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鸳是第一个签字上交的, 没有任何犹豫。
在所有人还僵在迟疑之中的时候，陆鸳拎着两份协议递给了闻校长。
闻校长接过，提醒道，“陆鸳, 你有看完条款么。”
“没必要。”陆鸳转身回座。真要出事了, 这两份薄薄的纸管得了什么用？
还是新兵连里的套路, 不同的是, 部队里新兵写的是遗书, 他们改成了签字。
一样的套路, 那就不管用了。
付芝忆慕一颜还在犹豫, 陆鸳对着两人道，“签吧。”无聊的施加压力罢了。
有学生提出想要和父母商量, 被闻校长当场回绝。
退出可以, 训练途中找妈妈，不行。
有人带头上交，余下的学生们也陆陆续续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都走到这一步了, 因为一个签名就回家实在不划算, 反正随时可以退出，实在不行他们中途再跑就是了。
这么一想就有了点安慰, 可望着面前这份看起来十分严肃郑重的协议，学生们心中多少有些沉甸甸的压力。
到底是什么样的训练需要签下这样的协议，难道比之前的森林还要严苛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学生们领到手机后也不太轻松。
闻校长对此视若罔闻, 继续按照他的节奏进行教学。
晚上的课程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一个小时, 上的是通用课，也就是那两本《单兵作战及步兵阵型》、《实战基础》, 由闻校长执教。
第二部分为一个半小时，为专业课程。
这一部分的课程提供一对一的教学，攻科生留在301，法科生前往302教室，刺客由李老师教授，牧师由言老师指导，轻剑士由闻校长，重剑士由何老师负责。
除此之外的职业，将采取网课的形式和校内的老师连线。这也是为什么要将手机下发的原因。
最后一部分，第三部分为半个小时，是自习时间。
这一阶段，学生进行自主学习，有任何问题可以当场提问。
第一堂课，闻校长将作息表发给了每个学生。
宓茶拿到后一看，第一行字就令她头晕眼花——
06:30-07:20 一万米晨跑。
07:20-08:00 早休
08:00-12:00 上午训练
12:00-13:00 午休
13:00-18:30 下午训练
18:30-20:00 晚休
20:00-23:00 晚课
（本表适用于4月16日至5月13日）
“简直就是高考。”柳凌荫算了一下时间，她们每天只有七个小时的睡眠。
“每周日休息。”严煦道，“早中晚都有休息的时间段，而且上面写着，女生经期间训练量可以视情况减少30％到50％，比之前森林里的训练方式要合理很多。”
“但是从晨跑来看，训练的强度肯定不小。”沈芙嘉蹙眉，担忧地看向了宓茶和严煦，“你们两个能坚持得下来么。”
“坚持不了也要坚持。”严煦抿着唇，目光和宓茶一样，落在了一万米上。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前四届都有法科生参赛，也就是说，这套训练强度法科生是可以承受下来的。”她将作息表折好，夹进书中。既然别人可以，那她没有理由不行。
“法科生和法科生之间也是有不同的。”柳凌荫示意了眼前方戴着护腕的陆鸳，又将严煦的袖子扯开，露出了白骨似的手腕，“简直像是长相平平的白骨精在世。”
“别这么说。”付芝忆从前排转过身来，替严煦说话。
她将严煦的眼镜摘掉，一巴掌拍在了严煦脑后，打得严煦脑袋向前倾斜四十五度。
严煦被打得发懵，她不认为自己和付芝忆有过什么交集。
“你看，这么看起来还是挺帅的。”付芝忆翘了翘拇指，“所有近视眼摘掉眼镜后都会露出他们真正的眼神，是不是冷酷又帅气？”
柳凌荫不解，扳过严煦的肩膀，让她正面朝向了自己，仔细看了看。
当看清了摘掉眼睛的严煦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感觉变了好多。”
托睡眠不足、营养不良的福，严煦的眼睛下面常年一片青黑，显得她眼神偏冷，摘掉了眼镜后，那双眼睛冰冷得毫无情绪，看谁都像是“女人，你在找死？”
