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天阳市,德伦县。
杨子明回家已经一月有余,但除了刚回来的那几天忙的焦头烂额根本睡不了几个小时之外,其余的时间却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里,每天整理着整个县城乃至于整个天阳市所有的死者名单。
因为他家,开着一家附带纸币、净身、入棺、土葬或者火化等‘一系列服务’的殡仪馆。
……
“小明,喏,把这些人的名字按照去世时的年龄、死因以及性别分好类,明天一早交给我。”
杨程,杨子明的父亲,天阳市远近闻名的‘殡仪师’,这时正拿着一沓不薄不厚的单子,进了屋子面无表情地跟儿子杨子明交代道。
“嗯。”
杨子明也是顺手接过了单子放到了一边,这种流程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熟练,毕竟已经适应了二十多天。
“哎,对了,还有件事,你刚回来那会儿我让你背的那些东西,这几天别忘了再记一记,要做到滚瓜烂熟。今天是农历五月二十七,等到了六月初六,我就要正式将我们杨家这个殡仪馆交到你手上了,而你背的那些到时候都是有用的。”
已经走到门口的杨程突然停下,一拍脑门后赶忙补充道。
“知道了。爸,今天你还是不回家吃饭吗?”
杨子明不厌其烦地应道,这些日子他爸爸几乎每天都会来家里督促他。
“嗯,不回家吃饭,你和你妈两个人吃吧。”
杨程顿了顿,又是和往日一样机械式地回复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了屋子。
……
同一时间,天阳市机场,乘务语音不停地在播放:
“去往紫昌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Z0818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2C号登机口上飞机,谢谢,祝您旅途愉快。”
循着通道看去,一行四人刚刚下了飞机走到了大厅,前后挨得很近。如果杨子明在场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四人赫然便是他已经分手了的女朋友林依依,以及他的三个室友,大哥程翔、老三柳河、老四艾谦。
“二嫂,那个…这儿就是天阳市,很快就到子明他家了。”
柳河(西瓜男)诚惶诚恐地跟此时带着墨镜、穿了一身黑皮衣配短裤,正在左顾右盼的林依依汇报道。
“嗯,我来的消息你没告诉他吧?”
林依依摘了墨镜,正视着柳河,无比严肃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几天我们哥仨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包括微信群,聊天没有谈到任何关于你的话题…”
柳河赶忙给人家答复道。
“那好,你赶紧去找辆车,往他家赶!”
林依依再次戴上了墨镜,往出口处走着,边走边交代道。
“好!”
柳河再次应道,转瞬就要作势去找车,然而却被程翔艾谦二人一把拽住,艾谦倒还好,程翔本就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胳膊上的劲绝不是柳河这身子骨可以反抗的,所以很快柳河就动弹不得。
程翔给艾谦使了使眼色,艾谦立刻会意,三步并两步到了林依依旁边。
为了转移林依依的注意力,艾谦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边聊边往前走,而程翔则是在原地盯着柳河,开口询问道:
“老三,你怎么这么怂,她都和老二分手了,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个态度?还有,为什么她要来这儿,不是说好了咱兄弟四个在老二他家聚一聚吗,你可没告诉我和老四还有这茬啊!”
“大哥,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和老二处了四年,平时倒看不出来,谁能想到她爸就是学校副书记,那天是我帮老二抬行李的,她当然就盯上我了,还说我如果不带她来这儿就告诉她爸我这四年在寝室搞生意的事情,你也知道,校规校纪明文规定不能在校内做生意,一旦被知道我岂不是连学士学位证都会被扣销,四年书不白读了?”
还想说什么,前边的林依依貌似有所察觉,瞬间转过头,凶神恶煞地冲着柳河说道:
“干嘛呢?天黑前一定要赶到子明他家,要是赶不到,柳河,你就完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鬼知道林依依会不会真去她爸那儿揭发他,所以柳河也就顾不得程翔有没有其他的疑问,当即松开他的手朝着林依依那里跑去。
后者见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也跟了上去…
……
“妈,别给我夹这么多菜,我吃不完的。”
看着面前堆得如山高的饭菜,杨子明心里像是被拧成了一股绳,这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从他回家那天开始,他妈妈每天都会这样给他夹菜,看那样子生怕孩子吃不饱给饿着…
“你呀,现在还不好好珍惜,等再过几天你接手了咱家殡仪馆,在家里吃饭的机会可真就少之又少了!”
王桂芬,也就是杨子明的妈妈,眼神里藏不住的宠溺,毕竟这孩子再过几天就要去接他爸的班了,况且也是家里的独子,所以就连训斥的语气里都包含着一丝慈爱。
“妈,既然你说到这儿了,能不能偷偷给我透露一下,我总感觉我爸有什么瞒着我,一个殡仪馆接手整的和什么接手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神神秘秘的。”
杨子明的眼神里立刻闪烁着光芒,充满了希冀地看着桌子对面的妈妈。
然而他妈妈却是摇了摇头,如实道:
“妈也不知道,这可是老杨家的规矩,等过几天你自己就知道了。”
看着儿子略有失望的眼神,王桂芬暗自叹了口气,心道:
这就失望了?等你和你爸当初一样,没时间连找对象都成个问题,看你怎么办…
……
另一边,德伦县,汽车站。
颠簸了几个小时,四个人昏昏沉沉地到了杨子明从小长大的地方,而这一切,杨子明却还丝毫不知情。
“到了?柳河,你确定是这儿?”
林依依满是疑惑地打量着四周,自小在大城市长大的她从没来过这么偏僻的地方,尤其是这种根本不算发达的小县城。
“确定,他的个人信息地址一栏写的就是这儿,还有之前二哥空间里我看到过他家的照片,车站和这个也是一模一样。”
“那就走吧,他家具体在哪儿?”
见柳河这么胸有成竹,林依依也就松了口气,跟凑上前来的程翔艾谦二人一同张口询问道。
“这…地址一栏也没写那么详细啊…”
晚风略带着一丝凉意,柳河紧了紧衣服很是诚实地回答道。
“……”
最后还是程翔想了个办法,既然没地址,再加上晚上这小县城的温度也不高,几个人都穿的挺单薄,索性直接打了个的,直奔县城电视台,准备几个人合资登个寻人广告,虽然这只是个小县城,但底下还有不少的村镇,找人确实是不容易。
……
“杨子明,你们要找这个人啊,那,有照片吗?”
电视台值班人员的桌前放着一沓钱,桌子对面工作人员假模假样的询问着,但眼神就没逃离那些钱。
“有!”
林依依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抢在这三个人前面,随便翻了一张杨子明空间的照片递给了工作人员。
接过手机的工作人员瞄了一眼林依依,又看了看照片里的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确定地询问道:
‘姑娘,你确定你们要找这个人?’
“是啊,怎么,有什么情况吗?”林依依不解道。
“他我倒不认识,不过他后边这个中年男人可是我们这儿远近闻名的大人物。”
工作人员为其解释道。
“哦,这是他爸爸。”林依依趴到桌子前俯身看着那张照片,确认道。
“这样的话…我劝你们还是算了吧,他们家,阴气太重,尤其是你这样貌美的女孩子,不适合去那里。”
工作人员嘴上说着,眼神却已经开始不停地在林依依身上刮来刮去。
“喂,看啥呢!”
程翔见状故意掰响了手指,言语间也显得不太客气。
“哈~”
工作人员尴尬地一笑,知道自己失态了,忙逃开了这个话题,
“他们家祖祖辈辈开着一家殡仪馆,专门和死人打交道,而且打的名声很亮,简单点说就是祖辈抬棺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