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驿馆
“公子啊,您要不改日再刻?这都刻了一晚上了,别再熬坏了眼睛啊!”长生在一旁举着灯,看着萧子誉手边一堆的木头屑,不由得劝道。
萧子誉一手拿着刻刀,一手拿着一块小木人,木人的面貌已经隐隐约约能看清几分,粗略看上去有四分像薄如素。
他的目光专注又温柔,仿佛凝视着的不是一个毫无生命力的木人,而是这世上最亲密的爱人。
勾了勾唇角,萧子誉低声道:“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我不能陪着她,只能亲手刻一个木人做礼物了,还希望她不要嫌弃才好。”
“公子,再贵重的礼物都没有心意来的重要,宁王妃感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嫌弃您?”长生见萧子誉的眼睛有些发红,又继续道:“明日还有一天,也不差现在这点功夫,您还是……”
“嘶!”萧子誉倒吸一口气,只见食指上被刻刀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来,鲜血冒然涌了出来。
“哎呦,出血了!”长生见状,连忙将手里的灯放下,一边去找药和纱布,一边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在公子耳边多嘴,公子就不会分心割到了手指。”
萧子誉放下刀子和小木人,任长生将伤口包扎起来,安慰道:“好了,也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注意。”
他刚才那雕刻薄如素嘴角的时候,因为太想将她的笑容深化了,所以那一刀有些用力,也真不能怪长生。
看着那鲜血滴在眼角,就像是木人在泣血一样,萧子誉的心莫名的揪了起来,对长生淡淡道:“再去给我那块木头去,染了血的东西不吉利。”
长生知道萧子誉的性子固执,因此自己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的又去找了一块上好的木头递到萧子誉的手里。
加上刚才染血的小木人,他这晚上一共已经刻失败了四个了。
摇了摇头,萧子誉自嘲一笑:“看来,我的确应该多加练习才行。”
长生道:“公子,您这是第一次雕刻东西,而且又没跟师父学过,您光凭着自己琢磨,能刻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按了按又沁出了血的手指,萧子誉再次拿起刀子来,小心翼翼的在木头上一下下描绘着薄如素的容颜。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比刚才还要认真仔细,就连呼吸都是轻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再刻毁了。
长生也不嫌累的继续给萧子誉聚灯照明,同样大气不敢出,静等着这次萧子誉手下的成功品。
半盏茶的功夫,萧子誉终于将薄如素那张精致的脸刻好了。
眉眼如画,惟妙惟肖,就像是缩小版的薄如素。
“她”虽然不能言语,可是那双眼睛却欲语还休,透着丝丝情意。
那种温柔,是只对着他一人的……
“她”的笑容明媚艳丽,就像是初冬的阳光一样能够将人心头的寒冰融化;又像是百花一样绚烂,给人一种蓬勃生机的感觉……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萧子誉眼底终于带了笑意。
“这……这简直就是真人一样啊!”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但是却足够的传神惊艳,长生两眼发光,不禁对萧子誉又多了一层敬佩。
萧子誉也很是满意,然后又继续完成剩下的部分。
长生张了张嘴,最终硬生生的将半个呵欠吞了下去,抖了抖精神,继续陪着萧子誉。
另一边,东驿馆里,紫桑正拿着一件件的衣裳在紫棠身上比划着,而萧美景则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评头论足的给着意见:“这件不好看,颜色太艳了,不适合小公主。”
“不行,这个太俗气了,适合年纪大一点的。”
“不好,太漏了,小公主一定穿不出门去的。”
……
直到铺在床上的所有衣服都试完,紫桑皱着眉不悦道:“这个不行,那个不好,怎么买的时候你不提前给我说?”
紫棠听出紫桑语气里的不快,赶紧拽着紫桑的衣袖,怯怯道:“姐姐,我真的不缺衣服的。”
萧美景放下手中茶杯,走上去,继续挑挑拣拣,终于将压在最底下的一件淡紫色的长裙挑了出来,挑了挑眉:“我看这个就不错。”
紫桑看到后,果然眼前一亮,“这件我刚才怎么没发现?”说罢,又往紫棠身上挂了上去:“紫棠,你最喜欢紫色,这款式也不错,你照着镜子看看如何?”
