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一空,夏之荷心口一窒,憔悴的脸顿时跨了下来,双眸受伤的盯着高逸庭,“大表哥......”
“我还有事。舒榒駑襻”高逸庭挪开视线,不再看她。
见他提步要走,夏之荷本能的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大表哥。”她溢满泪光的眸子充满哀求的看着他,大太太不管,如今这高家,只剩高逸庭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高逸庭皱眉盯着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幽深的眸底看不清情绪。
“大表哥。”夏之荷趁机哭诉了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凄楚的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好多事。你知道吗?荷儿的家没有了,被大火全部烧光了,哥哥死了,爹跟娘都被官府抓走了,呜呜,大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妪”
扬起小脸,那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阳光下折射出酸楚的光芒,“大表哥,荷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荷儿只有你了。”
说着,呜咽一声,又想扑到高逸庭的怀里。
高逸庭却长臂一伸,本能的将她靠过来的身体挡住,“夏家的事,谁都没料到会变成这样,如今,你想别的也没用,就安心在这里先住下。遏”
先住下?那以后呢?莫不是还让她走?
夏之荷哭着抱着他的胳膊,摇头道,“不,爹跟娘如今还在县衙里,情况不明,我怎么能住的安心?”
“你先回去,此事容我查清楚了再说。”到底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不忍,高逸庭没有拒绝的那么明显。
夏之荷闻言一喜,忙道,“那大表哥,荷儿可都靠你,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不然,我真的不知该怎么活了。”
“你且回去吧,我先去给母亲请安,稍后再与父亲商量一下,看此事如何解决。”高逸庭安抚道,心里也的确为现在的夏之荷难过着。
想她与他一起长大,他又长她三岁,自小便十分的疼爱呵护着她,而她金枝玉叶,从没受过半分委屈,不想,今时今日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她能如此不顾形象的苦求自己,只怕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无其他法子了吧。
纵然他与她之间再无曾经那般情意深浓,可是,毕竟她给过他最美好的过往,即便爱美了,但对于这个女人,他于情于理都不能置之不理,何况,他心里对她还潜藏着一丝歉疚。
曾经,他发誓要好好待她,只爱她一人。
可后来呢,他的心思渐渐的变了,他的心里似乎已经不止一个她。
虽然,是她先做的狠绝,可是,他的心又何尝没有背叛过?
“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吧。”瞧着她褶皱的衣裳,高逸庭眸中闪过怜惜,“姨夫姨母之事,我定当竭尽全力。”
听言,夏之荷好容易干了的眸子又有泪光在闪动,“谢谢——大表哥。”这一声‘谢谢’倒是出于真心的。
高逸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朝高云瑶那院子去。
望着他英挺的背影,夏之荷憔悴的面上渐渐浮现了一抹动容的光来,但是,一低头,瞧着身上的邋遢与狼狈,她的眼睛里又渐渐流露出浓浓的恨意来。
——
“娘,你为什么还要找她的麻烦?难道上次普济寺的教训还不够吗?”
一见大太太,高逸庭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朝她吼了起来。
才高远来发作了一通,大太太心中悲愤犹未过去,亲生儿子又来了,而且,不容她说一句话,劈头盖脸便是质问。
大太太煞白的脸皮气的直颤,“好,好,好,这就是我生的好儿子呢。”她抓着李碧茹的手,死死的瞪着高逸庭,已然气的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李碧如手背被掐的生疼,皱眉劝道,“太太,您先别生气,许是误会呢。”然后,又抬首对高逸庭柔声哀求道,“大少爷,您先坐下消消火,太太这一夜都守着大小姐,还没合过眼呢,您就是再有什么火气,也该先压一压,说清楚怎么回事,再问太太也不迟呀。”
“还能为什么事。”这么一会儿,大太太也反应过来了,满面悲戚的控诉道,“左不过是为那李青歌来的,哼,庭儿,别人也就罢了,想不到你是我亲生的儿子,这时候也这样对我?”心中悲戚,大太太满眼含泪,说不出的凄凉。
自己的男人爱着别人,自己生的孩子,一个废了,另一个也不跟自己一条心,她......活的还有什么意义?
