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杨毅在京城,啃凉馒头的时候,杨猛正百无聊赖的在船舱逗弄着魏芷晴,各色的时鲜水果、酒肉山珍摆了满满的一桌。
“爷,二哥那边是不是对他有些刻薄了,再说了二哥带着三个女人,终究不是很方便,没有银子,只怕寸步难行呐!还有那三位,不会……”
影子部队的消息,都是魏芷晴读的,知道了影子部队的厉害,魏芷晴对杨猛越发的敬畏了,熟读史书的魏芷晴,可是知道密谍的厉害之处,杨猛在他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难以企及了。
“这次对她们三人也算是个考验,跟定了我二哥,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能共患难,那也不可惜。
还得几天才能到达京师?”
航行太过枯燥了,杨猛有些适应不了,一间小小的屋子,一个不堪征伐的魏芷晴,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云南还有不少事情让人挂心,这是他第一次解铜,也是最后一次解铜。
“现在还没过黄河,至少还得七八天的时间吧!”
留魏芷晴在身边,也是杨猛的幸事,魏芷晴读的书多,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地理,都有一些了解,加上魏芷晴自己做的功课,这位女夫子,俨然变成了杨猛的左膀右臂。
而且有魏芷晴跟在身边,无论是行军还是航海,杨猛都有一个犒赏自己的好货色,比起飘在海上的潘桂,他可是要幸福的多。
“通知下去,今夜之后。全速行进昼夜不停,三天之内赶到京门通州。
让八百里驿马先行一步,让沿途各省把运河水道给老子清出来。”
滇铜解京,这些年可是朝廷的大事。漕粮也要靠在滇铜的后面,作为解铜的钦差,杨猛是有清空河道的权力的。
在江苏境内停了一夜,第二天铜船开始加速了,一个白天过黄河入聊城,也算是神速了。聊城是大运河的一个枢纽,两岸看西洋景的百姓也最多,乌泱泱的人群,看着急速驶过的二十条金鳞鳞的大船,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
明轮船全速航行,在杨猛看来速度也不是很快,但在熟悉船只的水手眼里,这就是神速了,即使是顺风的海船,也没有这个速度啊!
铜船没有在聊城停留。而是连夜往德州驶去,这一段的水路有些淤塞,船底不是的触碰到淤泥,好在这边的河道,都是淤泥的河床,不然这包了一层铁皮的轮船。还真不一定能顺利通行。
过了德州,进了直隶地界,有些事儿就不好办了,直隶总督讷尔经额,算是个守旧的疆臣,但官运不错,已经在直隶总督的位子上坐了九年。
庚子一役,讷尔经额也跟着吃了瓜落,对于林则徐和洋务,他是不怎么支持的。杨猛动用驿马,日日传递消息进京,在他看来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
如今的大清,财政很是紧张,他这疆臣第一的直隶总督。都有些捉襟见肘,云南能把事情办好了,讷尔经额不信!
杨猛要清空河道的消息,也是偶然间传到他的耳中,究竟是偶然,还是有人在其中作祟,就不得而知了。
没听到,讷尔经额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听到了,就要给杨猛些厉害瞧瞧。
直隶运河上零零散散的船只,也让杨猛皱起了眉头,看来自己遇到麻烦了。
“知会下去,挡在河道中间的船只一律撞沉,老子要在三天之内进京,管他是商船还是民船,只要撞得动,一律给老子撞沉!”
