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欢天喜地的圆球,宁采臣锁上庄园,将书箱丢到车厢里,顺手在路边拽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牵着马车走在金华的街道之中。
身上卖马的十多两银子,加上以往剩的几两碎银,被他在街市之中倾泄一空。买了些赶路用的干粮,给双亲买了两套新衣;另外还有满满一包裹各式各样的街边小吃,这是给小倩准备的,宁采臣打算把她培养成一个高雅的吃货。
就在他即将走出街道的时候,前方的路突然被人群堵住,个人还能穿过去,但是马车却是寸步难行。
“老哥,这前面出什么事情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堵上了。”来到一个摆摊卖花鼓的汉子身边,宁采臣笑脸问道。
见他笑容亲和,汉子下意识解释说道:“快天明的时候,我在这里摆摊看到八九个汉子腰胯钢刀药锄,在这里叫卖人参,不过因为要价太高,一起生意也没有做成。
后来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街霸带着一些泼皮游街,看上了这些人参,据说要买来给知事大人过寿,却嫌参客们要价太高。双方争拗了好长时间,最终吵出了火气,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宁采臣点了点头,望了一眼挤得满满当当的大街,皱眉道:“老哥,除了这条街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街可以到城门?”
“有是有,不过你需得返回去,再绕到另外一条街市之上。”汉子说着,突然看到一队穿军衣拿铁枪的兵士,叹息道:“你也不用绕路了,这场纷争即将结束。”
“刘公使,救命啊!”瞧见走在兵士之前的褐衣官员,倒在地上惨嚎的一人面露喜色,忙声呼救。
听闻呼唤,这刘公使搭眼一看,惊奇道:“赵彭山?今日这是怎么了,你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有官前来,参客们纷纷停下了拳脚,戒备而又担忧地看着这一幕。而赵彭山则是一顺溜地爬起来,指着打他的一个粗壮汉子道:“见到他们在这里卖参,我本想买些参给知事大人送去,却不料这些人见我可欺,胡乱要价,一言不合还骂骂咧咧,实在没有办法之下,我们才和他们起了拳脚。”
“知事大人,卖参客……”刘公使眼睛一亮,对着身后的兵士道:“全部逮走,狱内候审。
”
“你们不能这么做,那泼皮颠倒黑白,无事生非,你们不能徇私枉法!”参客们拳脚虽然厉害,但是对于一队拿着铁枪的兵士还是投鼠忌器,不敢强来。
兵士们可不管他们的申述,掏出随身携带的绳索,就准备把他们锁起来。
面对这种情况,参客们脸上俱是浮现怒意,有五六人甚至将手摸到了腰刀之上,认真地看向领头的一人
。
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但是那说的是武功高强之辈,他们这些参客只是粗通武术,且有家室有亲人,若是和官员起了冲突,整个家族都恐被牵连。
正因如此,领头的那名参客眼中闪过一道绝望神色,硬梆梆地站在原地,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去,但却没敢反抗。
眼睁睁地看了一幕奸吏当道,欺压良善的黑暗,宁采臣眼睛微微眯起,抚平怀中人皇笔的颤动。
“书生,若是可以的话,你就去找那圆球,将这些参客救出来吧。”玉佩之中,小倩突然说道。
宁采臣牵着马车转向庄园:“你看不惯这种恶吏如虎,毁人一生的事情?”
“有一方面这个原因吧。”小倩轻叹:“看到那名领头参客眼中流露出的绝望神色,我又想起了遇到你之前的自己。对于这种即将滑入深渊的人,我们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也好结个善缘。”
宁采臣静默了片刻,轻道:“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要和他们结善缘?”
