夏少爷百步飞剑,未尝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少在那里拍马屁了,都摊牌吧!我要你们放了——”

“云儿!”林子钦一声断喝,将夏云埔和文清涟两个都惊住了,不过机智聪敏的文清涟立刻就恢复了自若神态,而夏云埔则眸中水光潋滟,悲伤愤慨不已的离座而去!

“夏少爷似乎很在意那个女子?”文清涟望着夏云埔渐远的北影,不露声色的说道。

“怎么会!他只是小孩心性,天真善良罢了!文公子,咱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冷月你可真是不近人情——”

晋武帝一年腊月,晋军大败夏军,成功收复了平遥东北地区,真正实现了晋国统一大业,举国欢腾。夏王之子夏云埔,心悦诚服的上缴大同兵权以及夏家所有财产商铺,被仁德的晋武帝封为长治王,辖晋国东南地区,即刻上任。而夏军原部生在的将领,则全部都收入晋朝大将余乐天麾下;因林子钦和古跃然一直都没有在夏军中任职,如今反而成了自由身,不由晋朝调遣。

阳原最豪华富丽的一家酒楼的三楼大间儿里,新任的长治王爷正在为晋武帝接风洗尘,陪坐的全是晋朝高官;虽然气氛看起来热闹和谐,可是每个人都在心里算计着不同的事情,言不由衷。

“听说长治王爷曾经和辽国公主定过亲,不知道是不是要趁机来个喜上加喜呀?”说这话的正是吴谦将军,嘲讽意味不言而喻,听得夏云埔面色一白,青筋暴起,几欲发怒,却被一个人抢了先。

原来是坐在晋武帝身边的唐雪菲,在吴谦话音刚落的时候端起了眼前的酒水朝着他顺手泼了过去,嘴里还愤愤然说道:“吴将军是不是今日没有刷牙洗脸,一身臭味;本小姐来帮您洗洗!”

吴谦作为晋朝大将,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然而泼他的人不是别,是皇上目前最喜欢的女人;而且他偷眼看到晋武帝正垂目把玩着手中玉杯,似乎准备不加干涉;吴谦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生生的隐忍下去,声音显得有些干涩生硬,说道:“唐小姐教训的是,吴某日后自会注意!”

见吴谦低下了身段,唐雪菲一时间有些得意,对着正自对她投来感激眼神的夏云埔露出一个鼓励安慰的笑容,默默无语,一切的情意话语却又尽在其中。云儿,雪姐姐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的,你可一定振作起来、奋发向上啊!

雪姐姐,云儿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这筵席终于在尴尬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高庭宇拉着唐雪菲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的下楼、出门、上马,然后飞快的骑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夏云埔失魂落魄的沿着曾经意气风发的走了无数遍的大街没有方向的走着,忽然听到了一个人声在喊着自己,扭头一看,却是正挑着货郎的陈大饼子和他的儿子,刚才那清脆的稚嫩的声音便是那个孩子在喊,因他们家的饼子很好吃,所以经常受到夏云埔的光顾,一回生二回便熟了。

“少爷——”喊出声来后,小虎子才意识到自己喊错了,急忙改口问道,“王爷哥哥这是往哪里去呢?”

经故人一喊,夏云埔才注意到了周围全是羡慕祝福的目光,心中叹道:原来阳原的人们都知道他夏云埔被封为王了——可惜这个王爷,充其量只是个摆设而已,连一点政权都要和各县太守分享,军权就更不用说了!

面对着这些善意的人们,夏云埔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没用,似乎辜负了所有人呢!

“嗯,哥哥随便走走!今天生意好吗?”夏云埔尽量的放缓和了自己的语气,让自己听了都觉得有些愉悦,那些百姓们更加相信他们的夏少爷年少得志、飞黄腾达了,纷纷的开始夸赞夏云埔,祝他上任顺利;夏云埔也装作坦然的一一接受了,直到林子钦来寻他,才与那些意犹未尽的民众们匆匆告别。

“云儿,你太善良了!”看着离开民众后又恢复了颓丧状态的夏云埔,林子钦忍不住的嗔道,“心里明明不乐,干嘛还要装出一副高兴样子!”

“林大哥,你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夏云埔的声音从未如此的沮丧过,给人一种低落到了深渊里、再也爬不起来的感觉,这让林子钦十分又疼又怒,扳过他的身子,直视着他的目光,说道:“我们一直对你充满了希望,你一定行的!古大侠会一直陪着你的!”

看着目光如此坚定地林子钦,感受着他手掌里传来的灼热暖意,夏云埔再也没有理由颓丧下去,脸色稍稍好转,问道:“是吗?那么林大哥呢?会陪在云儿身边吗?”

闻言的林子钦,神色一黯,松开了扳住夏云埔的手,缓缓地朝前漫步,忽然间淡淡说道:“我已经安排人去大同接你母亲和云蕾了,你们会在浑源汇合。”

夏云埔这才明白了,林大哥要离他而去了,虽然夏云埔无意非要将林大哥绑在身边,可是在这样低落绝望的时刻,和他分开毕竟是一件令人黯然神伤的事情,免不了要失望难过。

“林大哥,祝你今后一切平安!若是今后游历到了长治,可否来看看云儿?”好不容易才稳定了情绪,夏云埔勉强的提高了声音,打起了精神装作很快活的说道;林子钦回头朝他一笑,心里很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是离开他,而是去为他做更多的事情,但是终究没有能够说出口,只是淡然的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第二日一早,当夏云埔在几位昨日晋武帝赏给他的随从的陪伴下,骑马出了阳原总兵府,拐过了街角,眼前是一副令人震惊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景象,让他失去了向前进的力气!

“恭送王爷,一路平安——”沿着那条长街两边,自发的站满了阳原的百姓以及夏军的旧部,异口同声的伏地高喊了起来,虔诚而又郑重——夏云埔沉默的看着那些人们,发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将要说出的话语也哽在了喉中,只有静静的坐在马上看着,抬手抹泪,强自镇定下来,扬声说道:“谢谢阳原的乡亲父老们,此情云埔必不会相忘——谢谢!”最后一声“谢谢”过后,夏云埔发觉自己再也无法待下去了,狠狠地扬鞭打马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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