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呱。”
六月的夜幕总是姗姗来迟,天穹之上的玉盘悄悄睡了一觉,平日里的朗朗月华彷佛背弃了大地,任由黑暗侵蚀着。
在浓密的夜色下,今日的桑府甚是静谧,就连灯台烛火都早早熄灭,一片静悄悄的。
内奢的厢房中,方瑾孤零零的站在窗前,任由黑暗笼罩住身体,双眸凝神看着天穹之上,彷佛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下,瞄见那丝毫光芒般。
今日是下山的第九夜,也是方瑾始终无法静神修炼的一夜,仿佛在那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警戒着他一般。
这种感觉方瑾从未有过,但他却知道这是什么,犹如前世的第六感一般,而在这个世界,人们将其称之为杀机。
顾名思义,就是当危险来临之前,心神不宁之际,所察觉到的一种感觉,便是杀机。
可方瑾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为何来,要知道这里可是典农大夫的府邸,整个秣陵城中,又有几人敢来这里放肆,活腻了不成?
......
“啊....”
突然,就在方瑾的心神越发不宁之际,一道响彻霄云的惨叫声乍然而起,令方瑾的浑身汗毛瞬间竖立。
心中大骂了一声,方瑾挥手一甩,厢门被瞬间打开,带起了一阵微凉夜风,将床前的帷幕荡起层层涟漪。
只霎那时间,方瑾便人随风势,飘然掠出了中院,一路不知踩过了多少花木,向着惨叫声响起的地方而去。
可说时快,只等方瑾刚刚掠出中院,黑幕中一道银光乍然划过,璀璨的光华在这无尽夜色之下,甚是迷人心魄。
方瑾一见这熟悉的光华,身形在一瞬之间急止而住,惊愕之余,乃就不忘一掌打出,与那银光轰然相撞。
“呲...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杀,方瑾的反应已然够快,但仓促之间,还是吃了一记暗亏,手掌直接被划开而来,鲜红的血液沾淋而出。
不等那暗中之人再次袭来,方瑾借力一退,灰袍甩荡之下,一柄藏白色的长剑瞬间滑落,正是那长留宝剑。
“何方鼠辈,竟敢在朝廷官邸中行凶...”
可还未等方瑾话音落下,整个桑府之中瞬间起火,四方八角,内外院落,无一处落下。
彷佛预谋已久,熊熊烈火的卷势极快,又值此天干物燥之时,更是助长了火势,如此下去,恐怕不消片刻时间,昔日的典农大夫府,便会化作一片焦土。
与此同时,又有无数的惨叫声,求救声,喊杀声,落在了方瑾的耳畔之中,令他心神一阵急迫。
也就在这一霎那,黑暗中袭杀者彷佛看出了方瑾的急迫,丝毫不愿给他脱身的机会,那璀璨的银光再次袭来。
借着汹烈火光,方瑾也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只见其身着夜行服,体魄略显瘦小,但手中那柄弯刀却极为锋利,隔着数丈之远,彷佛都可以摄人心魄。
“好贼子,焉敢如此嚣烈,欺我手中剑不利乎?”
见黑衣人不肯罢休,方瑾的心中也涌起了一股怒火,正所谓利刃在手,杀心自起,今日的这场战斗,已注定不死不休矣。
体内的灵台真经急速运转,浑厚的罡气瞬间汹涌而出,支撑着方瑾的身形飘忽不定,长留宝剑光辉熠熠。
“乒...”
只短短一个接触,长留宝剑便立下了大功,将那锋利弯刀瞬间崩开了一道口子,吓的那黑衣人身形急闪,退到了一丈开外。
微咪双眸,方瑾得势不饶人,身形紧追而上,将袖中剑诀的快奇诡,发挥到了极致。
黑衣人眼神一紧,心中再不敢小觑半分,将弯刀的刃面一转,换成了刀背攻击,想以此来抗衡长留宝剑的锋利。
可方瑾却丝毫不上当,脚下步伐飘忽不定,只是紧紧围绕着黑衣人,时不时刺出一剑,还专挑那些不可思议的角度,令黑衣人苦不堪言。
虽说同为朝元之境,但修为自然也是有高低之分,一个是蒙面杀手,一个是世家嫡子,不管是兵器还是武学,其中的差距都不可量计,从黑衣人袭杀未遂之后,胜负便已然决定了。
“哈...啊...”
