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宝宝】

不管皇位之争再如何惨烈, 所幸牧清寒出征在外, 杜瑕有孕在身不便出门, 何厉依旧请病在家,杜文也以照顾妻子的由头推了一切应酬……

他们这般情况, 就是外人也不便来访, 这两家便如铁板一块, 当真叫人无计可施。

到了十一月底, 那一众皇子为了刷最后的名声和印象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之时,肖易生终于回京述职,且有极大的可能留任。

本来各地回京述职的官员应当在十月到十一月上旬就陆续抵达的, 怎奈一则肖易生任职所在地路远难行,二则中途竟遇上大雪封山,纷纷扬扬日夜不停下了十日有余,包括他在内的数名官员一口气被堵了半月之久, 最后还是临时征调当地民夫连夜开挖, 这才勉强辟出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细小通道来。就因为这个, 马车也不能过, 只好都舍弃了,人力背负行李, 然后去附近的镇子上就地租用。

可苦了那些随行的夫人小姐了, 她们大部分人竟都不会骑马, 而挖出来的同道又过不去轿辇和马车,因此只能步行。而雪地难行,不少人都湿了衣裳鞋袜, 当夜便发起烧来,请医问药不免又花费些时日,这才拖拖拉拉到了现在才到,依旧有几位女眷病歪歪,瞧着情况竟十分严重。

牧清寒和杜文两人的师娘虽没病倒,可到底也感染风寒,杜瑕去拜访的时候看着人都消瘦了一圈,眼眶凹陷,面皮发黄。

“夫人怎的就这般了!”杜瑕看着十分唏嘘。

元夫人才刚要说话就先咳嗽几声,不多时面上便浮现出一丝病红,略喝了口水压压才微微有些气喘的说道:“也没什么,不过偶感风寒罢了。”说着却又玩笑似的说道:“也亏我这些年练出来了,年纪虽大,可身子骨竟硬朗许多,你没见我同行那几位夫人,这会儿谁有我好?都是在家休养,连客也不能见的。”

他家风气本就质朴,尤其是外地赴任更是谨慎,家中许多事情都是元夫人亲自动手带着丫头们做,虽然累些,可身子确实健壮许多,也算意外之喜。

杜瑕也笑道:“却也是我打扰夫人休息了。只外子出征,我若不亲自来瞧瞧,实在心下不安。”

“如今你我都是一般的人,”元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且老爷都说你女婿极能为,再过一年二年说不得又要升,你如何还要这样拘束?敢是几年不见,生分了?”

杜瑕让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说:“既如此,我依旧喊您师娘,听着也亲热。”

元夫人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道:“就是这样才好。”说完,又瞅一眼她的肚子,叹气道:“你还说是打扰了我,殊不知我却更担心扰了你。外头天儿这样冷,昨儿夜里我听那西北风呼呼刮了一晚,几年不在北边,听着竟有些心惊胆战的,可怜你一大早还巴巴儿的赶过来。听说约莫就是这两个月了?可惜慎行不在家,不然当真是人间天伦,平生第一喜。”

说起这个,杜瑕自己也有些不是滋味,可终究皇命难为,又是关乎国家命脉的大事,她这个当军嫂的,自然也得有相应的觉悟。

想到此处,她当即挥开愁绪,说道:“夫人不知,我这些日子却住在娘家,也十分近便,坐车不过一刻钟便到,道路也平坦。”

元夫人听了这个,这才好些。

两人又说了一回,就听外头的人通报说姑娘来了。

杜瑕刚要起身相迎,元夫人先就按住她,笑道:“你们也不是外人,何须多礼?且她身份还不如你,没得叫你这般!便是她自己见了也惶恐呢。”

“我听说杜姐姐也来了,可在屋里头?”

