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去,暮色四合,火烧云染红的天,像血腥拼杀后的战场。
城市街道行人匆匆,车辆堵在环路上无法前行,高楼耸立,人们各怀心事,在这座水泥森林中打马穿行。
没有人注意,在他们头顶三百米的摩天大厦的天台,正上演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
天台三人乱斗,一对年轻男女,一位花甲老人,三人出拳如电,身影如风,几个回合下来,老人嘴角挂着血,沿着皱纹滴滴滑落,
男女五官俊美,眉宇间带有几分相似,常人见到,一定惊为天人。
男子薄唇如刀,嘴角勾起,笑容邪魅之极,他冷哼一声,向身边的女子说道,“老头不经打,动手吧,雅儿。”
女子目不斜视,一脸不染尘世的冷漠,她撅起樱桃粉唇,呼出一口气,四肢松了劲儿,缓缓抬起头,眼睛紧紧盯着老者,老者气喘如牛,自知大事不好。
陡然,女子忽然瞳孔放大,瞳仁漆黑似浓稠夜色,深不见底,转眼间,她的瞳孔大到充斥整个眼眶,加上面无表情,一袭流苏白裙,活像是索命的女鬼。
空中砰然巨响,街道上无数车辆的报警器受到震动嗡鸣起来,行人纷纷抬头望天,天空却残阳似血,一如往常。
“是爆炸么?”
“这么响,该不会是加油站炸了吧?”
“也可能是化工厂呢,这么响,肯定死人了。”
胜北中学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高一四班的教室里,江辰听到这响声,只是一愣,随即呲牙咧嘴,胳膊上传来剧烈疼痛。
响声过后,似乎一切归于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紧紧攥住江辰胳膊的程菲缓缓睁开眼睛,四下张望,说道,“怎么了?没事么?”
江辰指着程菲的小手,说道,“你没事,我有!”
程菲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目若弯月,眸如星辰,朱唇贝齿,挺翘的小鼻子如一手神来之笔,把她本就绝美的脸庞再添修饰,她吐吐舌头,假装愧疚的看着江辰。
“我给你揉揉嘛!”程菲说完,见江辰用鼻子出气,只顾揉弄自己受伤的小臂,一脸不愿搭理她的样子,便要再抓他胳膊。
江辰有意逗弄她,见她手的来势,故意躲避,叫她气闷不已,撅着小嘴,对着江辰的肩膀狠命一掐。
“诶呦,您别下死手啊。”江辰痛苦的说道。
“哼,叫你躲,叫姐姐。”程菲得意洋洋的说,手上不忘了继续用力。
江辰眉毛拧做一团,疼的倒抽凉气,嘴上依然不松,“我叫猪叫狗,也不叫你。”
“好哇,拐弯抹角骂我猪狗不如,看我怎么治你!”她刚要掐江辰的脖子,两手却扑了个空,江辰早就窜离座位,站在过道上,还冲她做鬼脸。
展超在最后一排看着两人斗闹的场景,气的是七窍生烟,两个箭步窜到江辰身后,提着他的领子猛的向后一拽,江辰站立不稳挫了几步,后仰在身侧的桌子上,桌子承受不了他的冲击,“哐当”一声,江辰连同两个桌子,一个椅子,乱七八糟的摔在地上。
程菲一声尖叫,指着展超大声说道,“展超你干什么!他招你惹你了!”
展超双手插在胸前,得意的说,“就是看他不爽。”
“你以为你是谁啊。”程菲推开他,蹲在倒地的桌子边,江辰被桌上的书堆废纸埋在下面,程菲拨开压在他身上的书,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展超见程菲关心江辰,心中更气,江辰仍然躺在桌子中间,还没站起,他冲上前去,对着江辰的腿又补了几脚。
此时课外活动,教室里人并不多,仍有几个男生,冲过来拉扯展超,嘴里,“算了,算了”“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说个不停。
程菲尖叫道,“你给我住手!”“住手!”见他不停,狠狠的说,“你再不住手,我再也不理你了。”
展超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被几个男生拉扯着,气呼呼的坐在江辰的座位上。
他挥起一拳,砸在江辰的笔袋上,所有人都听见了里面笔管儿粉碎的声音。
展超见程菲怒目注视自己,心理如被刀割,喉咙挤出一句话,“你不理我?为了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矬子?”
程菲扶起江辰,对展超说,“你倒是高高大大,可你比他差一千倍,一万倍!”
“好啊,好啊!你!你喜欢他!”展超说的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脑门儿青筋暴起,几乎气糊涂了。
程菲帮江辰整平了皱起的校服下摆,冷哼一声,“我喜不喜欢跟你没关系!”
