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吴地（6K+）
春妈妈看着女孩子一脸平静的表情，一时间再次噎住了：“……”
她自己这颗满身都是缝的蛋，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晓，姜四小姐居然已经知晓了？
这太史局不立个女官的位置给姜四小姐真是浪费人才了。
“我会亲自去一趟吴地确认一番，此事……”女孩子略略犹豫了片刻之后，瞥了她一眼，扶了扶额，似是有些无奈道，“算了，你同我一起去吧！免得你做过什么事我不知道，坏了计划。”
春妈妈：“……”原来也不是邪门到什么都知道的，到底还是有不知道的事情的，至少她曾经做过的缺德事，姜四小姐也不能完全知晓。
这梁大公子虽然不是嫖客却也确实不管长相还是性子都随了他爹。
也只这等自古以来皆富庶, 鲜少为战火波及的小城百姓才能这么个吃法。
这般爱吃……春妈妈抽了抽嘴角，看着小丫鬟一张肉嘟嘟的脸, 忍不住瞥向一旁的姜韶颜。
“口味不同而已。”姜韶颜淡淡的说了一句, 顿了顿又道，“不过看这吴地人的饮食习惯，倒更似是一个更富贵些的宝陵城了。”
话未说完，就听春妈妈哼了一声，道：“你们这地方当真是安逸久了，鲜少发生什么事，心都养的这般大的么？以至于都敢把三岁的女童交给陌生人来看管了。”
伙计闻言倒是不觉意外，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这自是真的，毕竟那早早去世的梁夫人是个美人呢！”
伙计闻言当即摇了摇头，道：“不是安置在梁家大宅，梁家大宅的后院安置了梁员外自己的美人们，梁大公子在咱们吴地东面有座私宅，你们往东走，最大最气派那个就是了。他的美人都安置在那里头了！”
“问问你这里的盐商, ”女孩子没有拐弯抹角，开口便道，“曾经走丢过一个女儿的盐商。”
做主子的见状只笑了笑, 倒是没有对小丫鬟花钱什么的有所指摘，叮嘱了小丫鬟一句：“莫要太过贪食, 一下子吃太多对身子不好。”
姜韶颜一行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这梁大公子一行人离去，待到梁大公子离开之后，春妈妈才拿着签子剔了剔牙，道：“就他这样的，他那妹子当真会长的很好看？”
离得如此之近的吴地和姑苏两地风俗自然不会相差很大，比起姑苏，吴地的百姓显得更为闲适。
小丫鬟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 表示：“嗯，小姐, 那我慢点吃！”
这父子俩的喜好可谓截然不同。
林彦听的面如土色：这种歇息……真是大可不必。
这般想着，林彦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密密麻麻的兵马。以往他为了办案去问崇言借人，可从来没有借到过这么多人的时候。
“那位梁夫人为梁员外生了一子一女，这长子长相跟梁员外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跟个猴似的；倒是那女儿，随了梁夫人，还未被拐走前，跟个画里头的娃娃似的珠圆玉润、玲珑可爱的紧。”
“可有进展了？”把玩着苹果的那一位认真的问道。
他如今这个样子，倒是不用特意换个旧裳来“衬托”崇言了。
说这话时林彦眼底发青，不过同那位吴地的梁大公子不同的是，他是真的累出来的。
这是个富庶平和的江南道小城，生在吴地这样的小城里的盐商之家, 那个孩子若是未被拐走, 想来日子也会过的快乐而平和。
“你还小？”这话听的春妈妈忍不住腹诽，她没记错的话，香梨这小丫鬟同姜四小姐一样如今恰巧十五岁，而且姜四小姐还比香梨要小几个月吧！
自从上一回去了趟宝陵，回来之后这位世子爷便喜欢上了苹果，不是吃就是拿捏在手里玩，想也知道多半同那位姜四小姐有关。
那厢的“才女”当然不会解释这些，只是收回了目送梁大公子离去的目光之后，才转头问伙计：“梁大公子把他那几院子的美人是安置在梁家大宅还是自己的宅子？”
“总是要对上的，抓走一些打手，也算削弱了他们的实力，于我等还是有益的。”季崇言说道。
伙计又说了一些梁家的旧事，无外乎精明做生意不肯轻易让步什么的，见女孩子没有太大的反应，想了想实在无话可说了，正要准备离开，听外头忽地响起了一阵嘈杂声。伙计本能的把头探出窗外看了一眼，立时激动的回头对姜韶颜道：“巧的很，梁大公子回城了！”
这般一想，心头莫名地有些酸楚，只是这酸楚也未持续片刻, 春妈妈便回过神来了：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下这般乖觉听话, 不过是知晓自己飞不出姜四小姐的掌心而已。良心这等东西她自打入了这行，几时候有过了？怎么眼下竟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了呢？