正说着,就见肖云从外头进来了,边说边让丫头替自己解了身上的白狐狸皮斗篷,露出里头一身樱草色绣仙鹤纹样的斜襟长袄来,胸前挂着眼睛点着小颗红宝石的蝙蝠坠子,下头是烟灰紫的百褶裙子,用玉媛压着,底部微微露出一点上翘鞋尖,正是今年时兴的打扮。

杜瑕歪头打量她几眼,见她额间一点原白的螺钿月牙花黄十分俏皮可爱,便笑道:“却是哪里来的美人儿!快过来给我瞧瞧,也好亲香亲香。”

元夫人一怔,旋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肖云自己也是前仰后合,多年来一直跟着她的丫头也都抿嘴儿笑,然后大着胆子对杜瑕道:“真是夫人惯会拿我们家姑娘说笑的。”

杜瑕正想寻个由头逗着元夫人多笑笑,这才能好的快些,见状就说:“好丫头,可是吃醋了?来,你也过来,过来了我也疼你!”

说的一屋子人越发笑疯了,吓得外间窗户边上挂的两只鸟儿嘎嘎乱叫,翅膀上扑腾下来无数羽毛乱飞。

因洪清宽和有礼,又是个会照顾、迁就人的性子,也不爱掺和什么朝堂纷争,因此成亲后肖云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不光身体好了些,就连胆子也大了许多,当即上来作势要拧杜瑕的脸,又撒娇道:“姐姐老这么拿我取笑,我却委屈的很了。”

杜瑕见她面色甚好,也就顺势笑道:“好好好,我是最见不得美人委屈的,说说吧,如何补偿?”

肖云正等这话,当即拍手道:“姐姐你不知道,因今年格外冷些,你家铺子里的轻袄也十分好卖,尤其是那几样新款式更是火爆。我叫人去问了好几回了,竟还要再等好几天呢!若你是真心,便直接送我几件,我也不必排队了,也不记恨你了!”

元夫人听了又笑出声,指着她道:“你也是个不客气的,竟开口就要东西,传出去人家当你什么破落户呢,只管讹人!”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杜瑕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也是我今年脑子不大够使,光觉得那几个款式都不大适合我,却没想到还有你这个才女美人儿,可不是正适合你穿?这不值什么,我这就打发人去,保管不出三天,你就穿上了。”

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她虽不至于,可也明显能感觉精力不济,许多原本该考虑到的细枝末节常常就忘记了,而身边的丫头又不可能替她做这些……好在大部分都是真朋友,并不见怪。

自从打开市场之后,轻袄系列产品的买卖就成了牧家商铺冬季的一个大进项,每年都会推出新款式。偶尔杜瑕自己兴致来了,也会亲自操刀设计几款,都十分好卖,一经问世便迅速风靡整个开封城,然后慢慢朝各地推广。

因为今年雪下的既早且大,轻袄销售越发火爆,许多赶时髦的人家都早早过去询问,更有甚者干脆派出下人日夜蹲守,生怕错过第一期,给人看轻了去……

洪清的官职不显,肖云本人也不是那种特别爱争抢的性子,又没有恁多银子去高价竞标,也不愿意因为几件衣裳就到处求人,因此排了大半个月,竟还没排上!

也是真的脑子跟不上趟儿了,今年的人情往来杜瑕尤其感觉吃力,那些送惯了的人家还罢了,不过按着旧例添减一二就是,其余的竟很有些费劲。她只想着肖易生夫妻二人刚从南边回来,一时半会儿未必能适应得了京城酷寒,这才带了包括轻袄、手套、被子在内的羽绒三件套,竟没叫人注意下旁人。

三人说笑一回,元夫人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午饭,又对杜瑕笑道:“可巧儿老爷也去拜访他师兄,今儿不在家,咱们娘儿仨也不必顾忌,只敞开耍乐便是。”

杜瑕就说好,又有丫头凑趣儿,三人行了令,果然十分尽兴。

她们三个在这头吃喝,肖易生却也在与何厉对坐浅酌。

师兄弟二人久不相见,再见面一个老了,一个憔悴,一时间也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感,很有些凄凉,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只觉得有满腹的话要说,突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肖易生呷了一口酒,品着久违的京味儿,缓缓道:“素日我只说你胆大包天,也只你必然不往心里去,如今怎样,把天捅破的滋味儿可好?”