展超脸上通红如血,上前一步,不顾程菲的阻挠,抓起江辰的衣领,狠狠的一推,两人力量差距实在太大, 江辰压倒了两个桌子,又一次狼狈的倒下。
展超指着江辰说道,“你给我等着,放学时校门口见!”说完夺门而去。
江辰撑着地坐起来,摸着后脑,脑勺肿了一块儿,他暗自庆幸,没有出血,胳膊和后背有多处擦伤,他也不在意.
程菲见江辰手肘殷红,渗出点点鲜血,害怕的几乎哭起来, 非要拉着他去医务室。
江辰拨开她的手,笑笑说,“等我哪天死了,再给我戴孝哭鼻子不迟。”一瘸一拐的走到被他压倒的桌子旁,整理书堆,扶起了桌椅,程菲知道他不愿接受自己的怜悯,退到一边,帮江辰收拾好桌面,倒出笔袋里被展超那一拳震得粉碎的碳素笔壳。
自习铃声响起,课外活动时间结束,学生们议论着刚才的爆炸声,潮水般涌入教室,自习一共四十五分钟,结束了就放学了,江辰时常看表,心中有些不安,程菲通过几个人传来纸条,江辰打开一瞧,字条上字迹清丽俊秀,上书道,“放学我们怎么办?”
江辰心头一暖,喃喃道“什么叫我们,说的就像要跟我共患难似的,他才不会与你为难,可怜我跟你清清白白,凭的被展超这个棒槌认成情敌,哎,刚到高中,看来日子不好过喽!”
窗外暮色低垂,寒风瑟瑟,秋天过半,夜也来得早了,江辰思前想后却没有解决之法,展超在学校新生中很有号召力,他块儿大气足,爱欺负人,老实孩子都挺怕他,他朋友不少,经常参与群架,今天他那架势,估计不会单独对付自己,江辰很有自知之明,棒槌打架拼力气,自己跟他单挑也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再多几个, 自己只有躺在地上抱头挨打的份儿了。
程菲见他迟迟不回,回头瞥他,座位却空了,江辰站在座位旁,背起书包,冲展超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展超瞪他一眼,心说,“好小子,你有种!”
程菲目送他出了教室,这才收到传来的纸条,她摊开一瞧,上书三个苍劲大字,“我遛先!”程菲趴在桌子上咯咯直笑,“这家伙,打架不行,胆子却不小,旷课逃学,说做就做。”
校门口,保安见一身穿校服的学生走来,眼睛一亮,出了保安室迎了过去,这些人对老师校长恭恭敬敬,唯独对学生才能大发淫威,像是荒原中的豺狗,怕极了老虎,却整日恐吓小羊。
保安指着这个瘦小的学生,趾高气昂的说,“你,哪个班的?干什么去?”
这个面色苍白清秀,身体瘦小的学生正是江辰,他此时捂着胃部,痛苦的说道,“我肝炎犯了,家人已经等在门口,老师不在学校,所以没有假条,明天补给您。我先在您这儿做一个登记吧。”
保安听说他得的是肝炎,连连摆手,“恩,这,不用,回来补个假条,就可以了。”他赶忙放行。
江辰大摇大摆的出了校门,松开肚皮,哈哈一笑,心道,“傻瓜,肝炎又不会通过空气传播。”
秋风习习,落叶无声,学校驻地,车辆行驶缓慢,街道两旁开满了书店小吃门铺,烟筒呼呼冒着黑烟,正是下班的点儿,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个个形色匆匆,面无表情,有的路过,有的用餐,唯独学生极少,一是不到放学的时间,其二,这高中是封闭学校,大半的学生住校,每周周末才能自由出入。
拐了几个街道,公交站牌就在前方,站牌处有十几人,指着站牌座椅指指点点,站远了看不清,待走的近些,江辰这才看清,原来,座椅上横躺着一个花甲老者,老人的腿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显然已经严重骨折,路人们纷纷议论,可无人上前搀扶。
“老头这是怎么了?”
“兴许出了车祸,你看他嘴角流血呢?”
“是啊,我在这儿看了了十几分钟,他就一直躺在这里,上前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怎么没人报警呢?”
“谁敢报警啊,这年头,你送他去医院,他家属来了就赖上你。”
听了这些人的对话,江辰愤愤不平,怒哼一声,俯下身去探视老人,老人一袭白色唐装,丝绸料子表面,镶嵌了不少金色丝线,金丝凌乱如网,不像是装饰花纹。老人伤的很重,气若游丝,嘴角微微抽动,像是要说什么。
江辰赶忙打了120,放平了老人的身体,唯独不敢碰那条扭曲的小腿,老人痛苦的吐了几口气,旁边人对江辰指指点点,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说道,“小伙子,别揽这苦差,当心他家人讹你!”
江辰也不回答,心想,“人心肉长,见死不救于心何安,姐姐常说做人要心善,我倘若充耳不闻,有何脸面面对我死去的父母!”
老人睁开一只眼睛,喉结颤抖,咽了口吐沫,艰难的说道,“小伙子,背我去没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