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215章 贱妾

温彩翻了个白眼,她原不讨厌徐宜人,只是徐宜人有些拧不清是非恩怨,这徐家怕是除了徐兰香就没一个头脑清醒的。“徐三小姐踹死孩子,打伤未婚夫,按我朝律列要获罪重处。我们温家就算能与官府说上两句话,但也不能目无律法。”

徐宜人更着急了,就算徐兰芝再过分,再失体,那也是她的女儿,虽然有失望、有懊恼,可这该管的她还得管。

那衙门能是清白女儿家能进去的?

多少清白女子进了大牢,出来后就被狱卒给糟蹋踝。

“我朝有以银赎罪的规矩,徐宜人何不筹备了银钱去赎罪。照刚才徐嬷嬷所言,张大被打,就寻了中人前去说合,花钱消灾,进行私了。”

当朝又有惯例,对不是罪大恶极之人,采取“以银钱赎罪”的法子,比如失手打伤了人,若是苦主告到官衙,罚上二十大棍,但如果家里不愿家人受罚,就拿银子赎罚,而这赎罚的银子价格也根据各地官衙不同,定的银子价格不同耘。

温彩给徐宜人提的建议,正是花钱赎罪法。但徐兰芝这打伤未婚夫的案子,虽算不得罪大恶极,却也不轻,要想用银子赎罪怕得不少。

“私了……”徐宜人沉吟。

温彩解释道:“所谓私了,就是私下了结这件打人案子。”

这个词以前听人说过,徐宜人不会没听过。

温彩顿了片刻,又道:“徐三小姐踹死了卫娇姐儿,这被害者是徐二小姐,徐二小姐与她姐妹情深,定不会告发她。只要徐二小姐不告到衙门,这谁会去过问徐三小姐犯的罪。”

徐宜人听温彩句句道来,倒颇有道理,细品之下却又不是滋味,虽然卫娇姐儿是个丫头,可徐兰香与卫成却是捧着手心里疼的,竟被徐兰芝那一踹就丢了性命。徐宜人不敢在徐兰香面前提娇姐儿的事,生怕又引得徐兰香悲痛不已。但徐宜人越发对卫成夫妇生出愧疚之心。

梁氏听到耳里,心里暗道:温彩出去一趟,越发有主意了。

温彩道:“徐宜人,既然徐三小姐不想嫁入小户人家为妇,不如依了她,找一个愿意纳她为妾的大户人家,将她嫁过去为妾。你若不依她,以她爱闹腾的性子,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风波来。徐大姑奶奶远嫁西北,能照顾你老的便是这卫奶奶。徐宜人,这孰轻孰重,你还得分出个主次来,否则寒了卫奶奶的心,他日你老了,可靠谁过活?”

徐宜人面露异色,这些道理她原都是懂,可从未有人如此清楚、明白地与她提出来。

现在她一面害怕卫成归来,不知道如何与卫成交代。一面又怕官府真的治了徐兰芝的罪,就算徐兰芝有千万个的不是,到底是她的女儿,三个女儿里,她最疼的就是徐兰芝。

大女儿远嫁西北,这余生能不能得一面尚且难说。

二女儿近在跟前,卫成原是孤儿,又是她瞧着长大的,倒算是半个儿子。

她若靠徐兰芝养老送踪,这也不现实,徐兰芝就是个惹事的主,能消停下来她就阿弥陀佛。

徐嬷嬷毕竟是过来人,欠身一拜,道:“还请郡主替我家宜人出个主意,这张家又当如何处置?”她老了,是要靠徐兰香夫妇过活的,还有她的儿媳、孙儿也是卫宅的下人,徐嬷嬷道:“不瞒郡主,我们遣了中人前去说合,张家不肯解除婚约,扬言说要娶三小姐过门,还说要嫁妆等物如数进入张家门。”

这才是让徐宜人最为难的地方,“兰芝若不应,他们就不会放过兰芝。”

温彩知晓其间的关键,“对于乡下庄户人家来说,五百两银子的嫁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有多少人家连五钱银子都拿不出来,卖掉一个妙龄姑娘也才五两银子。”可见张家人同意这门亲事,原就是冲着徐家给的丰厚嫁妆,“这件事,重点在嫁妆上,徐三过门定不会好好过活日子,谁晓得往后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她对徐家的人原就知晓颇多,再理了一下头绪,建议道:“徐宜人娘家可有适龄的侄女儿?若有,便让她续了这门亲,嫁给张大,至于嫁妆么,原是你侄女,你就照了早前的约定拿这侄女当亲生女儿一般嫁过去,想来张家也不会说旁的。”

梁氏接过话道:“你们原是外地人,得与当地人结亲,才能站稳脚跟。我倒觉得妹妹这主意不错。”

徐宜人道:“我娘家大哥跟洪大郎去益州享清福。留在京城的是我娘家弟弟,是有一个闺女唤作四花,要翻年才十三,这年纪瞧着也太小了些。”

梁氏道:“若再不成,你们家在京城不是还有定国公刘家这门亲戚么。还可请刘家出面帮忙。”

刘维忠不是与徐超结义兄弟么?怎的这些日子以来,刘维忠做的还不及温青做的多。徐家姐妹的良田庄子是温青给置的,刘维忠可没干这些,说起来刘维忠还是徐家姐妹的义父呢。

无论是娘家侄女,还是旁家谁的女儿,与徐宜人到底隔得远了,这可是要给五百两银子的嫁妆呢?