何厉笑了几声,摇头晃脑的嚼着两颗蚕豆,道:“滋味儿是不错,也正因为捅破了天,才见识了许多旁人无缘得见的风景,寻常人哪里能又这般机遇?”

“见识的多,摔得也疼,万望我什么时候别看你粉身碎骨就好。”肖易生接道,语气显然不大赞同。

“嘿嘿,”何厉不甘示弱,很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粉身碎骨固然可惜,可若只是明哲保身,缩头缩尾,又有什么趣儿!”

肖易生摇头,叹道:“这么些年了,你还是非黑即白的,殊不知世间之事哪里能这样简单。难不成朝堂众人也都非要如你这般,凡是必要撞个头破血流?”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何厉有些费劲的站起来,本来腿脚尚未复原,这会儿又喝了些酒,略略上头,踉跄几下险些摔倒,肖易生忙抢上一步上前搀扶,却被他推开,摇头道:“我还成。”

肖易生知道这个师兄最是倔强,必然不愿意于人前示弱,便在心里叹了一声,松开手,也就由他去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何厉歪歪斜斜的站在堂下,满口酒气,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一字一顿道:“生又何欢死亦何惧,谁还能真万万岁不成?人生百年,到头来也不过白驹过隙,我要的便是无愧于心,随心所欲!”

他的声音回荡在四壁,肖易生看了他许久,终究还是长叹一声。

他们师兄弟二人早些年就知道彼此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和想法都不同,但因为总体目标还是类似的,这才殊途同归,因此也不必非闹着在这些细节上掰扯。

肖易生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自家师兄放浪形骸的发了一顿酒疯,然后干脆利落的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之后从容不迫的整理衣袍,对外头喊道:“来人呐,你家老爷吃多了酒醉倒了,且将他扶下去休息。”

外头飞快的进来两个小厮,看见自家老爷正四仰八叉的扑在地上胡言乱语后,诡异的沉默了,然后齐齐抬头,望向泰然自若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出手意思的肖易生。

肖易生十分镇定自若的说道:“本官刚从外头回来,今儿身子还有些乏,实在搀不动。”

两个小厮恍然大悟,连忙上前将烂醉如泥的何厉抬出去,外头候着的管家也进来问道:“那肖老爷您?要去休息么?”

“不必费心,”肖易生毫不见外的摆摆手,抖了抖袖子后一甩袍角坐回去,道:“方才只陪着你家老爷发疯,我还没吃饱,这个白果醉鸡不错,签兔却与外头滋味儿不同,也来些。对了,还要一碗饭。”

早些年他们师兄弟两个没成亲时也总是串门儿,彼此家的老仆人都对对方十分熟悉,也明白二人亲密非常,此时见他这般,老管家反倒是高兴的多些。

老管家呵呵笑了几声,十分慈祥,又对肖易生竖了竖大拇指,道:“果真内行,醉鸡就不说了,小老儿也不大清楚,只那个签兔,却是新法儿,您只管慢慢吃喝,晚了便留下罢。老爷这些日子也没人说话,怪叫人心疼的。”

肖易生略一沉默,点点头,道:“也罢,左右我要三日后才进宫述职,后头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得派,且有的住呢。”

“多住些日子才好,多住些日子才好!”老管家越发笑的成了一朵风中绽放的大菊花,笑眯眯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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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肖云又来探望何葭,几人不免又凑在一处说笑,正乐呢,杜瑕突然就觉得肚子剧烈疼痛起来,脸唰的就白了。

肖云见她情况不对,也吓坏了,连忙问怎么了。

可这会儿杜瑕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也觉得腿间有液体蜿蜒而下。

到底还是何葭懂得多些,立即朝外喊道:“来人呐,小雀,你们夫人要生了!”