看到大太太这样,高逸庭心里也不好受,好好的一家如今弄成这样,谁能开心呢?再望望床上,高云瑶躺的笔直,毫无生气的模样,就像个活死人一样。
想到曾经,这个妹妹虽然任性刁蛮,可是,总归是活蹦乱跳的。
如今,看她这样,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忍心?
所以,高逸庭本能的又将所有归结到大太太身上,若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人,事情哪里会变的这么糟糕了?不由得,心中对大太太又生出许多愤慨与无奈出来。
“娘,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付她?她还不过是个孩子。你若不喜欢她,当初完全没有必要接她过来住。如今,她才来不到一年,你就三番两次的想置她于死地,娘,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高逸庭心中着实痛苦不已,一边是亲娘,另一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无论哪一边受伤,他都会难过的啊。
“大少爷,其实,太太......”李碧如刚想插话,就被高逸庭一道幽冷的目光瞪来,吓的忙闭住了口。
大太太见李碧茹被吓的不敢说话,更是气恼,“你怕他做什么?他如今早已不认我这个亲娘了,你还怕他做什么?”
“太太——”李碧茹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一面又哀求的看看高逸庭,希望他能克制一点,别将两人关系闹的太僵。
“娘还当我是亲生儿子吗?”高逸庭痛心的顶了回去,这世上哪有亲娘这样逼儿子的?
“大少爷?”李碧茹脸色骇然,就见大太太嘴唇发颤,亦痛心万分道,“我没当你是亲儿子?庭儿,你说这话可曾摸过自己的良心?这些年,娘哪一点委屈过你?娘的一门心思全在你跟瑶儿身上,你竟然说我没当你是亲儿子?呜呜呜......”说着,掩面而泣,悲愤不已。“娘,你明知道儿子与李青歌的关系,为何就不能好好待她,反屡次想要害她?为什么?儿子很不明白,她究竟哪里得罪你了?”高逸庭见母亲哭的可怜,心中也生了一丝歉疚,这说话的语气也放软了不少。
“害她?我害她?”大太太听言,更像受了刺激一般,连声音都变得凄厉尖锐起来,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上躺着的高云瑶,哼道,“庭儿,你可瞧好了,如今双腿不能动的人是你亲娘,躺在床上像活死人一样的姑娘那是你亲妹妹。而那李青歌,你若说我害她,那她岂不是早死了或者残了,可是,你见过她伤过分毫没有?她不但好端端的,这日子过的也是比谁都好呢,哼,说为娘的害她?你怎么不说是她李青歌一进府,就处心积虑的想害你亲娘呢?”
“娘。”高逸庭不信,李青歌与娘无冤无仇,会平白无故的害人?“她为何要害你?还不是你屡次招惹她?”
“我?”大太太气结,好半晌方冷冷的哼了一声,“哼,庭儿,我告诉你,那丫头的目标只怕还不止是我呢,如今是我跟瑶儿,接下来只怕就是你爹,说不定还有你,甚至整个高家。哼,你别不信,你这样袒护那丫头,只怕到时候有你苦头吃的时候。”
高逸庭冷着脸没有说话。
大太太冷眼睨着他,继续沉声道,“你别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娘的话没有错,你想想,娘若想害她,她如今还能活的这么自在吗?她的心里若有你,她还能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吗?庭儿,这个世上只有娘对你才是真的,别的女人,尤其是那李青歌,娘是从头到尾的看的明白,她无论是眼里还是心里,从来都没有你啊。”
一开始,她也觉得好奇,只当李青歌人小,还不懂这些情事罢了,所以才对高逸庭与夏之荷之间的事毫不介怀,可渐渐的,她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李青歌的不在乎,那是真正的不在乎。
她对自己的儿子,那根本就是一点心都没有,这更加让她坚定了要除掉这小贱人的心。
高逸庭俊眉深锁,虽然他知道母亲要针对李青歌,也一直看不惯她的举动,但不可否认,她此刻的话,却是有几分道理的。
事实摆在眼前,李青歌安然无恙,活的很好,就连他这个未婚夫也丝毫没有让她上心,她身边不缺男人,二弟整日里围着她转,还有那个西陵国最美丽的男子三皇子赫连筠。
哼,她自然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
但是,与她有婚约的毕竟是自己,不是吗?