徐宜人心疼,“我这就使人去南河县庄子上问问我兄弟的意思。”

卫成欣赏有情有义的人,之前温青对徐家就做得好,他便给洪家另一房人在张家镇上置了二十亩田地,又建了一座农宅,原想着年节前一切都好了再把洪家人接到张家镇来的,可不想又出了徐兰芝这事。

徐宜人谢过了梁氏与温彩,告辞离开后,就遣了徐嬷嬷去南河县找她娘家弟弟商议,又回张家镇上找了镇子上能说会道的媒婆做中人,前去张家赔礼道歉,另一方面徐宜人又去了宋府求见宋夫人。

宋夫人面露惊色:“你要把徐三小姐许给我家三爷为妾?”

徐宜人想了一宿,她是真想明白了,徐兰芝毁了两个姐姐的生活,还把徐兰香家的玉儿给踹死了,徐兰香嘴里嘟嘟囔囔地道“我没那样的妹妹,这一辈子,我只当没那样一个妹妹。”

徐兰香寒了心,徐兰芝得多怨她,才能对个三四岁大的卫娇姐儿下如此狠手,一脚就把孩子踹得没命。

徐宜人同样寒心失望,再不对徐兰芝抱任何的希望。

只是好歹也要尽力保全徐兰芝的性命,说什么也得把人从牢里给捞出来。

宋夫人问宋三奶奶:“四儿媳,你怎么看这事?”

宋三奶奶忆起徐兰芝,只有满腹的厌恶,“儿媳不是不懂事的,已替三爷纳侍妾、选了美貌通房。旁人过门皆成,但这徐兰芝不行。”

宋夫人正想反对,就凭早前宋三爷与她闹得那么凶,她也不能让徐兰芝过门,“为何?”

“徐兰芝早前与顺郡王之间的瓜葛满城皆知。我们宋家的侍妾更得安分守己。”

徐兰芝不是安分守己的人,自然不能同意。

宋夫人微微点头,“儿媳说得是,这也正是我的顾虑。”她面含抱歉之色,“徐宜人,不好意思……”

宋三爷从外头进来,抱拳与宋夫人问了安,目光扫过徐宜人。

宋夫人道:“徐宜人想把徐三小姐许给你为妾。”

他眸子一亮,想到上回答徐兰芝从他手头逃脱,年少时的一片深情竟被徐兰芝给玩弄、欺骗,他岂有不忌恨之理,“做贵妾么?”

徐宜人只想早早把徐兰芝这祸害给打发了,只有徐兰芝出阁,家里才能过清静日子,温彩说的话有道理,若徐兰芝不乐意嫁入小户人家,这往后还指不定生出什么麻烦来,这回是徐兰芝自己求的,定要入大户人家不可,但徐兰芝是不能做妻室的,那就让她为妾好了。“是。”

宋三爷沉默片刻,抱拳道:“母亲,让徐三过门吧。”

宋三奶奶狠咬着下唇,这事偏巧不巧,正要打发了徐宜人离开他就回来了,指不定是谁给通风报信了。

宋夫人冷声道:“三爷,你随我来。”她起身折往偏厅。

宋三奶奶跟了进来。

宋三爷曾经喜欢过徐兰芝,但现在残留了多少喜欢,又有多少不甘与报复,唯他自知。

宋夫人低声道:“你想让她入宋家门?”

“是。”

宋夫人看着宋三奶奶,“你媳妇儿哪里不好?无论出身、容貌都比她好许多。你要她入门,我可以同意,但是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母亲请讲!”

“一,四媳妇儿没生下嫡子前,徐兰芝不得生下一男半女;二,徐兰芝是侍妾,无论何时不得逾过四媳妇儿去;三,侍妾就是个玩意儿,我希望你记住这点。四媳妇儿,你还有什么条件?”

宋三奶奶早就厌恶徐兰芝,早前因为徐兰芝,她差点就被宋三爷给悔婚了,“母亲,若要她过门,我得有她的卖身契。”

宋三爷瞪大眼睛,这岂不是说宋三奶奶想手握徐兰芝的生死大权。

宋夫人一脸深思,身为嫡母谁也不愿意丈夫纳的是一个有自身家侍妾,越好拿捏自然越发。

宋三奶奶道:“母亲,儿媳没有别的意思。母亲且想想,徐兰芝那样的性子,若不拿住她,她怎会服软?她到底是定国公的义女,就算是贵妾,就算我有她的卖身契,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只是……只是……”想借此打压徐兰芝一辈子。

说是不会轻易转卖徐兰芝,但若惹急了她,转卖了又如何。这各家的妾,尤其是有卖身契的,哪家不是想转卖就转卖,这没卖身契的,一旦惹恼了,还是可以另行由婆家再配人的。

宋三爷道:“怕是徐宜人不会同意……”

宋夫人止住她的话:“以我的猜测,定是徐兰芝又惹了什么事?否则她母亲怎会亲自上门,提出把她许给你为妾的,这件事我与徐宜人提,若她同意便成,若是不同意……”她一脸肃色,“听我的,这全京城美貌的女子多了去,江南官商勾结案,可有不少罪臣女被贬为官婢,回头娘替你买两个美貌来的侍候。”