因杜瑕生产在即,这次回娘家也是带着稳婆和专精妇科的大夫的,一应事务也都常备着,因此虽然来得突然,可众人并不慌乱。

更兼王氏自己就是生过两个孩儿的,闻言立即稳住了,有条不紊的吩咐起来,这个去烧热水,那个去准备参茶、鸡汤的。

原本众人还有些怕,可一看老太太这样冷静沉着,也都找到主心骨,立即顺顺利利的运转起来。

肖云倒是想跟着去瞧瞧,可是又有些放心不下何葭,正迟疑间,就听何葭急道:“我又能如何?这么躺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且去替我瞧瞧,我这心里怕得很!”

肖云一听,这才忙不迭的去了。

她们两个都是成亲几年可始终没有孩子的,家里不免也要催促,对这些事情也懂的,知道女人生孩子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危及生命。而杜瑕又是他们这群人中头一个生的,自然跟着惴惴不安。

肖云素来柔弱,这会儿心里也慌,没头苍蝇似的过去,一张嘴也是有些抖。

王氏看着好笑,叫她当丫头带她去一旁厢房坐着,又劝道:“傻孩子,莫慌,你姐姐身子骨好得很,十分健壮,素日里保养得也好,定然无妨。再者生孩子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有的几个时辰呢,哪里能叫你这么傻等?”

肖云模模糊糊的被送到厢房里,坐下之后又弹坐起来,想出去看情况又怕给人添乱,只好扒着门框,伸长了脖子眺望,然后又开始求神拜佛、念经,十分虔诚。

杜瑕也真是保养得好,家庭环境又干净,不过挣扎了两个多时辰,就顺顺当当生下来一个小子,什么毛病没遇上。王氏亲自带人看了,喜得见牙不见眼,又亲自看着稳婆称了,扭头对同样满脸喜色的杜河道:“瞧见没?多好的胖小子,足足七斤半呢!”

杜河连声说好,喜得直搓手,想去摸摸孩子,却又怕自己皮肤粗糙戳痛了,只是依旧十分难耐,眼珠不错的看着。

杜瑕只强撑着看了几眼就睡了,王氏便打发奶娘喂了奶,又赏了阖府上下月钱,格外恩威并施的敲打了奶娘和伺候女儿的丫头婆子们,这才罢了。

老两口又张罗着去门口挂弓箭,表示家里有了男孩儿,又打发人去各家报喜,忙的不可开交。

肖云也松了口气,颠三倒四的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也小心翼翼的问王氏自己能不能看一眼。

王氏刚得了白胖的外孙,正巴不得朝满天下的炫耀,如何不肯?便痛快点头,不过也是嘱咐了几样要注意的,才叫她进去了。

跟着肖云的奶嬷嬷就小声道:“难得这家的老太太这般好说话,姑娘也趁机多瞧几眼,正好是个小子,说不准家去后姑娘也就有了呢。”

肖云净了手,又在暖炉边烘了一回才往里走,听了这话不禁有些羞涩,不过还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她外子洪清的年纪可还要比牧清寒大几岁呢,如今人家已经有儿子了,她的肚子却还没得动静,莫说洪家的老太太着急,就是她娘元夫人偶然也会问两回呢,心中如何不急?