“在之前幽冥宫的那些日子里,姥姥为了让我和小青她们吞噬人类精气,带回去给她,遂传授我们了槐木阴蚕功,可以吞噬灵肉,炼化为晶。这种阴毒的功夫可以瞬间将人吸为枯骨,同样的,也能够将人参蚕食为粉。
通过吞噬得来的灵晶,虽然不如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好,但是胜在简单快捷。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两个都不会炼丹,否则的话买些人参灵草,炼出丹药,修行便可一日千里。”
“槐木阴蚕功……算是很厉害的功法吗?”不知为何,宁采臣突然想起了金庸武侠中的北冥神功。
“只是寻常的妖法而已。”小倩认真说道:“哪怕不练这种妖法,阴鬼一样能够蚕食人类的精气,吞噬人类的血肉,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门妖法可以将吞噬的能量转化为灵晶。”
谈话间,宁采臣已经牵马回到了庄园前,打开侧门,将马车带了进去,放置在马厩之中。
孑然一身出了门,宁采臣向路人打听了一下本府罗推官家的地址,顺着指点一路行去,最终停在了一个豪奢的府门之前。
只见这府门漆红,仪威堂堂。两只巨大的镇宅石狮立于门前左右,一只踏球,一只抱银,威风凛凛。
大门两边,各自站着一排绯衣家丁,庞大腰圆,比起一般县城的兵士都要强壮甚多。明明是一个七品推官的府邸,却更胜一般衙门。
“请问你找谁?”见到人来,左侧打头的一名家丁认真询问。对着穿着破败的书生,他的神情之中也丝毫没有倨傲之色。
宁采臣报了罗浮的姓名,一名家丁快速地跑进府中,不多时,圆球那庞大的身体就霍然出现
。
“宁兄弟,你不是回家乡了吗,怎么突然来我家了?”罗浮亲切地搭住宁采臣的肩膀,就要将他向府中领。
宁采臣拉住他的手臂,附耳小声说道:“球啊,你在本地牢狱之中可能说的上话?”
罗浮疑惑地看着他:“咋了,你犯事了?”
“你才犯事了呢。”宁采臣敲了一下他的后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都是小事,不就是几个参客吗?走,我们哥俩去那里走一趟,把他们捞出来便是。”罗浮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勾肩搭背的带着宁采臣走着:“不过我说兄弟,你有善心是好事,但是这年头,这种事情简直多不胜数,你莫要做那烂好人,否则的话累也能将你累死。”
宁采臣从来都没有一颗烂好人的人,救这些参客除了心中的那一份恻隐之外,便是为了以后的参源以及人皇笔惩恶扬善,代天诛邪的属性。
有了参源,经小倩提取出来灵晶,他就能够用来快速冲击境界。而惩恶扬善更是能够获得人皇笔的馈赠,打通经脉远远比自己修炼要来的简单。
“好歹也是一名读书人,见死不救恐违圣人教诲。”这其中的原由宁采臣自是不会坦承交代,笑着回复。
来到本地监牢之中,一名身穿淡青色官服的男人盛情接待了两人,通过对话宁采臣才得知,他就是掌管本地牢狱的司狱,一个未入品级的底层官员。
就在司狱巴结罗浮之际,大牢之中,被关在一起的参客们则是被锁在了刑柱上,街霸赵彭山狞笑着拿着一块烙铁,不断地在参客头领脸前乱晃。而刘公使则是好整以暇的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笑眯眯地摸着袖中的‘孝敬’。
“你横啊,再横啊!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敢打老子,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腻歪了。”赵彭山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浮肿,阴厉笑道。
“呸!”参客头领在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官奸勾结,欺压平民,你们这些人会受到报应的。”
刘公使脸上的笑意渐去,对着赵彭山喝道:“别废话了,老子很忙,没有空陪你在这里耀武扬威。”
赵彭山点头哈腰的称是,转过头来就斜视参客头领:“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这烙铁可不会留情。”
一句话说完,他将手中烧红了的烙铁狠狠印在参客头领胸前。
“嘶……啊!”伴随着一股白烟以及烤肉般的气味,参客头领痛的浑身青筋毕露,目光赤红,在惨呼声中身体不停颤栗。
“畜生,畜生!”听着他的惨呼,其余的八名参客目呲尽裂,连连怒吼。
“畜生又能怎么样?”赵彭山将烙铁来回碾着:“这是一个对坏人来说最好的时代,对好人来说最坏的时代,你们不是畜生,你们是好人,现在却要在这里受尽我的折磨
!”
参客头领咬碎了牙齿,愤怒叫道:“苍天不公,苍天不公。”
“不公的不是苍天,而是某些人的人心,是这个时代!”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冰寒的声音突然狱牢之外传来。众人抬目望去,只见牢狱中的司狱大人,正诚惶诚恐的跟在两个青年身后,说话的便是其中的一个白袍书生。
“拜见大人!”刘公使此时也不敢坐着了,慌忙站起身来,向司狱躬身而拜。
司狱如沐春风的眸子在转向他的时候,即刻冰寒:“刘公使,你来告诉一下本官,这是怎么回事,那拿烙铁的泼皮,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