宋三爷还是不想放过徐兰芝,咬了咬唇,道:“母亲,你不是也说了妾室就是个玩意儿,就给她一个良妾位分。至于四奶奶说

想拿住她的卖身契,我应了!”转而又是一笑,“刚才母亲说要替儿子纳一房江南罪婢为妾,儿子但凭母亲做主。”

宋三奶奶气得咬牙,即要纳徐兰芝,还想着要纳江南罪婢为妾,真真两不落下。

宋夫人轻啐一声“你呀,真是贪心。”言语间全是宠溺。

到了花厅,把三个商议的结果与徐宜人说了。

徐宜人一阵错愕,“要我……把兰芝卖与宋家为妾……”

宋夫人笑了一下,“这宋家的侍妾,全都是卖身进府的,否则我们宋家可不敢要。”

“这样……”徐宜人左右为难,她把徐兰芝与人为妾也是万般不得已,她是为了保徐兰香一家的平静安宁,更是想早早将这个麻烦脱手,可是她没想过卖女儿。

宋三奶奶勾唇一笑:“要是徐宜人愿意,我愿出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若还是她们在镇远候府时,的确不算什么,可现在的徐家今非昔比。

宋夫人捧着茶盏,扮出饮水的样子。

宋三爷则满是期待。

宋三奶奶的陪房道:“徐宜人,这个价儿够高了。江南官商勾结案可有不少被贬官婢的官家小姐,这一个才貌双全的都才一百二十两银子……”

“我……我不想卖女儿。”

“可是徐宜人,你不卖她,我们宋家就不敢要人,要是她没个拘束,胡作非为,谁还敢要她?我宋家的家规在前,不敢违逆,若徐宜人不答应,我们只得拒绝了。”

许给别家,弄不好还得给一笔嫁妆。卫成夫妇许诺的五百两银子嫁妆算是折进去了,难不成她还得动自己的棺材本,徐氏离开京城给她留了一千两银子做贴己,可千叮万嘱地交代过徐兰香,是不许把这钱给徐兰芝当嫁妆的。

徐宜人真真是左右为难,就徐兰芝以前做的那些事,谁家会要,许小户人家,徐兰芝死活不乐意,进大户人家为妻这是不可能的事。

宋夫人道:“若你不同意,我们只好说抱歉。来人,送徐宜人!”

一个婆子过来要送徐宜人离开。

徐宜人心下纠结交织,凌乱如麻,要她卖女儿她于心何忍、情何以堪,徐家还没败落到卖女儿的地步,她是迫不得已才选择这条路。

“宋夫人,纳她为妾难道不比卖她为妾光鲜?”

宋三奶奶道:“妾就是妾,纳与买又有何差别?”

当然有差别,有娘家的妾,能与没娘家的妾能比么?

徐宜人道:“我不要一两银子,我只要……只要宋家纳她便好,我……还可以给她五百两银子的嫁妆。”

宋三奶奶道:“五百两对我们宋家来说不算银钱,只有买来的妾,我们宋家还使得安心。”

这世道……

徐宜人满心狐疑,宋家只要买来的妾,这是人家的规矩,可她是万不会卖女儿。

她失魂落魄地瞧着冬天的街道,繁华如初,可这座城与她来说太过陌生,徐宜人来京城许久后,第一次相信北疆边城,相信那里熟识的乡亲。

徐嬷嬷迎了过来,问明了原因,轻叹一声:“这各家的妾,大多都是买进府的。”

“但我不能卖女儿。”

“宜人又何必纠结于此。”

“徐家还没过不下去,罢了,罢了,我再去定国公府找刘夫人想想法子,着实不成,就托她帮忙物色两家,无论为妻为妾且看她的造化。”

马车正要离开巷道,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徐宜人请留步!”却是宋三爷立在马车前,一脸谦恭地道:“徐宜人,在下愿纳徐三小姐为贵妾,请把她许配在下。”

“可是你母亲、妻子那儿……”

“我会劝说她们,徐宜人择日把人抬入府。”

徐宜人应了声“好”,“待我挑了日子,把人送到客栈再与宋三爷联系。”

“徐宜人走好!”

不就是一纸《卖身契》,两家都为此拗上了,宋三爷却有更好的法子,可以顺遂地纳徐兰芝入府,至于其间的手段与过程自不在话下。

经过几日的周/旋说项,张家人松了口,撤回诉讼,徐宜人给张大出了五十两银子的医药钱,又把娘家侄女洪四花许给张大为妻,待过两年洪四花及笄长大再与张大完婚。张大见洪四花的性子比徐兰芝更为温顺,倒也乐意,因两家是亲戚,不好闹得太大,各退一步。

徐宜人娘家弟弟给洪四花订下亲事后,留下洪四花在卫宅陪徐宜人,自己带了妻儿先回南河县,见自家的良田有了,新屋也快建好了,赶着回家收拾东西,迁往张家镇安家。

张家撤诉,官衙放了徐兰芝,在牢里呆了几日,虽没吃甚苦头,可浑身都长了虱子,又痒又难忍。接她出狱的是徐宜人与徐嬷嬷二人,徐嬷嬷早早在客栈定了房间,又备了干净的衣裙,徐宜人让小草看着徐兰芝沐浴更衣,又亲自给她梳了好看的发式。

徐兰芝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袭桃红色的衣裙,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娘,你要再敢把我嫁给张大……”

“你三舅把四花许给张大了。”

徐兰芝讷然,“四花么?”不是她嫁给那个庄稼汉子就好,“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张家镇?”