到底是刚出生的宝贝,也就是杜家不大讲究这些个才叫她这个外人当天就瞧了,肖云十分领情,也不大敢凑近了狠看,只远远瞅了一眼,就见那小小婴孩虽难免有些皱巴巴的,可瞧着五官十分端正,鼻梁高挺,睫毛甚长,想必日后张开了必然是个俊朗非凡的儿郎,心下更是渴望。

便是肖云的奶嬷嬷瞧了,也暗自点头,觉得这孩子长得实在是好。

不过也难怪,那位杜夫人和牧大人容貌本也甚是出色,两人诞育的孩儿自然丑不到哪儿去。

这一二年间,牧清寒好歹也是入了圣人眼的红人,这会儿他虽然出征在外,可到底是后继有人这等大事,谁也不敢怠慢了。

消息刚一传开,就已经陆陆续续有人送了礼过来。

有正经庆贺添丁的,也有借机巴结奉承的,送的礼竟十分之厚,可偏偏又叫杜家人不好推辞。

对这类事情,王氏不敢含糊,只好去问女儿。

杜瑕是正经顺产,底子又好,不过三两天功夫已经很精神,听了这个倒不头痛,只是沉吟片刻,道:“这么着,娘叫人把礼单拿来与我瞧瞧,若是说的过的,那家也不差这些的,收了便是,回头咱们不过在年礼上加厚两分,也就不欠人情了。若是太招摇的,只管捡着里头几样差不多的留下,其余的直接退回去即可,也不必担心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娘不知道,这几年上头闹得越发了不得,咱们也得多留心,省的有心人在这上头做文章,没得叫人恶心。”

王氏听了,越发谨慎,竟亲自抓起这事来,果然都照着女儿的意思办了。

杜瑕交好的人也不少,同龄人中却是头几个有儿子的,旁人听了不免心热,竟也有人十分耐不住,想借着探望的由头沾沾喜气。杜瑕却不是那等唯唯诺诺,不敢拒绝的人,除了几个真要好的,便是九公主纡尊降贵的派人上门,也没见。

如今三皇子等人斗的越发你死我活,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出大事,她宁肯这会儿开罪一把九公主,也不愿被拖下水。

冬日里生孩子最大的好处是坐月子不受罪!

不能洗澡不能洗头不能出门什么的,假如是在夏天,想想就觉得浑身发毛。

虽然没能亲眼见证儿子的出生,可牧清寒临走前已经起好了名字,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叫牧杺【xin】。

杺,良木也,寓意美好,牧清寒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不管面对何种境况都能够保持本心,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

大名牧清寒起,乳名就是杜瑕自己起的,因为牧杺出生时就胎发浓密,远远看去脑袋毛茸茸一团,甚是可爱,她便直接叫毛毛了。

杜文对这个外甥十分喜爱,每日必要看的,又说杜瑕起的乳名不错。

“毛毛,茁壮茂盛之意,甚好,甚好!”

肖易生与何厉也来抽空看了一回,对杜文这种爱不释手的模样十分取笑,道:“有这个空倒是自己生去,也不是你的。”

杜文不以为意道:“外甥肖舅!又是个男孩儿,便更像了,我娘也说这几日毛毛张开了,同我小时候当真像的紧。”

何厉听后抚掌大笑,道:“这话可别给慎行那小子听了,不然定然要毛了。”

还有牧清辉之长子牧植,先前一直在书院里读书,这会儿听说自己有了小堂弟,喜得什么似的,再也待不住,只要能完成功课,总要趁书院傍晚那一个时辰的空档跑回来瞧瞧,回去就喜滋滋的同人炫耀毛毛是多么的可爱。

因他的叔父是四品大员牧清寒,此番出征副将,父亲也是全国有名豪商巨贾,众人本就不敢轻视与他;况且牧植自己也是为人豪爽,出手大方,因此在书院中人缘不错,说了几回之后再来,竟也带了几样同窗给的礼物。

杜瑕知道后也十分感叹,心道这年头的孩子也是一个个的成精了,又或者是家中长辈是经世的人精。

诚然这里头应该有他们自己想送的,可必然也有家人听说消息后做主送的,不然单纯靠还在读书的学生,对象也只是同窗的侄儿,出手未必能这般大方。

牧清辉和商氏来的速度之快超乎所有人预料,他们到的那日,杜瑕坐月子才刚坐到第二十二日!

