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城,花街口。
这里是一条充满污秽,血腥的街道,玉阳立城千余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死刑犯在这里掉了脑袋。
没有人愿意靠近这里,更没有人喜欢这里,但今天,却好像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透过浓浓的白雾,几道人影急冲冲的靠了过来,对地面上的污秽,菜渣,全都视而不见。
“先...先生,这里真的会是萧大人说的北方坎水位吗,这不是刑场吗?”
不速之客正是萧开等人,而这里,就是他们最后的一站了,北方坎水位。
柳桐桐从小长在玉阳城,那里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顿时就有了几分胆怯,紧紧抓住林先生的手臂问道。
柳桐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个人迹罕见的地方,也是落地可闻的,没待林先生开口,萧开便主动开口回答道。
“柳姑娘且安心,此地虽为刑场,但却正处坎水位,萧某的预料决计不会出错的。”
已经是最后的一处阵基了,众人的心态也轻松了许多,就连炎旷都没有站出来反驳萧开的话了,显然已经对他建立了几分信心。
看到萧开这么自信心,柳桐桐一路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了许多,倒有闲心到处看了起来,显然这个地方让她充满了好奇心。
“给我,撒手!”
可闲暇的时间可是会出现各种意外,下一瞬之后,众人只听得一声怒喝传来,眼帘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刃,直斩柳桐桐而去。
快,这是奇快无比的一刀,在这一瞬之间,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它斩向柳桐桐。
泚拉!
“滴...哒哒...哒...”
众人心绪急转之间,光刃早已斩下,但回头一看,想象中柳桐桐惨死当场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反而颇有几分戏剧化。
原来就在千钧一发之时,林先生竟然挡了上去,而那光刃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急停之下,还是划伤了林先生的额头,鲜血淋漓的。
“圣郎...圣郎,你无事吧,你冲出来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见到林先生以身挡刀,白雾中急速冲出一道人影,瞬间便搀扶住了林先生,口中还喃喃质问道。
“这...这...”
看到眼前这一幕,再看看地上那巨大的刀裂痕迹,众人都有些傻眼,一时间都理不清状况了。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最后还是萧开第一个站了出来,抱拳说道。
“这位...姑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突然出手袭击我等,又与林先生是何种关系?”
话语之间虽然还算客气,但其质问的意思一目了然,显然要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萧开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但很可惜,那人影彷佛没听见一般,根本没理会萧开,只是手忙脚乱替林先生擦拭伤口。
“这...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这是为何?”
所幸伤口不深,林先生也无甚大碍,稍微调息一翻之后,便阻止了那宫装女子的动手动脚,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岂不料那宫装女子突然楞住了,接着缓缓抬起头来,撩开眼帘处的长发,对着林先生深情说道。
“圣郎,你...真的不记得青儿了吗?”
轰!
看到宫装女子露出脸庞的一瞬间,林先生脑海中闪过了无数词,如秀雅绝俗,如清雅高华,如新月生晕,更如花树堆雪。
美,这是一种极致的美。
而林先生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心灵更是震撼无比,只楞楞的盯着那双如同一泓清水般的眼眸。
“姑...姑...姑娘,男女授受不清,授受不清。”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林先生连忙站起身来,与宫装女子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不知为何,在刚刚的这一瞬间中,林先生感觉自己的心灵变得特别宁静了下来,彷佛只要看到她,就会心安一般。
“老祖宗果然没说错,你的真灵在轮回中受到了磨损,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我们之间的一切我都不会允许你忘记的。”
宫装女子见林先生这副模样,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失望,但很快就又充满了坚定,她一定要治好他。
只见宫装女子不顾林先生的反抗,一把拉着他盘坐而下,单手结了一道印诀,口中还默念着什么。
而萧开等人一见这情况,哪里还能坐的住,纷纷喊道住手,甚至连称呼都变了。
“妖女,尔敢?”