老鸨生出良心来了, 那可是要了命了……春妈妈放下手里的碗筷，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刮子：有毛病了是不是？
真要养成这等“傻”毛病, 往后飞出姜四小姐的掌心之后花月楼还怎么开的下去？
正举着一块锅巴糖糕吃的高兴的香梨看着面无表情的突然给自己一耳刮子的春妈妈，一时间目瞪口呆：这……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打啊！
似梁家这等盐商大户当然不会只一座大宅，怕是单吴地便好几处宅子了。
是以这话一出，伙计当即猛地一拍脑袋，开口道：“小姐说的是梁员外家的小女儿吧！”
吴地这种巴掌大、风气又不错可说路不拾遗的小城便容易如此，邻与邻之间都没有防备的。这等情况之下造成的后果便是要么不出事，要出事便是大事。
林彦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倒都是所谓的圣道教中人，只是皆是打手，用处并不大。”
排骨肉是甜的，豆腐干是甜的就连乌米饭里也盖了糖。
待打发了伙计之后，姜韶颜便唤来小午，在春妈妈等人疑惑的眼神中，开口道：“小午，去帮我办件事！”
世人口味千秋，不巧的很，她就是不喜甜的那等人，是以, 对吴地的吃食实在吃不惯。
到吴地的时候已近午时了，一行人在街边随便找了家酒楼点了几个菜吃午食。
“崇言，你往后倒是不必特意抓些犯人与我提审的！”林彦喃喃着看着季崇言，说道，“我们大理寺的政绩年年都是超标的，杀人放火的恶人只会过多，不会过少的！”
这话……着实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毕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那梁家小姐长到三岁时虽说还小，瞧那相貌却已经隐隐有几分美人胚子的味道了，结果那年元宵的时候，带梁家小姐出去的下人不过去如个厕的工夫，那梁家小姐就被帮着照看梁家小姐的‘好心人’给拐走了。”
梁家父子做生意精明，赚得钱财也会享受，一人一个大宅享受美人恩。
姜韶颜看了一眼给自己一耳刮子的春妈妈，没有多言，只是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之后, 叫酒楼的小二过来添茶。
难怪啊！原本还当他眼底发青是行商累的，原来是这么回事，跟原先的青楼常客钱三一个德性，瞧着有些虚呢！春妈妈嘀咕了几句。 又是虚又是累的，香梨有些听不懂，忍不住小声问姜韶颜：“小姐，春妈妈在说什么？奴婢不懂呢！”
吴地是个宝陵一般的小城，巴掌大的小城里有什么事，四邻街坊几乎都知道，更别提城中酒楼这等地方里头日常迎客送客的伙计了。
“你还小，不懂也不要紧。”姜韶颜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眼底却是一阵了然。
在姜家别苑里对付刺客毫不手软, 手里箭弩射杀了多少刺客的女孩子对待身边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和善。
一个下午的工夫，众人没有去梁家大宅，也没有出去闲逛，哪里都没有去，只是留在客栈里喝茶吃点心。
这样甜甜的味道最受香梨的喜欢了, 进城之后，入目所见的小食皆买了一份，放在马车里的小食箱子里在路上吃。
据伙计所言，今儿是梁大公子从外地行商回来，要同梁员外对账簿，怕是要到半夜才能赶回自己的大宅了。
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不去一趟九龙岭，此事的进展想来不会很大。
“这梁大公子后院的小妾和暖床丫鬟可有好几院子呢！”伙计说道，“虽然不是嫖客，却也……差不多了。”
“不过梁家虽素日里口碑不如何，从不施粥布善什么的，还有些小气，可在这件事上倒是表现的尚可，至少没有发卖了下人什么的，连那个如厕的下人也只罚了半年的例银，还留在梁家做事。是以此事上梁家也算可以了。”伙计感慨道。
到底还是顾念着多年相交之情的，季崇言说罢顿了顿，便再次开口道：“这次不消你这个玉面判官出马，你去一趟吴地，走个场就行了。左右你这两日提审案犯也累了，便当歇息歇息好了。”
众人认真的听着，没有打断伙计的话，纵使审美这种东西有偏好，不过能被评价为“美的跟仙女似的”，想来至少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个美人了。