徐宜人坐在一边,看着淡施脂粉便有几分姿色的徐兰芝,她是迫不得已呀,原想替徐兰芝谋一段良缘,偏徐兰芝主意太大,不肯听从她的安排,“兰芝,你不能再回卫宅了。”

“为……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徐嬷嬷想说,徐宜人道:“你到外头候着吧。”她目光冷漠、无奈地盯着徐兰芝,“这是一盏参汤,你在牢里吃了不少苦,把这参汤喝了吧。”

徐兰芝毫未怀疑,看着母亲那切切的目光,不是关心她,而是希望她快些饮下参汤,她一饮而尽,徐宜人却如肆重负。

徐宜人悠悠轻叹:“玉儿没了!”

“怎么回事?”

她还问!

徐宜人心头一痛,扬手就是一记狠重的耳光,“你离开卫宅时一脚踹中了卫玉的胸口,她当场就没命了。卫玉不过是三四岁的孩子,她如何受得你那一脚。你二姐动了胎气,这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还得另说。阿成不在,要我如何向阿成交代?”

徐兰芝心下一阵后怕,“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就是气急了……”

卫玉没了,徐兰香这一生都不会原谅她了。看到她,就会忆起那个被她一脚踹没的女儿。

“你气急了就可以对她下狠手?她那么小,她如何受得住?”徐宜人仰头望着屋顶,泪如泉涌,“兰芝啊,我能为你做的已经做了,往后你就好自为之,你不是一心想嫁入大户人家么,我与宋三爷说好了,让他把你抬回宋家为妾。我原是想让你为妻的,可你入牢之后,我托了你义母刘夫人帮忙,全城之中,没有体面人家愿意娶你,只能给你侍妾的位分。

我往后也不靠你养老了,我就与你二姐一家过日子。郎中说,你二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胎,待生下这个孩子,他就过继给兰成为子,名字我都寻张家镇的张瞎子取好了,叫徐松。徐家的香火不能断啊!

兰芝,你早前害了兰贞,现在又害了兰香一家,兰香说了,不许你回卫宅。你打了张大,张家人不依不饶,我花多少心力才说动张家人撤了状纸。你二姐原说给你的那份嫁妆也给了四花,你就这样进宋家门吧,往后好好与宋三爷过日子,孝敬嫡妻,敬重宋家长辈……”

她徐兰芝要为妾?

她一阵苦笑。

事情怎就到了这地步,大姐远嫁西北,临走时只留下对她的无尽怨恨。二姐的女儿没了,一生也无法再原谅她。

徐兰芝愣了片刻,她在牢里想了太多,甚至拼命说服自己嫁个小户人家,可一出来迎接她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徐嬷嬷在外头道:“宜人,宋三爷来了!”

“让他进来。”

宋三爷进了客房,看着穿上侍妾衣裙的徐兰芝,只要让他得到,他一定会好好地报复徐兰芝曾经的欺骗,曾经的喜欢与懊恼都可以实施于行。

徐兰芝惊呼一声:“娘!我不要嫁入宋家,娘……”

“兰芝,你不想嫁入小户人家,我依你。你想做大户人家的女人,我也依你。我对你已经够纵容了,可是这回,我不能了。为了你,我伤了你大姐的心;为了你,我又伤了你二姐的心。我承诺过你二姐,不会再纵容你了,只有把你嫁了,我们才有平静的日子过。兰芝,从今儿开始,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往后你是好是坏,都自己过吧!”

她也是死了心吧!

卫玉的死成了徐兰香心头难以弥合的伤痕,又何尝不是徐宜人的痛,她可是亲自看着那孩子出生的,却突然就没了。虽说是个女娃,可徐兰香和卫成宝贝那孩子得紧。

宋三爷抱拳一揖,拿着个锦囊道:“徐宜人,这是礼金,还请收下。只是……”

“什么?”

“我娘子说,徐兰芝必须卖入宋家为妾,否则……不让她进门。”

徐宜人收不收是她的事,但宋三爷还是照礼备了礼金,有了这礼金就等徐宜人把徐兰芝卖给宋家了。

到了现在,徐兰芝还不知悔改,颇让徐宜人失望。

徐嬷嬷道:“宜人,就退让一步吧。唉,二小姐给洪四姑娘备了那么一笔嫁妆,玉小姐又没了,总得给二小姐一些补偿。”

第215章徐兰芝的结局

徐宜人重申道:“我是不会卖女儿的,兰芝许给了你便是你的人,你们宋家如何处置从今往后就与我无关了。”

徐嬷嬷说得对,卖女儿不好听,可这礼金却是应当的,就算是徐兰芝的嫁妆,她不想得却能留给徐兰芝在高门大户里花使。

徐兰芝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惊住了,倏然起身:“娘,我不要……”

她怎会

没力气?