身为奇士府的缇骑,萧开岂容有人在自己面前行歹,只见其手掌一抹,手心之上瞬间出现熊熊烈火,直往那宫装女子拍去。
“无知凡人,滚。”
眼看着烈火梵身,那宫装女子也不避不躲,只是睁开双眼撇了一眼,一股无形的力量顿时爆发而出,直接将萧开击飞出了数丈之外。
嘭!
“咳...咳咳...”
一阵灰尘荡起,只见萧开半躺于大地之上,其面容惊骇,口中还鲜血狂吐,狼狈不堪。
“萧大人,萧大人...”
老道士连忙过去搀扶起了萧开,心中也是惊骇无比,要知道萧开可是武道先天的高手,一人可敌千军的存在,可此时却被一个眼神扫飞,容不得他不惊骇啊。
强行压下了心中的震撼,萧开艰难站起身来,抱拳行了一记武礼,说道。
“不知是哪位前辈驾临,奇士府萧开冒犯了,望前辈见谅。”
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萧开并不是一个铁憨憨,果断的自报了家门,并且赔礼道歉。
果然,那宫装女子听了之后,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单手结印按在了林先生的额头上,开口说道。
“本座无门无派,闲散一个罢了,倒是你们奇士府好大威风,也不知慕容归元那小子是怎么调教的。”
“慕容...归元?”
一听见这个名字,萧开顿时眼角一跳,这是沧州奇士府的总缇骑大人,在对面这人口中竟然只是小子?
沉默了片刻之后,萧开还想说些什么,但一声轻响突然传来,如同剑嗡之声一般,令他神情又是一紧,连忙转头看去。
而入目所见,却令他心神顿时一恍,生出一阵向往之情。
只见远处有一人影渐行渐近,而其所到之处,那浓浓白雾如潮水般滚滚散开,如同神仙临世,万民避退一般。
“玉虚元离,恭候青丘仙姑多时矣。”
... ...
一袭长白道衫,腰坠血心墨玉,清秀的脸庞上永远挂着一抹温和笑意,犹如谪仙贵公子般,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
这从白雾中漫步走出的人影也非别人,正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者,殷离。
“玉虚元离,恭候青丘仙姑多时矣。”
殷离从白雾中踏出身影之后,一一对着在场众人点头问候,而对那青坔更是行了一记道礼,丝毫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而萧开等人虽然不识来人,但见殷离于白雾中还能如此从容,自然也不敢怠慢,也纷纷起身回礼。
唯独只有那青坔依然盘坐不动,还一把把想要乱动的林先生拉下,这翻对比之下,自然又让人难生好感了。
“本座道是谁呢,竟敢于人族腹地布下如此杀阵,原来是玉虚山的小崽子,倒也难怪了。”
青坔对殷离的示好显然不屑一顾的,话语之间也充满了阴阳怪气,直接便道破了殷离的伤天手段。
“杀阵?玉虚山?”
青坔此话一出,萧开等人顿时就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纷纷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殷离,脚下的步伐也远离了许多。
见青坔如此直接,殷离也没半点慌张,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彷佛极其无奈的说道。
“仙姑真是一张厉嘴啊,不过想要凭借一句话就栽赃到殷某的头上,未免太过有失考量了?”
“还有你们,真是愚昧至极,妖孽的话竟然都相信,尔等岂不妄为人族?”
先是反驳了青坔的话,后又身正严词的质问起了萧开等人,殷离可谓将一派仙山高徒的风范,演绎的淋漓尽致了。
“妖...妖孽?”
