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正刚和陈青当天摆了两个摊卖完袜子后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旅馆。两个人晚上去吃炒田螺,喝多了,迷迷糊糊地回到旅馆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兰正刚口渴就起来喝水,他拿起一个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气,直到把一壶凉水都喝完才罢休。
凉水赶走了兰正刚的睡意,他躺下去后再也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他盯着又低又矮的天花板,想了很多:其实他自己清楚他忘不掉战场,只有在战场上兰正刚才觉得自己有用:他知道在战场上,他能使用79式狙击步枪打爆800米外人的脑壳;还能徒手攀上近乎直角的悬崖;徒手搏斗他能一次对付十来个一般的士兵……
现在这些都没用了。现在他想的是钱?
钱对他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看中情义和诺言;可这些又需要金钱来完成。生活总是充满了矛盾,让人难以琢磨。
月光洒落进来,兰正刚耳边好像又响起那首歌的旋律:屋人静,夜无声家人深沉沉,,我母亲床上睡着,怎知道我的归魂?……
这时陈青一个翻身也醒了,他抽出一根烟点上:“想什么呢?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唱歌了;是不是想那些兄弟了?”
“嗯,有点;也不全是。”
“那是不是对马天雷的话动心了?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甩下这些东西跟你去当雇佣兵,你知道我现在手指头不灵活了,不能当狙击手了,但突击手还是没问题的,再说我不是还有左手嘛。”陈青深吸了一口烟,在空中吐了个烟圈。
“这是一条不归路,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要往这方面想;不然这前脚迈进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再说现在的小生意做的也行。21侦查大队的还有几个?‘眼镜蛇’就剩我自己了,我不想咱们俩以后一个背着另一个的骨灰回来!”兰正刚说完,躺了下去。
“嗯,我听你的!睡吧,操!明个还要去占摊位,对了,我明个去东街,你去西街!”
陈青说完,把风扇开到最大的档位,自己呼呼的睡了。
第二天两人又扛着满是帆布的袜子摆摊了。南方天热,大热天的陈青买了
一个喇叭扯着嗓子吼道:“进口呢绒袜子大处理啊!快来看看啊!进口袜子大处理啊!……”
那一边,兰正刚站在摊位前,他脚下一个大号的录音机放着崔健的《最后一枪》来吸引顾客:
“一颗流弹打中我胸膛,刹那间往事涌在我心上;只有泪水 没有悲伤;如果这是最后的一枪,我愿接受这莫大的荣光。哦哦,最后一枪……哦哦,最后一枪……”
兰正刚也扯着嗓子跟着叫喊,一时间吸引力不少青年。兰正刚看人来的多后,把音量调低,大肆宣传自己的袜子,不一会就卖出去了好多。
那边的陈青看了一眼笑了,他自己拿起喇叭也唱了起来:“哦哦,最后的一枪!……”
一个镇子卖上几天后哥俩就提着大包上另一个镇子,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跑了十几个边境镇子。八月底,哥俩终于处理完最后一批袜子,几千双袜子全都卖了出去。
陈青前后算了算,赚了七百多块,除去车费和花销还剩五百多。
中午,陈青把五百多块钱换成了五张“四伟人”的票子,九十年代两百块钱足够一个家庭一个月的生活开支,那时候深圳地区平均月工资才两百多,五百块钱可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
他把五张一百的票子塞到兰正刚手里说:“这几百块钱你拿着,该寄给谁寄给谁去,别忘了再给你家里寄点,叔跟姨在农村不容易。”
兰正刚拿了两张说:“这两百我拿着了,其余的你留着;以后还要本钱。”说着,他把手里的三百块钱塞到了陈青的手里。
陈青吸着烟眯着眼接过了一张说:“今晚去喝酒,你拿四百;我留一百做本钱。”
兰正刚还要推脱,陈青怒瞪着骂道:“我家老爷子是党和政府养着,你家老爷子是黄土地养着!这能一样吗?再说了我缺你这几个钱?快拿走寄去,不然我就真生气了!”
兰正刚将钱收了起来。晚上喝完酒,他把钱分成了十份,每份四十分别寄给了九个战友和自己的父母。
寄完钱后兄弟俩去喝酒了,喝的晃悠悠之回到旅馆睡了。第二天两人收拾收拾坐着大巴卧铺车晃晃悠悠地
回特区了。
到了特区后,哥俩商议再弄点东西去倒腾;用陈青的话说现在就是“投机倒把”的好时机,弄不好咱俩几年都成了暴发户了。你看八十年代下海的人现在都发了。
兰正刚笑着说:“我不想发财,只是不想良心上受谴责。”
“操!你还是这德行,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重情重义!娘的,现在有几个能交的人?”陈青这些年在外面混久了说话就爱带脏字,兰正刚并不在乎,当兵的时候这样的人多了,他们并没恶意。
正当两个人坐在出租屋的平房内侃天说地的时候,房东老头跑进来喊兰正刚说他家里拍了封加急电报过来。
兰正刚跑出去拿来电报一看,只有短短的四个字:急事,速回!
看完之后,兰正刚有一股不祥的念头涌上心头。那个年代电话通信还很少,一旦拍电报就说明发生了很严重或者急切的事情。
兰正刚不容多想,立刻跑回出租屋收拾着东西。
“我要回家一趟,这里你自己照料着。”兰正刚着急地说。
“咋了?谁拍的电报?”陈青看着兰正刚慌张的样子,焦急地问道。
“家里的,让我尽快回去。”兰正刚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
“家里的?什么事啊?”
“电报上没说,我估摸不是什么好事;我爹妈很抠,不会平白无故给我拍电报让我回去,我得回去看看。”说话间,兰正刚已经把背包打好了。
“你等下,我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去;多个人也多个照应。”说着,陈青从床上跳下来,收拾着东西。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了;再说这边离开人不行,你的生意刚起步。”
“扯jb淡!生意算个毛,人多出主意到时候也好照应点。等我收拾下,咱们等下就去火车站。”
兰正刚不好再推辞,二人收拾完东西当天就到了火车站,买了连夜的票回老家。
车是凌晨三点的,可兰正刚却始终没有困意,他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他老爹狠下心来拍电报通知他。
想到这里,兰正刚就睡不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