这个世上,唯有自己才是最名正言顺可以与她在一起的男人。
想到这,高逸庭心中不免呕起气来,因为李青歌不驯服,“娘,只要你好好的,我会想办法,让她安分守己。”
“你?”大太太冷笑,不是她瞧不起自己的儿子,而是她太了解这个儿子,一个夏之荷都跑了,何况李青歌?这丫头可是从未对高逸庭上心过。
而且,不仅是高逸庭,只怕她也早已不将整个高府放在眼里了。
单送给夏之荷的那羊脂玉的镯子,可见她财大气粗,很不一般,最后还得三殿下亲自来救,这面子就更不用说了。
她也渐渐的醒悟了,对李青歌,她还真是了解的太少了。
但是,这些年,虽然她很少去灵州,但是高远一直与那边有来往,她也暗中打探过,那李青歌平日里乖巧又胆小,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心思也非常的单纯,可如今......真是跟她听来的,有着天壤之别!
“你有何办法?”大太太从鼻子里哼出一抹不屑与嘲讽,“难不成想要娶她?让她乖乖守着三从四德?哼,庭儿啊,你是不是太幼稚了,你觉得现在的她,会甘愿嫁给你?”
“娘。”这话听在高逸庭耳里却格外的刺耳,就因为大太太说的没错,他冷哼道,“娘,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儿子自有分寸。”
如若不然,让李青歌离开高府,即便不回李家,他也可以帮她在京城或者任何一处她喜欢的地方,为她置办一座宅院。
他有信心和能力让她过的不比现在差。
“哼。”大太太冷眼睨他一眼,“为娘的才没那份心思管她,如今一个瑶儿就已经够让我、操心的了。”
“瑶儿到底如何了?”高逸庭这才将心思转到了妹妹身上。
大太太于是又将高云瑶的情况一一的对高逸庭说了,从刚才的对话中,她深知,这个儿子的心依然还是在自己这边的,只要她稍加努力,说不定一切都还有转机。
——
翠巧怀里抱着那盆开的正好的山茶花,带着李青歌的吩咐,去找高逸轩了。
自李青歌那处回来,高逸轩便一声不吭的进了书房,房门紧闭,里面一丝的动静也没有。
跟着的小厮也不知道怎么了,只知道自己主子情绪不对,也不敢走开,只留在门口徘徊,生怕主子一时有事找不到自己。
“小南子。”因高逸轩与李青歌来往还算密切,所以,两个院里的小厮丫鬟们也都走的很熟,翠巧一进院子,就瞧见了小南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似乎有了十分头疼的事一般。
“翠巧姐姐。”小南子一抬头,瞥见了翠巧,这双眸立刻放出了光来,话说,荷香苑可是二少爷心惦念的地方,那里的李姑娘简直就同神仙一样,能主使着二少爷一切的喜怒哀乐呢。
“你们主子呢。”翠巧走了过来,问。
“翠巧姐姐,是你们姑娘让你来的吗?”小南子忙将她拉到一边,轻声问。
“嗯。”翠巧点头,“二少爷在房里吗?”“在书房呢。”小南子回答,一脸忧色,“正在闹脾气呢,才从外面回来,脸色就不对,到现在呢,也没见出过声,也不知在做什么?”