忆起刚才徐宜人递来的参汤,难不成是那参汤有问题。

“娘,你……你给我下药。”

徐宜人淡淡地扫过徐兰芝,没有看她,眼里冷若寒霜,她低头看着这张一千两银票。

一千两,宋家都可以买一群美貌丫头了,能出这个价也算是对得住徐兰芝。

徐宜人没有半分的犹豫,顺手将银票塞到箱子里头,“宋三爷,带她走吧!那只箱子里是她的衣裙和首饰,也一并带走。”

“徐宜人,我带她走了。”宋三爷走近徐兰香,她抬手欲打,却绵软无力,宋三爷一把扛住徐兰香。

出了客栈,宋三爷纵手一推,徐兰香跌坐在小轿里。

两名小厮抬了徐兰香的箱子出来。

徐宜人站在窗前泪如雨下,看着那一骑小轿消失在街口。她得做出取舍,她曾希望徐兰芝嫁个山野村夫,但这一切徐兰芝不要,徐兰芝梦想嫁入名门,她只得全了徐兰芝的梦想,这一次退让,是她对徐兰芝最后做的一件事。

徐兰香的肚子里还有徐家的孙子,一个会姓徐的孩子。为了孙子,为了她的余生,她必须做出决定:从此后,她就全当不曾生养过徐兰芝,一心一意与二女儿徐兰香夫妇过日子。

可是,徐宜人的心还是一直揪痛,一下又一下,疼得无以复加。三女一子,她对徐兰管的疼爱,一点不比对儿子徐兰成少,可是徐兰芝却给她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她告诉自己:为了二女儿、为了孙子,就忘了兰芝吧。

脚步沉重如山,身子却酸软乏力,她仿似一个没有灵魂的妇人,忘了离开家乡的路,再也寻不到归乡的途,落漠地站在客栈外的路口,看着繁华却让她觉得陌生的京城,她立时想到了动了胎气还在张家镇养胎的徐兰香,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她得回张家镇,得照顾卧床休养的二女儿。

这一夜,是宋三爷的疯狂索取,是徐兰芝的求救无门。

折腾到次日天明时,早有婆子在外头道:“徐姨娘,你得早起给奶奶敬茶。”

徐兰芝欲哭无泪,她未曾想到,有一天母亲也会放弃她,二姐更会不再理她,她怎就落到了今日的地步,变得一无所有,连亲人也背弃了。

宋三爷用手在她身上拧了一把,“你还躺着作甚?没听婆子的话么?宋府有宋府的规矩,还不起来预备,一会儿去奶奶那儿敬茶。”

她的人生在这一天之前是光明灿烂的,从这一天之后便是晦暗的。

接下来的日子,打骂、惩罚成了她的家常便饭,宋三爷并不护她,因她说错了一句话,四奶奶就罚她不许吃饭,每天还要早出晚归地去服侍四奶奶,说是侍妾,更像是侍婢,白天侍候四奶奶,夜里侍候宋三爷。

宋家为了更好的控制她,更逼着她签下了《卖身契》,虽与买进府的侍妾不同,可也不比她们尊贵。而她的《卖身契》则交由了宋太太掌管,“徐姨娘,你听好了,你若对三奶奶和三爷不敬,我便转卖了你。你若安分守己,我们宋府也自会善待于你。”

她想反抗,可宋三爷废了她的武功。

她只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女子,还是宋家三房的侍妾,但凡是主子,不,就连是庶出小姐都可以给她摆脸色。

宋三奶奶骂:“贱妇!你是不是想烫死我?这沏的什么茶,自己试试!”话未落,一盏滚烫的茶水就扑在她的身上,虽穿着冬天的寒衣,可还是能感觉到那茶水的滚烫。

宋三爷的大姨娘道:“徐妹妹,昨晚你弄那么大的动静作甚?到底是被顺郡王调教过的,与我们就是不一样。还当你是什么官家嫡女么?我呸,与我们还不是一样,都是爷的妾。”

宋家的庶小姐、曾经的好友对她道:“你怎么还真给我三哥当侍妾了?哼,可别对外说以前我们认识,我可没你这样的朋友。”

宋三爷的朋友色迷迷地凝视着她,“你就是宋三近来最得宠的侍妾?早年得过‘马上舞’的诨名。宋三,你们在马背上做过那种事么?”

宋三爷哈哈大笑,“李兄的提议不错,兰芝,下次我们在马背上入一回如何?”

她欲推开宋三爷的手,他却死死地捏住不放,“贱妇,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小姐么,你是爷的侍妾,是玩物,哄爷高兴了,爷明儿着人给你做一套新裳。”

贱!她徐兰芝还真是贱,体面小户人家的妻不为,偏做了他的妾。

侍妾不就是玩物,她却选择了这一条路。

没有尊严,没有体面、没有光鲜,有的只是那一双双异样的、瞧不起她的目光。

她不甘,她懊悔……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与母亲、二姐写了信,希望她们能入府来瞧瞧自己,可接连写出去的几封信均石沉大海。

宋三爷说:“一千两银子,徐兰芝你的身份可不低,虽说是礼金,可爷等同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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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抬徐兰芝入宋府时,固执地给了徐宜人一千两银票,徐宜人说什么也不肯收,把银票塞到给徐兰芝陪嫁的箱子里。这银票后来被宋三爷强夺了去,在外头与几个朋友吃了几回饭就花使得不剩分文。。