晨起出发，临近暮食的时候林彦已经带着兵马赶到吴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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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少卿林彦。”将腰间的腰牌交给护卫看了看之后，林彦收了腰牌，道，“本官要进城见本城县令。”
吴地在江南道不算大城，却自古以来都算是富庶之地，鱼米产出皆十分丰饶。
林彦见状转身准备离开：左右姜四小姐的来信应当同他没什么关系。
“当时梁家整整大半年的工夫灯火通明，找不到人，那貌美的梁夫人因此积郁成疾，三年之后便过世了。”
花月楼是什么，他们民风淳朴的吴地百姓可不懂。伙计摸了摸鼻子，心道，不过“嫖客”这两个字还是懂的。
吴地的守城护卫也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兵马浩浩荡荡前来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林彦翻身下马走至近前时，才结结巴巴开口问道：“你……你……”
进来之后，他便径自走到姜韶颜身边匆匆施了一礼之后，神情凝重道：“四小姐说的一点都不错，那宅子里确实有……”
哦？是那位自幼疼爱幼妹的梁大公子么？
姜韶颜起身走到窗边向下看去。
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姜韶颜是将小午唤到身边来交待的事，且说话时还压低了声音，是以春妈妈等人并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与他相比，抓人的那位眼下倒是精神奕奕，手里抓着一只苹果来回把玩。
林彦点了下头正要说话，的卢便自外头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扑棱着翅膀的信鸽道：“姜四小姐来信了！”
“咱们吴地这地方鲜少发生过这样的事的，事情发生之后，一时间人人自危，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有帮着打听寻找的，可那拐子就是没人看见过……”
……
林彦：“……”
只是这一次，女孩子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件事吴地当地的县令若是敢管早管了，此事还是需要跑一趟晏城借林少卿的身份一用的。”
若是没有被拐走……这等小城里的富贵小姐，想来日子会过的极好吧！
林彦：“……”他可是正经人，去见姜四小姐是为了正事，不似你这位还带了“私心”的。
只是牢骚归牢骚，既然答应了崇言，林彦还是点头允了。晏城衙门这里不能无人，是以这一次崇言没有一同前往。
姜韶颜听到这里，垂下眼睑，“嗯”了一声谢过了伙计。
春妈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下的姜四小姐周身仿佛凝着一股寒意一般，只一靠近便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轮到香梨就还小，轮到她自己就懂了呢？
才女连这个也要懂得吗？
这一次因为姜四小姐，到底是不一样啊！林彦叹了口气，翻身上马。从晏城出发前往吴地也不过一日的功夫。
距离姑苏更是近的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工夫便能到吴地。
不知是不是连日奔波疲惫，那梁大公子耷拉着眼皮，神情疲倦，眼下还有些发青，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骑在高头大马上时不时的往街道两边的百姓身上扫去，眼底带着几分冷意和精明。
吴地县令心中又惊又喜，毕竟大理寺少卿，堂堂的玉面判官，似他们这等天高皇帝远地方的芝麻小官哪个不想看一看呢？
话未说完便见女孩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小午见状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四小姐，要不要报官？”
这个道理姜韶颜懂, “老练”的春妈妈自然也懂, 听姜韶颜这般说起吴地似个‘富贵宝陵城’，心里头莫名地一噎, 本就被满嘴的甜食塞的有些吃不下去的饭更吃不下去了。
待到将近暮食的时候，小午才匆匆而返，不同于离开时公事公办的平静神情，自窗外跳进来的小午脸上也多了几分素日里难得的肃然之色。
姜韶颜闻言若有所思。
小午应了一声“是”。
才尝了几口，春妈妈手里的筷子便只敢往那盘绿油油的炒菜蔬伸过去了, 倒不是想随了小雪白吃素，而是这吴地的人似乎十分喜甜：十个菜有七八个菜里都要放糖。
当然不安置在一起除了父子两不想互相干扰之外还有别的缘故。
他来江南道是为了追查夜明珠一案的，可眼下……手头旁的案子都快堆成山了！
