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金的试探来的很快,总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在里面,而额尔金选择的进攻时间也很微妙,晨雾将散未散之时,没有顺风也没有顺水,他只是将船只伪装成了英吉利的商船。
商船进港,是不分时间段的,如今的海运准时的不多,想要在码头讨口富足的饭食,也就要不分昼夜的靠在码头附近了。
梁大嘴是新来的引水员,这位家里的状况肯定是不好的,要不他怎么会靠在码头的时间最长呢?
这梁大嘴虽说是新来的,但这货会来事儿啊!水城周边的水师人马,他用了几天的时间就熟识了,这几日他手里的伙计也是最多的,引人眼热啊!
熟悉的洋文喊叫,在船头响起,就在众引水员争抢着上前揽生意的时候,这平时总是冲在最前头的梁大嘴,却顶着商船水线附近的一块黑斑入了神。
这块黑斑,应该是个补丁,而这个黑斑的出现,也意味着这艘商船,不是被海盗袭击过,就是一艘战舰,仔细的看了几遍之后,梁大嘴突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一拉底下的麻绳,一声带着彩光的呼啸,惊醒了晨雾之中的人们。
“敌袭!关水闸!”
怒喝声,伴着苍凉的号角声,不大的时候,整个珠江口都嘈杂了起来。
“妈的!终是来了!走,咱们去虎门!”
苍凉的号角声,一声接着一声,自虎门炮台前面的水城开始,一炷香的时间,就传到了广州码头。正在与丁泰辰商议洋枪解京的杨猛,眉头也猛地皱了起来,该来的终是来了。
“三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呐!”
“狗屁!这是看英吉利舰队强弱的时候,老子怎么能缺席呢?
带着你去也不方便。你就坐镇广州吧!你与于彪协调好广州的防务,虎门大湾不一定能挡得住英军的舰队,二十艘轻型战舰,若是突破了虎门,一两个时辰之内,就能到达广州。若是额尔金拼着二十艘战舰不要,炮击广州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关键时刻啊!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说完了这个杨猛就匆匆的离开了自己的衙门口儿,坐上驳船顺着支流就奔虎门而去,好在珠江口的支流众多,不然与英吉利的战舰走个对头。那杨猛的乐子就大了。
隔着虎门还有十几里的水路呢!杨猛就听到了冲天的炮声,炮声之中夹杂的闷响,杨猛很清楚是什么,虎门的那三门巨炮都用上了,怕是前面打得不怎么样呐!
在虎门炮台的远处上岸,杨猛大致的看了一下局势,晨雾依旧缠绵着不走。再加上硝烟,珠江口的能见度不高,河道中的战船,只能大略的看出一点轮廓。
虎门炮台的范围之内,不断的有开花弹爆炸,看着烟雾缭绕的虎门前线,杨猛知道自己低估英吉利战舰的炮火强度了。
登上虎门的制高点之后,战场的情况,杨猛也就大致的了解了,实话实说。这样的场面很糟糕,作为岸防炮台的虎门,竟然被英吉利的舰队压着打,俯瞰整个炮台,损毁的炮位至少在五十座以上。
算算号角吹响的时间。已经自己赶到虎门的时间,不过一个半时辰而已,就这么个打法,虎门根本守不住。
主要原因,杨猛在制高点也看的明白,那就是江面上的烟雾,晨雾早已散去了,火炮造成的战争迷雾很好的隐藏了英军舰队,虎门炮台的许多火炮都是在盲目的轰击江面。
“让吴元猷上来!虎门的守将是哪一个?”
虎门炮台的炮兵,新军只占了四分之一多点,这里大多数炮兵还是广州的民团,炮兵多半是民团,这无疑是个借口,但新军作战经验的不足,也暴露了出来。
“属下虎门炮台参将王奉友参见三爷!”
杨猛的军令下了,一个穿着战甲满脸烟火色的将官就半跪在他的面前。
“王奉友?你出自新军炮营么?”
“是的!”
“该杀!这仗是怎么打的,各处炮台的炮火为什么不集中攻击?这么乱打一气,新军炮营教你的本事就是瞎蒙吗?”
虎门炮台的防御力并不是太高,原本的炮台为了求威武之气,基本都建在了明处,杨猛进驻广州之后所做的,无非是在原本的炮位上加装了一批新式火炮,新造的隐蔽性炮位,只能占到虎门炮台总炮位的十分之一,正面应对一个舰队,虎门炮台防御力不足的弱点也就暴露了。
但这并不是虎门炮台被压着打的主要原因,炮兵守将应对不力,才是战局糜烂的主要原因。
“三爷,英军舰队突袭之时江上有雾,炮台虽得了消息,但无法准确侦知敌舰的位置,只能用封锁江面的办法了!”
虎门炮台的参将王奉友,也觉得有些憋屈,从英军舰队突袭开始,虎门就失了先机,这仗再打下去,打到下午,这虎门炮台恐怕就要保不住了,这仗打的委实窝囊,面对杨三爷的责问,王奉友的理由也是底气不足的。
“我来问你,这英军的舰炮射程,你可能预估出来?”
“可以!大部分的舰炮射程应该在三里之内!”
“好!那英军战舰的战法呢?”
“应该是流转之法,就江面烟雾的动向,以及战舰炮火的密度,英军的战舰应该是七八艘战舰组成的舰队,不断在虎门炮台的前方游走。
听炮声的密度,这战舰一侧的火炮,应该在二十门左右。”
“你的基本功算牢固,但应变不足,既然知道了英军舰炮的射程,以及舰队的组成,难道就不能在虎门炮台之前,划定一个炮轰的区域吗?