紫棠小脸微红,点点头,“谢谢姐姐和四公主,这裙子我很喜欢。”
紫棠见紫桑喜欢,心里也欢喜了,拍了拍萧美景的肩膀,笑道:“其实我对这些东西不是多感兴趣,多谢你了。”
萧美景这两日与紫桑也算是熟络了,何况萧良辰打定注意将紫桑拿下,因此她便对紫桑多了点耐心,二人的相处也算和谐。
眨了眨眼睛,故意戏虐道:“嗯,我知道,紫桑公主只对亵·衣、褻·裤感兴趣。”
紫桑佯怒的瞪了紫桑一眼,不以为然道:“你若是觉得我送你的那套太保守了,那等明日咱们再去逛,保证送你一套满意的。你比我大两岁呢,赶明你嫁出去了,记得告诉我你家夫君的反应!”
听到紫桑提到嫁人之事,萧美景眼中划过一丝怅然,随即轻笑道:“我倒是不急,不过看你父皇这次是铁下心了要将你嫁出去了。”
当年她像紫桑这般年纪,心中也是如大多少女一样,对未来夫婿抱着很多美好的幻想。
她与紫桑虽然都同为公主,但是不同之处是,阿克蒙对紫桑的父爱,是真真切切的实打实的发自内心的,而齐国老皇帝对萧美景的父爱,却是掺杂着众多水分。
即便是阿克蒙也会想用紫桑的婚姻来稳固政权,但是不管如何他还是会考虑紫桑的感受。
而萧美景,没有人会想她是否会愿意接受一场没有感情的政治婚姻,亦或者,在那些人的眼里,她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联姻的。
否则,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父皇和皇兄像拍卖物品一样推出去,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多次被人婉拒……
嫁人现在于她,已经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了。
既然都是被当作棋子一样摆布,那么嫁谁都一样了,无所谓了。
自从萧子誉回归齐国,皇兄的性子便变了,连带着对她也不像是之前那样疼爱,他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皇位上,所以可能自己在皇兄的心中也与是否能够给他带来利益相挂钩。
她不怪皇兄,毕竟如果没有皇兄自小保护,她可能早就死在皇后和大皇子手里了……
紫桑听罢,翻了个白眼:“这世上还没有我看上的男人,不嫁!”
萧美景自然看透了紫桑当初对君临墨的心思,所以试探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宁王爷呢?”
“我……”紫桑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我开始是对他有那么点感觉,但是他又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能对他死缠烂打吧?好歹我堂堂一个公主,要是说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
顿了顿,又低声道:“再者说了,我为难宁王妃也只是因为被宁王爷冷落了不甘心而已,说到深处,也不一定就是喜欢,只是自尊心作怪罢了,当不得真的。”
她的话剖析深刻,又句句真诚,倒是让萧美景有些意外,“那你理想中的夫君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一方面她是真的好奇,另一方面想看看自家皇兄到底够不够格。
紫桑想了想,眼睛弯弯:“我们鞑靼的男人都是只娶一个妻子的,所以我的夫君嘛,肯定要这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而且,要疼我爱我,不能骗我,更不能背叛我。答应我的事情要做到,否则就不要随意允诺;我开心,他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了,他要想法设法的逗我开心;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能骂我打我;在他眼里,永远觉得我是最漂亮的人……嗯,如果我跟他娘亲同时掉水里了,他要救的人也要是我。”
“呃……这个……”这一番话,再次让萧美景目瞪口呆,“紫桑公主,你这找的是夫君吗?前面那些要求也就算了,最后这个会不会太……太苛刻了?”
紫桑收起笑意,话锋一转:“其实,在你没遇到那个正确的人之前,总会给自己列出各种条条框框来规定自己以后一定要找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然而当你遇到后,你才会明白,其实爱情根本就没有固定的模样。哪怕那个人跟你最先设想的理想对象天差地别,可你爱了就是爱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萧美景眸光微动,深深的凝视着紫桑,有一丝赞赏:“这些道理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难不成是有感而发?”
紫桑轻哼一声,“当然是话本戏剧看多了,悟出来的!”
萧美景撇了撇嘴,趁热打铁道:“那你觉得我皇兄如何?”
紫桑一怔,古怪的看着萧美景,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不如何。”
“那就当我没说。”萧美景耸了耸肩,若无其事的看了房顶一眼,“后日咱们就启程回去了,你若是以后无事,可以去齐国找我们玩。”
紫桑道:“好,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萧美景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紫桑想着刚才萧美景那个问题,又联想到父王似乎这两日与萧良辰极为谈得来,眉头险些拧成一股麻花。
紫棠见紫桑脸色不好看,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紫桑摇头,一边收拾乱糟糟的床榻,一边道:“没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