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妃掌心的伤口涓涓流着血,有的滴在了她鹅黄色的衣裙上,有的落在了地上,动了动唇,却被君祁阳凌厉的眼神盯的说不出话来。
小丫鬟低头看着一地狼藉,小脸面无血色,急忙跪了下来,哭道:“奴婢……奴婢该死。”
君祁阳低下头,目光幽幽,面上的表情如同刚从地狱里归来的修罗一样,极为的骇人。
大手一抬,阴恻恻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滚!”
这些年来,君祁阳无论在谁面前都是一副温文儒雅的形象,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发过脾气。
今日这样凶神恶煞的一面还是第一次瞅见,小丫鬟恐惧的看了仿佛石化了一般的云贵妃一眼,然后便忙不连跌的爬起来夺门而出,生怕再继续多待一刻就会被君祁阳一掌打飞出去。
君祁阳的语气暴怒无比,眼神带着冷漠,失望,讽刺……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向云贵妃走来,无形的压力也直直逼近。
“阳儿……”云贵妃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一步,被君祁阳抵在桌子边缘。
君祁阳双眸布满了寒霜,幽幽道:“多久了?”
也不顾及掌心火辣辣的疼痛,云贵妃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眼泪婆娑道:“阳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
云贵妃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君祁阳曾经温润的笑容就像是被人撕碎了一般,看着让人好不揪心。
她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抽搐,那种刺痛,远比掌心被尖锐的剪刀划伤更甚。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母妃你告诉我,究竟是哪样?”君祁阳摇着头,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原本我是来给母妃请安的,可现在看来……着实是不该来!”说罢,君祁阳一把挥开云贵妃的手,便头也不回的抬脚往门口走去。
“阳儿!”云贵妃见状,立刻上前就要追,可是却因为太着急而绊倒在地,只触到了君祁阳的一片衣角。
“阳儿,你不要走,听母妃给你解释!”两手撑着地面,咬着牙试图站起来,可膝盖因为刚才那一摔肿痛的厉害,“嘭”的一下子,又瘫坐在了地上。
君祁阳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一顿,背对着云贵妃没有转过头来:“你想要害父皇。”
望着君祁阳僵直的背影,云贵妃再次吃力的扶着凳子站起来,然后忍着痛拖着受伤的腿费劲的走到君祁阳身后,紧紧的抱住他,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染花,“阳儿,不要怪母亲……母妃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母妃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如果你父皇不死,那皇位……”
听这个“死”字,君祁阳双手握拳,眉头紧皱,直接推开云贵妃,怒声道:“够了!你不要再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我,你之所以给父皇下毒,只是因为我不是……”
神色痛苦,君祁阳眼睛有些湿润,强忍着将剩下半句话吞回肚子里,别过脸不再看云贵妃。
母妃为了什么,当真以为他不知道么?
六岁那年,如果不是他意外撞见了那一幕,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的母妃竟然……
虽说是陈年旧事,可每每想起,他就会有一种被欺骗,背叛的感觉,还有一种羞耻感……
云贵妃被推的踉跄了几步,再加上被君祁阳这一吼,她张着嘴巴,怔怔的好一会才合上,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她辛辛苦苦抚养大的儿子。
手颤抖的抚上君祁阳的脸,云贵妃含泪苦涩道:“阳儿……你……怎能……这般跟母妃说话?”
君祁阳视线落在了云贵妃沾染着血的袖子,眸光微动,良久才缓缓道:“母妃,儿子发现越来越不认识你了。”顿了顿,又自嘲道:“兴许,儿子从来就没有看清过母妃。”
云贵妃咬着唇,哽咽道:“阳儿,母妃也是迫不得已才……”
君祁阳轻轻将云贵妃的手从自己脸上拂开,一字一句道:“母妃,这样心狠手辣的你,真的让儿臣觉得陌生。”
往旁边站了一步,君祁阳拉开了与云贵妃之间的距离,任由她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继续道:“在我二十多年的记忆里,我的母妃一直都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为了我与馨月数十年如一日的艰辛支撑,她坚强,隐忍,与宫里那些蛇蝎妇人完全不一样,美好的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母妃也变成了这样心机深重?”君祁阳低垂的眸子闪过一抹伤痛,深吸一口气,“母妃,儿子想要什么会自己去争取。当然,儿子也知道,自古以来,皇家没有什么骨肉亲情,兄友弟恭,要想得到那个位子,必定要心狠手辣才可以。”
“可是,母妃,您是儿子和馨月心里最敬佩的人啊!实则是……手上不该沾上血的……”
留下一声叹息,君祁阳扭头走出了房间,唯有云贵妃泪流满面。
捂着胸口,云贵妃望着渐行渐远消失在院子里的君祁阳,低低抽泣道:“阳儿……”
城墙下,君临墨带着朝中众多文武大臣前来为君一航及赵家父女送行。
君一航一身银白色的盔甲,在太阳底下极为的耀眼,“四哥,你不要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和珊珊的。”
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赵将军,君一航又挑着眉毛嬉笑道:“当然,也会照顾好岳父大人的。”
君临墨敛去眼中的担扰,淡淡道:“贫嘴。”
赵将军爽朗的“哈哈”大笑后,豪迈的拍了拍君一航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坐在马车里撩着窗帘的赵珊珊,沉声道:“老夫就不需要你照顾了,你好好对珊珊就可以了。”
说罢,又对君临墨拱了拱手,甚是恭敬道:“宁王爷,西北地区虽然生活艰苦,但是老夫向王爷保证,待瑞王爷回来的时候,一定是毫发无损。”
君临墨点点头,沉声道:“多谢赵将军。”
对于赵谭波的为人,君临墨自然是信任的,所以在听到他这话后便安心了几分。
君一航撇撇嘴,不满道:“都说了,我成亲了就是大人了,你们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
“好了。”君临墨抬头看了看天色,肃然道:“一路保重。”
“四哥保重!”
“宁王爷保重!”
君一航与赵谭波再次郑重的行了个礼,然后便分别上了马,扬起手里的鞭子吩咐启程。
浩浩荡荡的军队整齐的排成一条直线,清一色的黑色盔甲宛若城墙一般。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君临墨直至不见了军队的影子后才转身,然而目光一顿,便看到了城门后薄如素一闪而过的身影。
“嫣……”那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可是到了嘴边又被君临墨给咽了回去。
微微叹了口气,君临墨无奈的低喃道:“嫣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