且不说牧植是多么喜出望外,杜瑕与王氏等人也都惊呆了,开始外头人通传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哩!

冬日风大,道路难行,从开封到济南顺顺利利的,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也得十二三日,再加上杜家派出去报信儿等人,这一个来回便得小一个月。

这出生的到底算是他们姓牧的,日后也是要记在他们牧家族谱上,牧清辉自然容光焕发,俨然将之前兄弟二人的不痛快都忘记了,与杜河十分寒暄,又送了一大车好礼,把杜河这个老实人唬的不行,万分推辞。

牧清辉却不以为意,还顺便夸了去报信儿的王能,道:“……也是神速了,我且算了一下,到我家竟只花了不到八日,想来真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我瞧见他是也吃了一大惊,真是风尘仆仆,满面尘土,我便做主重奖了他。”

杜河听了也颇为动容,叫过王能来一看,果然消瘦得很了,嘴唇上下也都爆了几层皮,须发蓬乱,眼眶深陷,远远不经意看一眼还以为是哪里的乞丐呢!

两人又当众褒奖王能一回,只把他夸得满面潮红,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越发决心要用心干活回报主家。

一群人围着毛毛谈天说地,好话讲了不知几箩筐,杜瑕和商氏这一对当娘的却在一处说话。

因为之前牧清辉曾闹过在外偷偷养乐妓的事儿,也不知后续如何,这一回杜瑕便也下意识的观察,见商氏同牧清辉隐约有隔膜,再不复事情没发生前的融洽亲昵,也是心痛。

等只剩下她们两个,杜瑕才小心的询问商氏,最近跟牧清辉如何了。

商氏笑了声,没什么感情的说道:“能如何,不过就这么过吧。他倒是后悔的,一味讨好与我,隔三差五买这买那……好妹子,不瞒你说,我却觉得呀,这一颗心都有些凉透了,任凭他再怎么捂,也不可能如从前那般火热啦。”

便是再如何悔过又如何呢?事情已经是发生了,谁还能真当什么都没有过吗?

即便这一次改过了,可既然已经犯了一回,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犯第二回 ?

商氏觉得自己赌不起,也不愿意赌。

她从前是多么爽利又开朗的人呀,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从来没有忧郁停驻,可现如今,竟也多了几分模糊与茫然,叫杜瑕看的十分难受。

见杜瑕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商氏反倒又笑了,道:“你也不必替我难受,我已是想开了。左右我也有身家,怕谁怎的?不爱见他就不见,爱去外头自己名下庄子上住就去庄子上住!好妹子,我也知道小叔是个好人,可这话实在是不吐不快。男人呀,靠不住,女人还是得舍得多心疼自己才好。情情爱爱什么的也不过年轻时候的调剂,何其虚无缥缈。等到老了,生活琐事多了,也就磨没了,靠不住呀!”

多么耳熟的话呀,杜瑕想要安慰,却无从说起。

两人都沉默了,安安静静坐在那儿,谁也不先开口。

还是后头有丫头进来送点心,二人才再次回神,十分默契的避开这个话题,重新说笑起来。

杜瑕问小侄子如何没来,商氏便道:“可巧我娘前阵子病了一回,说十分想念外甥,就接了去,说好了是过完年再回来呢。若是带着那小子,也走不了这么快。”

说完,便同杜瑕一起笑起来。

杜瑕也道:“你们来的当真快得很了,方才听见我都不敢相信,还带着几辆车,亏的你们走得动!”

商氏轻描淡写道:“你有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打听见信儿起我们就着手备着了,这回也不过是照着单子装车就走便是了。”

“又叫你们破费。”那礼单杜瑕也看了,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为这对兄嫂的大手笔震惊不已。

寻常的衣裳布匹文房四宝之类也就罢了,竟还有许多价值昂贵的珠宝玉器并摆件!莫说只是出生庆贺之礼,便是给谁家姑娘当嫁妆都算十分体面了!

