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贵阳楼。
“唉,最近的秣陵真是山雨欲来啊,好不容易有了些安生日子,怎的就不知足呢?”
“嘿,说这些东西干嘛,就算天塌下来都有高个顶着,还是多想想怎么谋营生吧。”
作为秣陵城中几座最大的酒肆客栈,贵阳楼向来都是三教九流的汇集地,平日里虽不常见达官贵人,但也不乏商贾贩夫,武林浪客。
他们都是些行走四方的谋生人,消息自然要比之常人更加灵通,久而久之,这贵阳楼倒是成了舆论的前沿阵地了。
“这位先生,您刚才说这秣陵城要山雨欲来,不知到底是何事,还请指教一二。”
有谨慎禁言者,自然就会有好奇求问者,见说话者突然闭口不言了,坐于角落中的几名年轻人在好奇心的发作之下,遂主动上前求问。
先前的说话者见几名年轻人都是武者打扮,心中顿时便了然,知道这是几位刚出家门的雏鸭子了。
虽有心卖弄一翻,但又见其打扮华贵,也不敢故意得罪,只好思量着开口道。
“前有桑府的袭杀大案,后有状告佐军使者,而今宣王殿下又凯旋而归,这种种迹象脉络,不似风雨?”
看得出来那位说话者不想与这几名年轻人多说什么,一句话便交待得清清楚楚了,话音落下之后便自顾自的喝起了茶,不再多言什么。
但那几名年轻人显然不想放过他,一个个七嘴八舌的继续追问,扰得那位说话者也是烦不胜烦。
“子鲤,不得无礼,还不速速与这位先生道罪。”
待到说话者刚想发作之时,后方的一位锦衣老者突然开口,轻声呵斥起了几位年轻人,让他们顿时便闭嘴不言。
见老者发话之后,几位年轻人虽然不愿,但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令那位说话者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几位年轻人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忿,其为首的俊朗少年更是忍不住的问道。
“叔祖,此番进京本就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现在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对我们就会更加的有利,叔祖您为何要阻止呢?”
俊朗少年的想法显然就是其他人的想法,几位年轻人都一脸疑惑的望着老者,彷佛想要一个解释般。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锦衣老者的面色有些无奈,但还是解释道:“此地不比泉州,秣陵乃国都皇城所在,藏龙卧虎之辈数不胜数,若不谨慎行事,必招祸灾。”
“临出门之时,掌门就交待了下来,事情可以办不成,但你们,都要一个不少的跟我回去。”
虽然老者的言辞真切,几位年轻人也知道是为了他们好,但心中还是觉得老者太过谨慎老成,颇有些怕狼惧虎了。
就在几位年轻人还想争辩一二时,大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恭迎声,正是那店内小二所发出的,其音量都比平日里高了三分,瞬间便吸引了店内众人的注意。
待几位年轻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长锻锦衫,腰坠墨色龙玉的少年正缓缓踏进,其神色虽然温和宽怡,但眉宇之间却自有一股傲气。
“公子?小人不知公子驾临,还望恕罪。”帐台之后的掌柜一见来者,连忙放下手中物事,一脸惶恐的上前请罪道。
来的这位翩翩少年者并不是旁人,正是难得出门一趟的方瑾,见掌柜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方瑾轻轻挥了挥手臂,示意掌柜向二楼走去。
见方瑾不发一言,掌柜也很是识趣,主动为之引路,一路上更是躬腰点头的,极尽谄媚之举。
待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二楼之后,大堂中才打破了方才的静谧,八卦之音也渐渐响起。
“渍,也不知道这位少年郎是何家公子,竟然可以让金老头如此恭敬,还亲自送上阁楼。”
贵阳楼虽然只是一间酒肆客栈,但规模却是秣陵城中数一数二的,其掌柜金固安不说是什么达官贵人,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这般恭敬,自然会引人臆想。
不同于这些外乡无知者,大堂中还坐着不少的秣陵当地人,当即便有人回应道。
“乡佬就是乡佬,竟然连秣陵七郎君都不认识,也不想想这贵阳楼是谁家,他金老头能不恭敬吗?”
“你...哼,说得你们好像很高贵一样,谁家的祖上还不是乡佬了,四百年前的皇城还在泉州呢,那时谁知道什么秣陵?”
对待这些外乡来客,秣陵的本地乡人一向是眼高于顶的,处处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由此也惹了出不少的麻烦。
一旁的几位年轻人虽然心中也是不忿,但见此事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为了不图惹麻烦,也只好默不作声。
不过在睹见方瑾的风采之后,众人也尽皆无心饮茶,眼眸中还带着丝丝羡慕。
首位的老者一见众人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虽然也知道少年人的心性浮躁,但为了不打击他们的自信心,还是轻声开口道。
“尔等何需妄自菲薄,秣陵城中本就世家遍地,他们培养出此等英才不过易如反掌罢了,虽然现在不如人家,但只要你们努力修行,何尝不能成为下一个武霸王呢?”
三百年前,曾经有一位奴隶之子强势崛起,令无数世家贵户纷纷低头,而这位奴隶之子便自号为武霸王。
因此老者用这个典故来激励这些少年人,为的就是让他们努力修行,毕竟武霸王的起点可比他们低多了。
几位少年人虽不愔人情世故,但心中却自有傲气,被老者一翻激励之后,各个也是神情高涨,斗志昂扬的。
过了片刻之后,那位名唤子鲤的少年人好奇问道:“叔祖,您是见多识广的长辈,您知道方才那人是何家公子吗?为什么我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此话一出,桌上的其他几名少年人也是一脸的好奇,而这其中有一位花季少女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双眸子中泛着涟漪般的光芒。
“呵呵,你们可知这贵阳楼是何来历?”难得见几位少年人如此好奇,锦衣老者也忍不住卖了个关子,呵呵得笑道。
还未等老者摸上自己的胡子,那花季少女早就缠上了老者的手臂,摇摇晃晃的撒娇道:“哎呀,叔祖您快说嘛,快说嘛。”
轻弹了弹了花季少女的额头,老者也不觉有异,于是继续说道:“这贵阳楼至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了,当年乃是南阳邓氏女的陪嫁之资,也就是现今亭乡呈候的夫人,邓坔。”
“而方才金老头称呼那位少年人为公子,他们的关系还用我多说嘛?”
理清这里面的关系之后,几位少年人楞了楞神,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方家?”
见老者轻轻点头,几位少年人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方家乃是千年氏族,历经三朝而不倒,有七世公候的誉名,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尊庞然大物。
不同于其他人的震惊,那名花季少女却神色突然失落了起来,眼眸中划过了丝丝自卑,头颅也在不经意间深深埋了下去。
“好了好了,秣陵作为皇城国都,似方家这般的氏族也不少,不必如此大惊小怪的,都早点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筹办正事呢。”
锦衣老者缓缓的站起身来,轻叩了声桌子,便唤得小二前来结账,也拉回了众人的心神。
一路随着锦衣老者前往厢房,众人的神情都有几分低落,也无人注意到一旁的花季少女,此时正呆怔的望向二楼,眼眸中还泛着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