“哦,我去看看。”翠巧道。
“嗯。”小南子立刻前面引着,一边不忘叮嘱,“翠巧姐姐,你等会可得好好跟我们少爷说话,万不能再惹着他了。对了,你们姑娘要是亲自来就好了,嘻嘻。”
“快滚一边去。”翠巧啐了他一口,随后自走到书房门口,手指曲起,轻轻敲了门。
“进来。”里面传来高逸轩低沉的声音。
翠巧推门而入,就见纱帘掩映之后,高逸轩正站在书桌边,弯着身子,手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她没敢走太近,只在门边处,恭敬的说道,“奴婢见过二少爷。”
翠巧的声音让高逸轩微微一顿,手中动作停了下来,偏过头,他朝她望来,眸中分明多了一丝欣喜,“翠巧?”是李青歌叫她来的吗?
“二少爷。”翠巧听出他声音里的激动,倒有些不忍了,但小姐的吩咐......
“姑娘让奴婢将这盆花送了来。”说着,将那盆山茶花放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
高逸轩一眼便瞧出,那是自己送给李青歌的。
“姑娘说了,二少爷的心意,她领了,但是她不擅长养花养草,怕糟蹋了,还是二少爷自己养着吧。”
纱帘之后,翠巧看不清高逸轩的情绪,但整个屋内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一般,沉闷到了冰点。
“姑娘还说。”翠巧一抿唇,鼓起勇气又道,“雪儿很可爱,她替小少爷谢二少爷了。还有。”
“她还要说什么?”退了他的礼物,还有那么生分的说辞,分明已经将他当成了外人,她还能有什么话再伤他?
高逸轩幽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吓的翠巧一大跳,嗫喏道,“姑娘说......二少爷一路辛苦,还没歇息就去荷香园探望,这份心意,姑娘实在感激。而今,姑娘只希望二少爷珍重,莫再想其他的了。”
啪——手中的笔嗖然在指间断成了两截,高逸轩俊脸之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冷笑,“好,好,你回去告诉她,她的话本少爷会谨记于心的。”
“是。”隔着纱帘,翠巧仍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寒意不住溢出,忙不迭辞退出门。
——
回到荷香苑后,翠巧便将高逸轩的话回禀给了李青歌,也顺便将高逸轩的情绪丝毫无差的说了。
高逸轩会动怒,这在李青歌的意料之中。
“小姐。”看李青歌没事人一般,静静的窝在小榻上看书,翠巧心里没底,又问了一句,“二少爷那,小姐真的不管了吗?”
李青歌眼皮未抬,似看到了兴致之处,连说句话也不愿,只轻轻抬了手,朝她摆了摆,示意她退下。
翠巧蹙眉,心底暗叹,这一次,小姐与二少爷之间真的是出了问题了,而且问题还不小呢。
哎——
翠巧一出门,李青歌便将书放了下来,刚才翠巧回来说高逸轩动怒的连笔都捏断了,她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斜倚在窗口,仰首看着天边舒卷的云彩,心头却是划过一丝丝的惆怅。
终究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只要报了仇恨,除了一切恩怨,她便可以毫无牵挂的跟他走。
可是,她却忘了,他也有他的需要他的心思他的情绪。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也是高家的人。
他是个好人,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男人,他该得到幸福,该有更好的女子来爱她。
而自己......
“小姐,大少爷来了。”门口,传来醉儿的声音。
李青歌心下一沉,他来做什么?
“哎呀,大少爷,小姐许是在午睡呢,大少爷,您要不改日再来?”从醉儿的话里,便能听的出,她对高逸庭有着很浓的排斥。
高逸庭眯起了眸子,朝门望去,“这个时候午睡?”好像还没到午饭时间吧?
“是啊。”醉儿挡在门口,嬉笑道,“昨儿闹了一夜,小姐回来根本就没睡好,早上起来脸色差的很,奴婢伺候着吃了早饭,然后又哄着,才又上床眯了会,这会子只怕正睡的香呢,呵呵,我想大少爷也不忍心打扰小姐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