说老实话,虽然是对自家人,可这夫妻两个也实在太铺张些,便是并未对外宣扬究竟送了什么,可采买的时候外人瞧不见是怎的?再者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拉了来,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了。

富贵迷人眼,似这般泼天富贵,也怪不得某些皇子都眼红,忍不住往牧清辉那头伸手了。

想到这里,杜瑕忍不住语重心长道:“嫂子,你莫怪我多嘴或是煞风景怎的,只是我冷眼瞧着,咱们家这些年也实在太富贵了些,如今朝廷十分动荡,多少人到处拉帮结伙,虎视眈眈,咱们还是略收敛些的好吧。”

商氏听后略一怔,旋即不以为意道:“好妹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也不必忧虑,咱家这才算什么呢?你没见江南有几家织造的,还有福建两广那边的海商,那才是泼天的富贵,拿着金子打水漂的事儿多着呢。说句不中听的,便是那些个什么二流商户也比咱们张扬了,就好比南京扬州府织造柳家,也不是什么上数的,年初咬牙造了两艘画舫,可巧夏日十二皇子去江南游玩,因是暗中来的,一时竟没找到合适的船只,那柳家就巴不得的送上去,生怕人家不要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商氏还没怎么着呢,杜瑕却突然觉得心头一咯噔,忙拉着她的手问道:“嫂子,你刚才说谁家?”

商氏给她突如其来的紧张唬了一跳,本能的重复道:“柳家啊。”

杜瑕忽然感到自己喉间一阵干渴,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进一步追问道:“他家可是前些年刚娶了媳妇,那媳妇是山东方家的人?”

“对呀!”商氏猛点头,“你识得?”

杜瑕苦笑一声,点头又摇头:“我不识得什么柳家杨家的,只是他家的媳妇,却是我原先在陈安县时的闺中密友。”

方媛!!

之前牧清寒查到的那家果然就是方媛嫁过去的柳家,不管这次是不是头一回,可他们跟十二皇子搭上线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那么之前那名乐妓,大约也是十二皇子有意安排的?不,暂时还不敢确定是十二皇子自己的主意还是他背后站的三皇子……

还有一件事情是杜瑕最介怀的:

方媛究竟知不知道内情?

若是不知道还好,可若是知道……

假如她分明知道,还不给自己送信儿,就证明她们二人也以因为不同立场和利益而走到了对立面上,杜瑕能做的只有为这段夭折的友谊做悲歌,送挽联;

可若是方媛想送信儿却无能为力,那就证明她的处境非常窘迫,连最起码的向外递消息都做不到了!

第二十七章第五十二章第四十一章第九十四章第八十五章第九十一章第四十七章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第七十九章第一百零二章第二十五章第五十七章第七十八章第二十六章第九十七章 【宝宝】第一百一十一章第九十六章第二十四章第一百二十三章第十九章第七十七章第一百零七章第一百二十四章第八十五章第二十六章第一百一十二章第三十三章第一百零三章第一百一十五章第一百零三章第九十七章 【宝宝】第七十四章第八章第七十四章第六十五章第三十章第四十六章第九十二章第二十七章第六十章第七十八章第四十章第一百二十四章第七十七章第一百一十九章第四十九章第三十二章第九十章 【轻松】第五十九章第七十九章第二十八章第一百一十六章第七章第五十一章第四十八章第一百章第三十八章第四十八章第九十四章第三十二章第四十三章第九十三章第五十章第三十九章第三十四章第二十二章第九十四章第三十五章第六十四章第一百章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三十二章第六十七章第一百零二章第一百一十九章第一百一十一章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第六十六章第六十一章第九十三章第一百零四章第二十章第一百零四章第五十二章第二十九章第一百零九章第七十七章第五十八章第七十一章第八章第一百二十四章第二十章第七十二章第九十八章第八十一章第四十六章第一百零八章第一百零五章第一百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