在夜深人静之时,徐兰芝一个人坐在窗前,回忆着曾经的光鲜与荣光,当又一位新人入府时,侍妾们盯着她时的怨毒便消浅了许多,转而关注上了新得宠的女子。

宋三奶奶也不再折腾她了,而是开始折腾起新人。

她想,她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是她还这么年轻,便要这样一辈子终老么?看着宋都督的那几房侍妾,徐兰芝有些后怕,害怕如那几位姨娘一般走过一生,更害怕自己的儿女也如她们的儿女般卑微。

她错了!是彻底的知错了,可人生并没有回头路,她只能在懊悔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徐宜人在许久之后给她捎了一封信:徐兰香还是不能原谅她无意间害了卫玉的性命。卫成回了京城,但卫成似乎从不提徐兰芝的名字。徐宜人现下正巴巴地等着徐兰香生下第三胎儿子,因为这孩子将会延续徐家的香火。

徐兰香的肚子不负徐宜人的期盼,第三胎再得一男,取名“徐松”过继到徐兰成名下为子。徐宜人得了孙子,有了寄托,整日围着徐松转。

又两年后,徐兰香与卫成再生一子,这让盼女不得的徐兰香时常忆起卫玉来。直至若干年后徐兰香终于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小玉”,这才缓解了她的失女之痛。

这时徐兰香夫妇和徐宜人已将徐兰芝遗忘。就连几个孩子只晓得他们有一个远嫁西北的大姨母,却不晓得他们在京城还有一个给人为妾的三姨母。

安然阁。

温彩听冬葵说着关于徐兰芝的事。

双双在一边做着女红,她的针线活越来越好了。

“奴婢与宋府的一个侍女打听了一下,听说徐姨娘在宋府的日子不大好过。宋太太不过问几个儿子屋里的事,宋三奶奶忌恨她早前与宋三爷的事,更是拼命的折腾,半夜三更的也要把她叫起来,让她去浆洗衣衫。”

双双道:“她有武功,怕是不肯就范呢。”

“听说宋三爷怕她不安分,着人废了她的武功,还与她下了软筋散,药下得重了,就算他日好了,比个寻常女子的力气还小。”冬葵面露同情,“听说进宋府还没到一月呢,一双手都生了冻疮,比个粗使丫头的手还难看。”

宋三奶奶也不是个能容人的,早前又出了险些被退婚的事,自是变着方儿地折腾。而宋太太是绝计不肯为个侍妾就责备宋三奶奶的。

温彩问:“徐宜人与卫奶奶没去瞧过?”

“还瞧什么呀?卫奶奶自从卫玉没了后,三天两头的吃药,与徐宜人的话都少了。徐宜人生怕她有个好歹,整天的守着她。卫爷回来后听说卫玉没了,好几天没说一句话,到卫玉坟前坐了一晚,次日就病了。我听卫家的下人说,许他日卫奶奶添了小姐才会好转。”

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儿突地没了,换作是谁也不会缓过神来。

徐宜人看着这样的女儿、女婿,哪还敢提徐兰芝的事。

冬葵说罢了徐家事。

温彩舒了一口气,徐兰芝与顺郡王之间有牵扯,徐兰芝这一辈子都休想在宋府翻身了,她虽未让徐兰芝死,此生徐兰芝休想如梦里那般给她添堵为难。

温彩转开话题,问道:“大\奶奶交了几家铺子给你打理?”

“八家全在京城,有五家是大\奶奶名下的嫁妆,三家是候爷名下的店铺,生意都不好。”

“你用心些,就照着早前我教你的来。大/奶奶交给你的碧杏、碧樱两个你也要用心教。”

“是。”

冬葵近来甚忙,温彩没有久留,吩咐了几句着她退下。

双双见无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徐氏远嫁西北,徐兰芝做了宋三爷的侍妾,那……这冷家人……”

温彩微眯着双眼:“江南官商勾结案,连京城有不少朝臣都被牵连。思过候府自有太子的人盯着。”

“郡主,百足之虫僵而不死,还得防备冷家。”

徐家人再不会与他们兄妹有任何关联了,只是还有慕容悰、还有冷家。冷家一日不离开京城,就会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一旦被他们得到机会,冷昭会报仇,萧彩云也会可劲地折腾。

冷家的背后是慕容悰,此人心狠手辣又疑心极重,且睚眦必报,不可忽视。

麻嬷嬷站在楼梯口,“郡主,大老爷请你去桔院议事。”

温彩从江南归来后,温子群看她便与以往有些不同,若遇大事,会请她与温青过去议事。温彩则会道“嫂嫂是个有主意又看事细腻的人,把嫂嫂也请来。”次数多了,温子群知温彩看重梁氏,也给梁氏几分薄面,少不得请她一道来商议。

上回议事,

温彩知晓是温青在太子面前说合,才替梁氏的父亲梁和裕谋到了江南的实缺姑苏知州一职。

梁和裕行事沉稳,早前在西北任知县一职时官声不错,再加上年纪偏长,比那些二十多岁的知州要好,太子举荐,吏部下文书,给梁和裕连升***,从早前的候补知县一下子升为从五品代知州,说是代知州,只要在代理期间不出差错,便可直接晋为姑苏知州。

这知情的人谁不说梁和裕有个好女婿,因女儿嫁了温青,也被太子一派的人看入了眼,连升几级,早前在家候补了多少年也没谋上实缺,现在不仅实缺有了,还是个肥差。

梁和裕谋到了差事,梁家与镇远候府走动得更勤了,尤其是梁氏的两个叔父、婶娘,知梁氏有了身孕隔三岔五地就送些可口的食物过来。梁家老太太年纪大了少出门,却每次都让两个儿媳送些东西过来,两房太太回头到梁家,还得与梁老太太汇报梁氏在镇远候府的情形。

梁和裕去江南任职前,来镇远候府与梁氏商议“近来有人与我提了亲事,秋月,你看我是续弦还是纳妾?”