这珠江口的江面,宽达数里。一漫漫的开炮,想要打中敌舰很难,即使零星有一两炮打中了,也难以对敌舰造成毁灭性的杀伤。
以你估算出来的数据,在虎门炮台的前方。划定一片紧凑的区域,集中虎门所有的火炮,集群射击!
想必英军火炮的击发频率你也摸清了,在这里竖起一面大旗,诸炮位听旗号发射,在英军战舰轰击虎门的时候。所有火炮一起还击,这样一来,不就有目标了吗?下去办吧!”
宰了王奉友,对杨猛来说太简单了,但临阵杀将并不吉利,估摸了一下王奉友的本事。杨猛知道他所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已,有了这次的教训,将来这王奉友,未尝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炮台守将。
开导了王奉友一番之后,杨猛也发现了经验不足的劣势,这样的劣势,是会影响战局走向的。若不是自己来了,即使王奉友能守住虎门,损失也绝对小不了,没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到了战场发蒙,就是这经验不足的结果啊!
“部堂大人,您怎么亲临虎门了?”
吴元猷带着满头大汗跑到了虎门的制高点,一见杨猛自然是要跪拜行礼的。
“别说这个了,江面的情况如何?大湾那边遭到攻击了吗?”
根据预判,这次英军攻打虎门。应该还是试探为主,登陆虎门,应该不是额尔金的选择,他的目标应该是广州。
“由于部堂的细作示警及时,木排水城前方的水雷。炸沉了英夷的两艘战舰,这两艘战舰沉江之后,已经阻塞了河道,七道木排水城,被英夷的战舰击毁三道,如今珠江口还在咱们的控制之中。
大湾船厂并没有遭到攻击,那边也没有反击,部堂认为妥当与否?”
听了吴元猷的汇报,杨猛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一些,自己在防御之中,看来也有疏漏之处啊!水雷是个好东西,若是能研发一些,也能遏制列强的舰队不是?
“尚可!你所属的民团,如今在什么位置上?”
虽说预估英军不会轻易登陆,但准备还是要做的充分一些的。
“大湾一万五,虎门七千,虎门所属的七千人,现已派到各处防御了。”
“没这个必要,徒增伤亡而已,让他们撤到英军炮火难及的地方养精蓄锐就好,若是炮台缺人手,你的人再上不迟,下去安排吧!”
经过上次一战,吴元猷无疑变得趁手了许多,起码比起刚刚那个王奉友,这吴元猷的应对还算得体。
“三爷,已经安置妥当,什么时候发炮?”
刚想到这王奉友应对不得体,这眼子皮就蹦到了杨猛的面前。
“你是虎门的守将,你都不清楚老子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发炮,将你在炮营学的东西,一一用在实战当中,看看那一座座损毁的炮位,都是你王奉友应对不力造成的!
接下来,你做事儿,老子看着,看看你这一身本事是不是学到了狗肚子里,滚蛋!”
对于新军,杨猛是寄予厚望的,但王奉友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扼腕,对王奉友,杨猛也算理解和宽厚了,能不能独当一面,就看他待会儿的表现了。
英军炮舰的攻击频率很高,这短短的一会儿,杨猛依着王奉友刚刚所说,仔细的分辨了一下,刚刚炮击应该是一个船队造成的,江面上的烟雾太大,即使用望远镜,也只能看到被战舰搅动的烟雾,而那片区域太大,别说是七八艘战舰,就是对三四十艘战舰来说,那片区域也稍显宽阔。
接下来,看的就是舰队之间的衔接了,杨猛大约的数了一下时间,也就一刻钟,江面上的炮声就响了起来。
这比刚刚那支船队掉头快了一些,看来英军的战舰,也很忌惮虎门的火力啊!不然,这样的衔接再紧密一些,用三支舰队的话,就能组成不间断的火力倾泻了。
有了杨猛的开导,那王奉友好像也开了窍,等这支舰队,调转船头再次发炮的时候,虎门炮台的集群火力,也倾泻到了烟雾之中。
“中了!”
虽说听不到木制船板的撕裂声,但开花弹的爆炸声与之前有所不同,唯一的解释那就是有一批炮弹击中了英军的战舰。
“调转船头发炮,两支舰队轮换,妈的!这额尔金还是在试探呐!让王奉友来一趟!”
自己沉吟了一下,杨猛也发现英军的奇怪之处了,这战舰打炮台,虽说移动的时候,不容易被击中,但火力也会受到限制,以英军的水平,应该可以预测虎门的炮位所在。
而且旧虎门炮台的炮位分布,英军也是清楚的,对英军来说,在情报和局势上他们是占了优势的,不发力击毁虎门的多数炮位,恐怕英吉利人,要试探的是虎门重炮的数量。
“三爷!”
“刚刚打的不错,应该是击中了英军的战舰,英军此来以试探为主,就依刚刚划定的区域,将虎门的火炮分成三波,不间断的射击!
你依着英军火炮的射程,做出一些微调,另外,派几个人到岸边观测一下,以旗语回报一下战况,也利于你做出一些调整。”
既然额尔金要试探,杨猛也没必要隐瞒,刚刚的炮战之中,杨猛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虽说早已在新军之中用了旗语,但王奉友刚刚还是用传令兵去沟通的,看来有必要在军中加强一些对旗语的运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