“那是因为看不清东西，所以才眯着眼……”慕一颜扶额。
她把付芝忆手上的眼镜抢回来还给了严煦，歉意道，“对不起啊严煦，她不是故意的。”
严煦接过，无奈地摇头，表示没关系。
集训之后，各个小组之间的壁垒一定程度上被打破，学生们更加融入在了一起，她也不得不和一些麻烦的人有所交集。
407寝室的风格对于不拘言笑的严煦来说，节奏太快，让她有点无法适应。
提到冷酷帅气，那付芝忆就不得不提秦臻。
“我们家秦臻在淋浴的时候老帅了。” 她勾住了秦臻的脖子，得意洋洋地向408展示，“我个人认为，每本少女漫里都应该有一个秦臻，没有秦臻的少女漫是不完整的少女漫。”
正在看书的秦臻一把扯掉了付芝忆的手，一句斥责都无，继续看自己的书——她早就知道斥责是无用的了。
“少女漫里有这对白痴情侣就足够了。”柳凌荫抱着胸靠着椅背，不耐烦道，“传统傻白甜女主和最近几年流行的万人迷女主居然碰在了一起，最恶俗的两种漫画双剑合璧了，简直天下无敌。你知道我每天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么？”
“两个女主都在你旁边……”付芝忆捏着下巴思索着，片刻恍然大悟，“那不就是后宫漫了么！挺好的啊。”
“好个屁！”柳凌荫左腿搭在了右腿上，闭着眼，额头上青筋暴跳，“你看看她们现在在干什么！”
付芝忆扭头看去。两人正低头写字。
“没什么啊，不就是在新发的课本上写自己的名字吗？”
“看仔细。”
付芝忆狐疑地往前探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她们哪里是在写自己的名字，而是互写对方的姓名。
“嘉嘉，我写好啦。”宓茶举起沈芙嘉的书来，“你看你看，我给‘沈芙嘉’旁边画了好多爱心，可爱吗？”
“啊~超可爱，好幸福，好像是被茶茶的爱包围起来了——”沈芙嘉举起了宓茶的书，“你看，我给茶茶的每本书的第一页都写了‘最喜欢认真学习的茶茶了’哦。”
付芝忆嘴角一抽，默默地转过身去。
闻校长那张接近四十岁的脸，忽然变得清爽了起来……
她抱住了秦臻的胳膊，举起了笔，捏着嗓子喊，“秦臻，人家也想给你画心心~”
“滚。”
“不，爷就画哈哈哈哈！”付芝忆迅速落笔，在秦臻的书页上画了大写的“SB”。
秦臻一把将书摁在付芝忆脸上，灭烟头似地左右碾了碾，随后扯过付芝忆的书换了自己的那本。
“安静一点！”慕一颜急得扯付芝忆的袖子，“校长在看你了！”
十八岁是神奇的一年，他们开始走向成熟，变得稳重；可有时依旧留在过去，带着一身单纯的懵懂青葱。
暮春早夏，一棵树上的叶子有的嫩黄，有的深绿。
十分钟前他们签掉了自己的命，压抑地揣测未来的艰辛；十分钟后，他们又回到了高一入学的模样，在教室里嘻嘻哈哈打来闹去。
闻校长拍了拍手让教室安静下来。
确认所有人学生上交协议，并拿到作息表后，他开口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先翻开《实战基础》，这本书我会用七个课时带大家快速过一遍，重点主要在《单兵作战及步兵阵型》上，速度很快，希望同学们上课时能够认真听讲，如果有不会的地方，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欢迎同学们在任何时候向我提问。”
正式的课程开始，几人将嬉戏一收，恢复了上课的状态，拿起笔开始听课。
暂不管明天的一万米长跑，对于高三生来说，听讲，他们可都是专业级别的，再没有谁比高三生更擅长听课了。
……
第一节课，闻校长将目前禹国的各类兵种介绍了一番，因为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得比计划要早，不少专业课老师今晚没能抽出空来，因此今天只有通识课和自习。
听完了闻校长的介绍，自习时学生们不免期待起自己未来发展的方向。
“说起来，我们要八月底才能知道自己进了什么专业。”慕一颜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也太久了，万一被分到了自己讨厌的专业怎么办？”
“大学学的也不一定就是以后做的，还有很多改变志愿的机会。”沈芙嘉偏头，看向了慕一颜，“我记得一颜是要报考李老师的情侦部？”