梁氏愣了片刻,突地忆起生母已过世三年有余。

作为丈夫,梁和裕能替妻子守三年也算是少有的有情有义。

“父亲,我觉得我翁爹便做得不错。”

温子群早娶了平妻何氏,可在名分上,何氏从来没有越过杜氏去。梁氏也不想自己多一个年轻继母来,但多一个小娘还是可以的。

梁和裕凝了一下,“你祖母也有此意,既是如此,我便娶一房平妻带到任上。你祖母年纪大了,我想把大姨娘母子留在京城,一来五哥儿要念书,这七姐儿也有十一了,过两年得得议亲。大姨娘性子温良,有她侍候你祖母我在外也放心。”

梁氏捧着茶盏,与其让后来者做小娘,倒不如是大姨娘,毕竟大姨娘是她亲娘的陪嫁丫头,一直对她们兄妹不错,要是抬了大姨娘的位分,大姨娘是会领他们兄妹的情分:“父亲抬了大姨娘的位分吧,让她做平妻,你另纳一房贵妾到任上,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这……”梁和裕是想娶年轻美貌的小娇妻。

梁氏笑了一下:“这件事,父亲还是与祖母商议的好。”

梁老太太最是维护大房两个嫡出孙儿、孙女的利益,梁氏又着了梁婆子把自己的意思与梁老太太说了。梁老太太想着家和万事兴,也颇是赞同。

不久后,梁和裕纳了一房京官小吏的庶女为妾,带着新姨娘前往江南赴任,而早前的大姨娘抬为平妻,做了大房的小太太,留在京城孝敬梁老太太。后来,梁小太太得晓是梁氏在梁和裕面前替她说好话,心生感激,越发对梁氏姐弟好,处处谨守本分,不让自己所出的儿女乱了半分规矩。

梁氏见娘家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心情大好,只盼着梁秋阳能在明春高中,谋官职这些事她只需与温青说说,以温青的性子定会替梁秋阳好好谋划。

温彩进了桔院,只听到花厅上笑声朗朗。

六姨娘、七姨娘侍立在侧,七姨娘更是殷勤地给温子群添茶递水。

温子林敛住了笑,“侄女这几日可休养好了?”

温彩笑道:“谢二叔关心,好多了。”

“瞧瞧,出门了一趟,反倒是瘦了,都是待嫁的人,回头得好好调养调养。”

温彩应了声“是”。

温子群道:“顺娘且坐。”他笑得灿烂,因着温青兄妹争气,连带着温子群这半年也跟着风光起来,“听说太子府的谢良娣怀上了,前儿太子纳了两房良媛,又传出话来,三日后太子要纳两房侍妾,这一个是晋陵先生的族侄女,还有一个相传是金陵一个秀才的女儿。”

这件事温彩也听人说了,这两位良媛一个是江南大都督贺兰绝之女贺兰雪,还有一个是姑苏周家之女周素兰,二女之中尤以周素兰更为得宠。

太子娶亲有些奇怪,每次皆是成双的纳娶,第一次同娶郑莹与谢纤尘,两女一个以贤闻名,一个以才闻名;而第二次也是如此,一个贤、一个才;这第三次则是一个有才,一个生得娇美。

六姨娘接过话道:“婢妾听人说,谢良娣有孕之后,被皇后娘娘接到凤仪宫休养。皇后娘娘发了话,要她产下孩子后才回太子府。”

在谢良娣之前,太子府里已经有两位侍妾有过身孕,却先后滑胎了,皇后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接了谢良娣入凤仪宫偏殿静养。

梁氏与温青进了花厅。

温青直切主题:“父亲、二叔找我们过来有事?”

温子群扫了眼儿女,笑道:“二弟来说。”

温子林道:“我得了消息,这次江南选美,各地官员颇有异议,上折请求皇上在其他各地选妃入宫充实后\廷。皇上已同意所奏,京城有二十位美人名额,各省也分别有二十人,我与大哥商量过,我们温家是不是也挑两位小姐入宫?”