杨猛这也是活学活用,在上次的航程之中,杨猛对这五艘轮船的结构,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为了能在海上航行,这几艘轮船前面的尖头,是后加上去的,几乎就是个实心的玩意,船头上包裹的铁甲,也算是厚重。
这样的船头改造,也是为了配重,毕竟这些轮船是要做拖船的,为了加重船头的重量,广州的船厂也是费了心机的。
而杨猛这人,遇到什么东西,第一个要问的就是能不能用于军事用途,撞船,杨猛真还问过,洋技师和大清的船工,给了他无比肯定的答案,如果是撞大清的内河船,几乎就是一撞即碎,绝无幸免。
得了杨猛的命令,轮船行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是要准备撞船了,如果是使用螺旋桨的轮船,就没有减速一说了,但明轮船不成,撞得太快容易损伤船两侧的水轮,这也是无奈之举。
一个个随行的绿营老兵,也拿着挠钩出现在甲板之上,这是为了清空河道做准备。
这次杨猛带的护军,都是云南绿营四五十岁往上,而且身体瘦弱的老兵,杨猛做这些是为了稳住朝廷,林则徐点头,是因为不得不做,绿营多数是汉人,未免朝廷猜忌,只能做蒙蔽之事了。
在河道里撞船也是个技术活儿,撞碎了倒好,一旦撞沉了,堵塞河道,两边的人都要哭笑不得了。老船工指挥,洋技师操作,一艘艘堵在河道上的民船、官船,都被撞到了一边儿,有些老船,吃不住劲已经开始进水了。
铜船横行,直接撞了过来,许多船只都开始避让,这个就跟传染病一样,前面的怎么做,后面的就怎么做,这段水道,是讷尔经额给杨猛下的绊子,只是谁也没能想到,云南的铜船,会直接撞过来。
最后堵路的是一艘兵船,见云南的铜船横冲直撞,船上的八旗兵也不淡定了,装好抬枪就打,这个动作可激怒了船舱里的杨猛,
“给老子慢慢的撞碎那条船,把船上的人都给老子碾到河里去,让船上的绿营兵,拿着挠钩捅死他们。
芷晴,拟折子!就说在直隶河道。遇上了假扮官军的水匪,要劫咱们解铜的轮船,轮船坚固异常,撞翻了贼船。水匪全数溺亡!
八百里加急,报给朝廷!”
杨猛说完之后,轮船与兵船就撞在了一起,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这艘兵船,变成了满河的碎木片。
拿着挠钩捅杀落水狗,云南的绿营老兵还是能胜任的。杨猛也带着两把左轮上了甲板。
黄昏的水面,人的相貌依稀可见,杨猛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穿着总兵官府的人,这可是条大鱼,抢过边上绿营兵手里的挠钩,杨猛一下就把水里那货,扎了个透心凉。
弄死总兵官,可不能用火枪,不然捞上来尸体。那就不好说话了,一顿饭的工夫,水面上除了死人,就是碎木头,捅破了天的杨猛,看都不看。催促着铜船,就离开了案发现场。
杨猛率领的铜船速度太快,等讷尔经额得到消息的时候,杨猛已经看到京城的轮廓了。
到了京师的地界,就不能再撞船航行了,杨猛压下行船的速度,支使着八百里加急,给户部的官员传消息。
讷尔经额那边也是气怒异常,杨猛在运河上那一下,可是死了一个总兵、一个副将、两个参将。船上的几十个人无一幸免,全部做了水鬼。
这好大的一滩狗屎,被杨猛甩到了讷尔经额脸上,最重要的,死的那一船人。全是八旗兵,这个责任是讷尔经额接不住的。
杨猛是解铜的钦差,讷尔经额无权过问,再者说了,杨猛的铜船,离京师越来越近了,为了防止杨猛恶人先告状,讷尔经额那边,也是用八百里加急送的折子。
可这位直隶总督,还是走的慢了,杨猛的折子先一步到了京师,道光帝为此也是大怒,直隶也算是京畿之地,竟然有水匪在大运河上劫夺解铜的船只,要不是道光帝克制,褫夺讷尔经额官职,也就在反掌之间。
但是讷尔经额御下不严的罪责还是跑不了的,一封措辞严厉的廷寄也是用八百里加急发给直隶的。
铜船进了通州,在岸边停了一下,影子部队驻京的几个管事,悄悄的上了铜船。
“二爷那边如何了?”
杨猛第一句问的就是二哥杨毅,他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要靠后一些。
“日子过得紧巴了点,二爷身上,仅有三两不到的银子了,再过个十天半月,可能又要断顿了。
这是二爷,在当铺当掉的御赐物件。”
影子部队的管事,恭恭敬敬的将杨毅典当的那几件物事,递到了魏芷晴手里,这些东西,必须掌握在杨家人的手里,不然欺君之罪,就要落到杨家头上了。
“看仔细点,别让不开眼的物事,伤了我二哥。
穆彰阿、赛尚阿、耆英,那边的路子走得如何?”