“当然，”慕一颜笑道，“刺客不去情侦部，还能去哪里？”
“我也是，风系能力者注定会在天上飞。”付芝忆露齿一笑，“我以后可是空军，待遇最好的地方，羡慕吧？”
“又不是所有空军都是上天的。”慕一颜毫不客气地打压她，“说不定你到死了也就是个地勤。”
“地勤就地勤，地勤也是空军，没有地勤哪来的飞行员。”付芝忆双手垫在脑后，“再说了，哪有人一进去就上天的？都得从地勤做起，我有这个准备，爷又不是不能吃苦的大小姐。”
付芝忆的志愿从高一入校起几人就常听她提起，作为一名风系轻剑士，付芝忆命中注定会成为一名空军。
风系是变异的属性，稀有度和冰系、雷系相当，且和冰系雷系不同，在制空方面，没有能力可以代替风系，因此空军一直是最珍贵的兵种，各项待遇、工资福利都让其他兵种望尘莫及。
“秦臻就不用说了，弓箭手肯定也是陆军，去情侦部、特种部或者以后当武警都可以。”慕一颜倾身，期待地望向秦臻，“要不要和我一起报名情侦部？这样我们大学就还能在一起。”
“我还没有想好。”秦臻道，“看到时候学校安排吧，我对专业没什么偏好。”
“严煦去海军吗？还是说防化、电子对抗这一类？”
严煦摇头，“我无所谓什么兵种，等服兵役的最短年限后，我倾向于在大学教书做项目。”
家中还有妈妈和妹妹，严煦不放心离开家太久。
宓茶望向柳凌荫，“凌荫想去哪里？”
“陆军里面除了消防我都行。”柳凌荫耸肩，“反正体力能力我都跟得上。”
“真好。”慕一颜羡慕道，“体能好就是任性。”
“那芙嘉要报什么？”慕一颜将话头转向了沈芙嘉。
“我……”沈芙嘉一怔，“我应该也是陆军里面看分配吧……”
她不知道百里夫人是怎么打算她和宓茶的未来的，她自己是一直以军队为目标，可如今仔细一想，沈芙嘉忽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付芝忆可以制空；秦臻是天生的狙击手；慕一颜身为刺客擅长潜伏，并且她的作图极好；柳凌荫善于强攻；严煦在防御方面有着研究，宓茶是到处都抢着要的牧师。
那她呢……
沈芙嘉忽然陷入了茫然，她擅长什么……
速度方面，她不及刺客和风系能力者；力量方面，她不如重剑士和狂战士；能力方面，她又不如金系、雷系有特点……
沈芙嘉陡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说得好听一点，她是全面发展没有短板，可说得现实一些，她各方面都平庸无奇，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之前在应试考试的规则下，沈芙嘉这样平衡的属性无疑是占优势的，可一旦脱离高中、进入大学，社会要的不是面面俱到的普通人，这个社会需要精通某一方面的特长生。
而她，毫无特长。
在晚课结束以后，沈芙嘉在教室外拦住了准备离开的闻校长。
“有什么事么，沈芙嘉同学？”闻校长像是并不意外沈芙嘉将他拦下，他甚至像是在专门等着沈芙嘉的到来。
“校长……”沈芙嘉垂眸，“是您选我做的队长么？”
“不，”闻校长微笑道，“是你选了自己。”那场游戏中，沈芙嘉猜出了规则，取得了胜利，按照游戏的规定，她就是这批学生中唯一的赢家。
沈芙嘉沉默了一会儿，末了，她低低地开口，“现在留下来的都是很优秀的学生，她们中有人比我更加强，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成为这些人的队长。”
她甚至连拿得出手的一项特长都无。
“我明白，要驾驭那么多优秀的人是件很难的事情。”闻校长拍了拍沈芙嘉的肩，“放心，我不仅是你的校长，更是你专业课的老师，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帮助你是我的义务。”
沈芙嘉一愣，惊讶地抬眸，“校长，您会帮我？”
“我会最大限度地帮你。”闻校长颔首，“可最终能成就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他说罢，笑着望向了沈芙嘉身后，“你的朋友来了，回去休息吧，明天的训练可不轻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