话音刚落,众人一听如此巨大的信息,尽皆都有些心肝胆颤。
毕竟那是妖魔,在这个世界上可谓是声名狼藉,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对,她肯定就是妖魔,她刚才还要杀我来着。”
就在众人犹豫不定之时,柳桐桐突然跑到了殷离的身后,一脸紧张的抓着殷离的衣袖,大声喊道。
“大哥哥,大哥哥,你...你还记得我嘛,贵阳楼啊,我喝了你一壶酒的那个。”
殷离微微侧头,看着身后这个英气勃发的女孩,心中也有几分印象。
于是微笑的点了点头,伸手抚了抚柳桐桐的长发,温和的说道。
“当然,有人,就当我蹭你一壶酒,没人,那我就请你喝一桌酒。”
“嗯嗯嗯,我就是这么说的,想不到大哥哥你还记得啊,大家快过来啊,她肯定妖魔啊,林先生,大哥哥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啊。”
柳桐桐见殷离还这么清楚的记得,心中早已不知喜悦成了什么样,连连对着众人喊道。
而萧开等人见殷离与柳桐桐相识,心中戒心早已放下了八成,此刻也全部站到了殷离那边,眼神不善的看着青坔。
“你坐下,别跟着掺和。”
青坔的脸色早已经是一片铁青了,再见自己情郎也一脸害怕的看着自己,心中怒火更是无处发泄,只好死死压住了林先生,不让他乱动。
若论揣摩人心,十个青坔都不如殷离,毕竟妖讲究的是拳头大者为王,哪有这么多弯弯道道的。
而一旁的殷离,在安抚完柳桐桐等人之后,心中暗想道,时机已经到了,绝不能继续拖下去。
“仙姑,殷某是敬重青丘仙山的,但你却行此惨无人道之事,竟然布下如此杀阵,令这玉阳满城百姓无处伸冤,而今更是挟持一普通凡人,欲逼殷某束手就擒,尔之心肠何其歹毒也?”
一连数个罪名砸下,殷离可谓是义正言辞,一派仙山少侠的风范,令在场众人不禁折服其中。
而现在这几句话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除了柳桐桐一脸痴迷的看着殷离,其余众人几乎都已经信服了,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啪!
“妖孽,原来就是你这般歹毒,竟害的满城遍尸,让林某无家可回,你...你...心肠何歹也!”
就在众人尽皆忌惮青坔实力,怒目而视时,林先生突然挣脱了开来,竟脱手甩了青坔一巴掌,还一脸视死如归的怒视青坔。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了电光火石之间,青坔根本就想不到情郎会动手打自己,呆呆捂着脸盘,一双无神眼眸楞楞的盯着林先生。
“先生...快走。”
也就在青坔楞神的这一瞬间,炎旷迅速的飞奔过去,一把抓住林先生,把他生拉到了殷离身后,生怕青坔痛下杀手。
殷离见炎旷如此奋不顾身,眼神顿时也是一亮,接应着炎旷保护起了林先生,还细心的拿出了一粒丹药,让林先生吞服而下。
“先生,此乃我玉虚养神之丹,有疗毒治伤之效。”
青绿色的丹药,温和宽人的笑容,林先生哪里还会起什么疑心了,连连道谢之后,便一口吞咽而下。
殷离眼见林先生吞下丹药之后,脸庞之上笑容更甚了几分,随即转身对着众人交待了几句,便开口说道。
“仙姑,我玉虚山一向以德服人,只要你肯随殷某回玉虚禁闭思过,殷某绝对会保你性命无忧,千年修行不易,望仙姑好好思量一二。”
“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青坔已经渐渐有些狂躁了起来,一双泓目狠狠的盯着殷离,瞳孔之间甚至泛起了阵阵绿光,吓的柳桐桐紧紧的抱住了殷离的手臂。
“妖...妖怪...”
一见到这一幕,众人已经是十成十的相信殷离了,而一想到自己刚才还与妖怪站在一起,更是后怕不已。
“老祖宗告诫过我,说我这次下山必有劫难,我不信。可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劫难。”
见众人如此害怕自己,青坔自嘲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青坔散去了眼瞳中的绿光,突然诡异笑了起来,望着殷离开口道。
“好啊,我跟你回玉虚去,去紧闭思过,去悔改前尘,再然后,还可以问问茯衡,他是怎么教出你这样的玉虚门人的,你说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