二哥没事就好,这次解铜入京,杨猛也是为了结交京城高官而来,驳船上除了滇铜,还有三十万两,装箱的金砖,这些东西,主要是给穆彰阿穆中堂的。
“耆英那边听说咱们是杨家人,直接婉拒了。赛尚阿那边倒是来者不拒,通过赛尚阿大人,穆彰阿那边的路子,咱们也趟开了。”
“嗯!你们做的不错,在京师行事,要小心为上,莫要因为一些小事儿,把自己折在京师。”
“谢三爷体恤!”
“这些天,跑跑杜受田的路子,这位将来可能是帝师,摸清了他的爱好,最好把路子趟开。”
得了魏五的提示,杨猛也算明白了京师之行的关键,穆彰阿的位子不一定能长久,这位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军机了,有再大的功劳,再好的手段,到了新朝新帝的时代,他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位子。
对杨家来说,杜受田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潜力股。
“前些天,接了秦爷的命令,咱们已经在做了,只是这杜受田,属于清流一脉,家人很守规矩,咱们打听了一下,这位倒是个心系百姓的清流好官。”
官做得越大身上越干净,加上这杜受田,属于清流一脉,走他的门路,靠银子好像很难办。
“嗯!我有数儿了,事情不要做得太露骨,慢慢来吧!”
一行人边说边走,铜船就在京师的漕运码头靠岸了。户部的大批官员,已经等在了码头上。
“三爷,当先的那位,就是户部尚书赛尚阿,算是满臣之中,有能力的,也是穆彰阿穆中堂身边的一条好狗。”
经过影子部队管事的指点,杨猛也了解了一下户部的官员,滇铜没什么猫腻,只是这赛尚阿的路子,倒是可以走走。
二十艘船停稳之后,杨猛没急着下船,赛尚阿也没急着商船,两边负责清点的官员,先是接上了头。
“尚书大人,今年运抵的滇铜,都是新铜。”
“嗯!下去吧!”
“三爷,坐在凉棚里的,就是户部尚书赛尚阿!”
怕杨三爷瞧的不清楚,赛尚阿退回凉棚之后,影子部队的管事,再次指了一遍。
好嘛!当朝一品就是当朝一品,这架子还是不小的,赛尚阿的架子大,杨猛也没多少委婉的举动。
下了船,走到赛尚阿的跟前,杨猛双拳一抱,仅是做了个揖。
“尚书大人勿怪,杨猛身担重责,就不能以常礼参拜了。”
好个嚣张的杨老三,一听这话,赛尚阿当即就要发怒,但杨猛说的不错,云南的解铜官员,都是挂着钦差之职的,自己在这事儿上做文章,犯上是一件,传出去也是丢脸的活计。
“嗯……铜课的数量对吗?”
赛尚阿把脸一沉,就做出了公事公办的样子,你杨老三猖狂不是?那就让你在京城停上一年,点数铜课一年半载,也算是常事儿。
“尚书大人,这批都是新铜,还是需要您亲自验看的。”
杨猛把硬邦邦的语气一收,赛尚阿也是明步,顺着杨猛指的方向,就上了第一艘驳船。
进了船舱,里面放的是一个个尺许大小的木箱,赛尚阿是户部主管,自然知道这些箱子是用来装什么的。
“尚书大人,外面人多嘴杂,标下不好表现的太过亲近,还望大人……”
“谨慎一些也是应该,这些东西……”
“哦……这是三十万两的金砖,是杨家孝敬尚书大人和穆中堂的。”
“好!穆中堂的十五万两,我一定带到。”
赛尚阿也是个贪心的货色,不过他这么做,倒是主动与杨家拉近关系了。
“标下省的!”
“听说你在直隶剿了一船的水匪,那可都是八旗兵啊!怎生如此莽撞?”
“啊……是八旗兵?不可能啊!那群人靠近之后提枪便打,铜船上数百个单孔,可做不的假,不是他们嚷嚷着要劫船,我们也不会直接动手的。”
“唉……下面的人太过放纵了!”
一听赛尚阿的话头,杨猛就知道直隶的事情,赛尚阿和穆彰阿算是接下了,三十万两金子,也算没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