只十数个呼吸之间,黑衣人便已经伤痕累累,手中的弯刀更是崩口无数,自知生路难求,黑衣人眼神一厉,大喝了一声,竟然用以死换伤的打法,丝毫不顾破绽的杀向方瑾。
见黑衣人来势汹汹,方瑾自然不会莽撞,脚下步伐变换之间,如同移形换影一般,出现在了黑衣人的后心处。
如此破绽大开,方瑾自然不会丝毫留情,手中长剑刺破夜空,一抹血光顿时升空而起。
随着弯刀落地而裂,那黑衣人的动作也嘎然而止,成了长留宝剑下的一道亡魂。
看着地上那黑衣人尸体,方瑾长呼了一口气,虽然得益于灵台真经,自身的罡气浑厚,但维持如此恶战,心神紧绷之下,还是会有些许疲惫。
一剑挑开了黑衣人的面罩,方瑾凝眸看去,只见一张粗犷的脸庞暴露出来,除了胡须茂盛一些,实在看不出太多特点。
无奈之下,方瑾又捡起了地上的那柄弯刀,它给方瑾的印象格外深刻,如此锋利之刃,绝非普通匠人能够打造而出。
果不其然,在那刀柄的末尾处,刻着一个细小的金字,若不仔细观察,恐怕就会疏漏过去。
眉心微皱,结合弯刀的形状,黑衣人的面孔,方瑾的心中有了些许猜想,但此时危机善存,实在不是苦思冥想的时候。
随手将弯刀藏进花坛,方瑾再次持剑往内院而去,但这次他的速度慢了些许,心神时刻保持着警惕,以防再有杀手突然袭击。
可一路上的所到之处,实在令方瑾的心神摇拽,此时的桑府不光大火越发熊烈,杀手也多不胜数。
只不过短短百丈之远,方瑾便已经看到了不下五十名的杀手,虽然修为大多低下,远远不如刚才的粗犷大汉,但却行动有序,配合默契,杀的那桑府百十名护卫节节败退。
虽有心助力,但现今桑祁还生死不知,以他的罡气修为,若是遇到高手袭杀,恐怕方瑾就要替他收尸了。
故此这一路下来,方瑾虽然杀了几位不开眼的货色,但步伐却丝毫未慢,朝着那火光最烈的内院奔行而去。
足足盏茶功夫,方瑾终于踏进了内院,借着火光放眼一观,只见大地之上尸横片野,到处是刀剑残骸,断梁碎瓦。
无数的喊杀声交缠不绝,刀光火影跳动不止,血液横飞之际,犹如修罗狱场,令人心生惧怖。
虽然眼底的震撼神色不退,但方瑾却更加焦急不已,双眸不停的扫动,于这修罗场中寻找着桑祁。
但就在这时,混乱的厮杀场中突然横飞了一具尸体出来,直直得撞向了方瑾,令他不得不闪出门后,露出了身形。
“方兄,你怎么来...”
方瑾才显露出身形,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传来,只见方瑾苦苦寻找的桑祁,此时正被四五个黑衣人围攻,险象环出。
见桑祁还活奔乱跳的,方瑾眼底的焦急神色终于消散,转而化作了寒冽杀气,身形飞速向着桑祁而去,罡气爆发之下,一剑便荡开了数名杀手。
“方兄,我...”
“闲话少叙,若是还能挥剑,便随我杀敌。”
看着方瑾坚定的背影,桑祁想说些什么,但岂料被方瑾直接打断,再一转眼,方瑾早已向着黑衣人杀去,剑光挥动之间,人命犹如草芥。
紧了紧心神,抹掉脸上的血污,桑祁红着一双眼眸,大喝了一声,径直仗剑而出,为方瑾挡下了后背的袭击。
“方兄,今日我桑家虽蒙难,但还能有知己助力,死亦何妨?”
刀剑火影之间,方瑾瞄到桑祁的坚毅脸庞,心灵瞬间触动,大笑了数声,回应道:“今日我兄弟二人,便用这贼寇鲜血,来告祭黄天。”
“杀!”
“杀!”
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官宦后嗣,本该锦衣玉食,本该风花雪月,但今日在这修罗炼狱中,唯有厮杀不休,才能踏出一条活路。
眼见着桑府护卫越倒越多,方瑾与桑祁两人,就犹如一叶孤舟般,被十数名黑衣人团团包围。
血色映照在夜空之下,方瑾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在这黑衣人的包围圈中,身法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能够挪移的地方实在太少。
但方瑾却丝毫不见气馁,反而越战越勇,在浑厚罡气的支撑下,手中长留宝剑所到之处,不是刀断,便是人亡。
周边的黑衣人一见方瑾如此勇猛,都纷纷且战且退,将精力全招呼在了桑祁的身上,让他苦不堪言,伤痕累累。
见桑祁险象环生,方瑾也是焦急,但周边的黑衣人却都不与他硬拼,只是在旁骚扰,令方瑾根本无暇救助桑祁。
终于,趁着桑祁逐渐力竭之际,一名黑衣人突然发力,弯刀瞬间扫飞了桑祁的长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桑祁更加雪上加霜,也令方瑾越发癫狂。
荡开了一名又一名黑衣杀手,可人数实在太多,方瑾只能眼看着桑祁被砍了一刀又一刀,却无可奈何。
可就在这时,正当黑衣人马上要取桑祁性命之际,一声爆喝自院墙上传来,竟然生生吓退了数十名黑衣杀手。
“贼人大胆,竟敢在秣陵城中公然行凶,视我公羊宏为无物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