他虽然玉面判官名声在外，遇到案子不会袖手不管，可崇言和姜四小姐如此“尽心”的为他找案子还当真不必。
这些时日，养成有事情就报官的习惯的不止香梨一个，还有他。
临送他上马车前，崇言突然感慨道：“我倒是有些羡慕你这个玉面判官了，居然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去见姜四小姐。”
真是好个“帮一帮”，待往后这“聪明人”杨老夫人若是知道了这等事，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大概会是“感激涕零”吧！
楼下的吴地大街上一行带着马车拉货商队的人正往这里过来，为首的那个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一身锦绣华袍很是富贵，不过那模样却是精瘦，相貌立体的甚至有些尖锐，这模样……确实只一眼便让人想到了伙计方才所言的“瘦的跟个猴”似的。
“阿嚏！”一连提审了两日刺客的林彦打了个喷嚏，裹了裹身上厚厚的狐裘，往日俊朗干净的脸上胡子茬啦的，蓬头垢面的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季崇言。
见啃着糖糕的香梨正向自己和伙计看来，春妈妈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动了动唇，嘀咕道：“看这梁公子，谁能想到他妹子会是个美人？不提他的身份，我还当他是来……呃，去花月楼的嫖客呢！”
正在把玩苹果的季崇言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忙伸手将信鸽接了过来。
添茶的空当塞了一块银子给小二，小二见状当即会意, 乐呵呵的恭维其了姜韶颜：“这位小姐一看就是个富贵人, ”这倒是大实话, 这位珠圆玉润的面相确实富贵的很, “不知小姐有什么想问的？”
只是这一次，还未来得及走两步，便听身后季崇言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彦，有个案子你接一下。”
女孩子此时说话时就站在窗边，春妈妈看着站在窗边的女孩子，今日日头不错，眼下又是午时，日光落在女孩子的脸上，却没有了才到吴地时的温和，转为肃然和凝重。
“糖价也不便宜, 这般个放法……”春妈妈摇了摇头，有些难以理解。
“至于杨老夫人那里，待安排进了人手，杨老夫人自会对大丽动手，我们只消‘帮一帮’杨老夫人就好了。”女孩子认真的说道。
梁家贩盐富庶，一举一动都能引得吴地百姓的议论。
在梁家这等父兄做主的家里头，被父兄疼爱有加，想也知道若是这个梁家小姐没有被拐走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受宠。
只是这兄妹两个投胎本事截然相反，一个随了爹，一个随了娘而已。
同吴有才一个样，吴地县令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碰到朝廷三品大员亲自赶来见自己这个县令的。想自己一个寻常的小城县令，又没做过什么厉害的事，怎会无缘无故引来林彦这么个三品大员的注意？
“梁员外偏好那等成过亲的美貌妇人、漂亮寡妇什么的，梁家大宅里头的美人多是这等身段丰饶的美妇，韵味足些，”虽说梁家的泼天富贵与他们不相干，可说上一说评价评价又不要紧，伙计将素日里同百姓们嗑瓜子闲聊听来的评价说给姜韶颜等人听，“梁大公子却不喜欢这等，他喜欢年岁小些，身段纤细的，先前有人见过梁大公子带美人们出来逛街采买珠钗首饰的，那都是一水儿十三四岁还未及笄的青涩丫头。”
“那梁员外自己长的是真不行，精瘦的跟个猴似的，”这位富庶的盐商并不是什么大善人, 在吴地当地口碑平平，寻常百姓对其并不喜欢, 评价起这个人来也格外的不给面子，“奈何有钱，娶的夫人小妾皆极为貌美，尤其是那位已经去世的梁夫人, 是真真美的跟个仙女似的。”
……
“梁员外自己长的不行，这眼睛却没毛病，对这个长的跟夫人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女儿也是挺疼的，不止他疼，这做兄长的梁家大公子也疼这妹子，那时候不少人都看到过这梁大公子抱着妹子跑出来买小食，喜欢的抱着不肯撒手呢！”
有个这样的主子……春妈妈觉得这个叫香梨的小丫鬟当真可说是傻人有傻福了。
带着几分不解，吴地县令匆忙换了官袍自衙门里奔出来迎接，只是这等惊喜交加的心情在看到随林彦一同而来的密密麻麻的兵马时，喜瞬间不见了踪影，只剩惊恐了。
什么事需要出动这么多兵马？该不会是冲着他来的吧！他这些年有做过什么不得了的恶事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