温彩面容未变,无论什么时候,温子群

兄弟都不忘经营自家的荣华富贵。

梁氏看着温青,还以为有甚大事,叫他们来就说这事。

温青道:“妹妹许给了雍王,我们温家两房适龄的小姐要么已订亲,要么不大合适,哪里还有适龄小姐。”

温子群笑了一下,“我们两房没有,西山县温氏族里可还有不少,族长写信来问了此事。族长的意思,温氏一族里光鲜体面的就我们两房,想从中挑两个优秀的小姐,过继到我与你二叔名下。”

族长想巴结的是大房,与温子林没有多大干系。

温彩简洁地道:“父亲,二叔要过继一个入宫小姐我没二话,但我们大房不行。这半年,我们大房已够引人注目,有时候行得太过,反而容易招人话柄。况且现下,父亲与二叔还在孝中,明年三月孝期一满,父亲、二叔也要出仕,若在这当口被人拿住话柄,反而得不偿失。”

温子林曾细细地想过这事,虽然族长在信中说过继到大房名下,也有让他过继一两个族侄女的意思。但他想着,自己这个二叔做得不比温子群差,与温青兄妹还算交好。亲侄女是雍王妃,再加上那等命格,他只要依仗温青兄妹就好,他行事再沉稳得体些,他日不愁大富贵。

温子群也是心动了,不为旁的,就因为周家因出了一个贵妃,周家就得了长宁候爵位,“顺娘说得是,我也是这么与你二叔说的。”

温子林暗恼:他几时说过这话?一直想挑从族里挑美貌小姐过继的是他好不好?竟往他头上推。

温子群原对儿女情感淡漠,现在对温青兄妹好,大部分的因为是他们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想着儿子是镇远候,任北军都督一职;而女儿又是准雍王妃,身边父亲有这样出息的儿女,也算是莫大的荣耀。

温彩这话说得温子群很欢喜,若温彩在雍王跟前说上两句好话,比旁人走门道花几十万两银子还来得好。

江南官商勾结案,一下子就套进去一百多名大小官员,这朝中被牵连的也不在少数,近来京城更是一提这案子就人人退避三丈,生怕被牵连进去。

但温子群兄弟因在孝中,反而避开了一场祸事。

温子林瞪了一眼,明明动心思的是温子群,倒弄得好像他很爱慕荣华似的。他颇有意味了看了眼温子群,试探似地道:“侄女儿以为,我们二房可合适过继一个出色女儿来?”

“才貌双全的固然难得,可能分辩是非,懂晓进恨的就更难得。温氏族里的人,我又岂会不明白,早年祖母守节在家,若不是祖母的性子坚强,指不定被他们如何欺负。

就说我早前的事,那次回西山县族里扶持了族人,背里还有不少人咬舌根、说闲话。这族中忘恩负义的人不少,不识好歹的更不少,若过继这样的女儿给自己添堵,索性不过继。

宫里位分稍高的嫔妃,哪位娘家不是大把的贴补银子。若二叔认了这么个女儿,怕是你们父子挣来的银子还不够贴补她。到了那时候,你们是贴补还是不贴补?贴补了,她拿得心安理得;若她真的得宠,还真能记着你们的好?若惹下了祸事,但你们是一定被她连累的。

我看啊,二叔也不屑要这等荣光。二叔有才干,凭着您的本事,自己就能挣来。”

温彩虽没有直接回答温子林的话,却从另一个侧面表露了自己的意思,这种事弄不好不会是荣光之事,反而会被套在里头。

温子林蹙了蹙眉:这与他想的,到是说一处。这亲手足还有生芥蒂的时候,何况是过继来的族侄女。“族长写了信来,要是一个都不过继,怕是说不过去。”

温子林早前与董氏就商量过,一说要过继,董氏就吵嚷嚷地建议过继她娘家的侄女。温子林险些没被董氏给烦死,只得承诺自己不会过继。

既然温彩是个好命格的人,他就多加看顾温青兄妹就成,他日温青兄妹便是他最大的依仗。他相信以温青兄弟的重情义的性子,若是自己遇上难处,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温彩冷声道:“我宁可温家人替朝廷、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也不想沾这些。祖母在世时,就常教导我们,以实力打拼出来的荣华,更得人敬重。父亲和哥哥近来若是时间多,不如在家修书立传,哥哥得闲也与父亲一起做学问,近来京城风起云涌,哥哥也少往那是非处凑,免得惹出是非来。

靠女儿荣华光鲜,但不如做一个鸿儒名士流传千古的好。且看这史上靠裙带关系得到荣华的,又有哪家有好下场,反而是做学问的鸿儒之人,活着时得万人敬重,身后又可光耀青史。父亲若在孝期满前有所作为,他日不愁谋不上一个好差。靠学问、学识谋差,不比走了门道花了银子来得体面?更让人敬重?学问做好了,也可教导子孙。遗子千金,不如遗子一技。”

温青险些没跳了起来,他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做学问,小时候一听说背书就脑子一片空白,温彩半日能诵得倒背如流的,他三天也记不住。

什么时候,温彩在温家说话有如此份量了?

温子林打趣道:“侄女这话太直,却有道理。”

温彩笑道:“二叔,自家人说话,我还绕上几个圈不成?”

温子群若有所思,“这些日子,我是写了一些东西,都是些诗词歌赋。顺娘,回头我着下人送到安然阁,你帮为父瞧瞧。”

温子群原想商谈过继族女的事,被温彩一说也灭了心思。再看着温子林那明里、暗里话中有话的样子,心情颇不舒服。

温子林苦笑了一下,“既然大哥不过继族侄女,我原有女儿也没这意思。”

他要过继一个,董氏就会说过继她娘家侄女一个。有女儿还过继,这不是小事,一旦过继来,往后她们的出嫁都得由他们来过问,嫁得好了,不是他们的功劳。嫁得差了,就要落埋怨。

温子林道:“族里的长辈,原就要过继族侄女给大哥,大哥还得与他们回封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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