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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乌山横贯,连绵不绝。
江水滔滔,咆哮着,卷起轻浪,不知流向何方。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那江岸口处,老艄公披着蓑衣,此时站在船尾处,整理自己的绳索。
小雨淅淅沥沥,那江岸口处的舟船来来往往,江上泛舟者甚多,这里的人,多数以打渔与操渡船为生,那山的远处,有人为这里起了个名头,叫做渔夫村。
这倒也没有什么错误的,毕竟这里最开始,仅仅是一些艄公的临时居所,后来因为这处四通八达,水路便捷,渐渐地,那来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多,直至形成了如今的模样。
老艄公顶着雨点,而那船厢中,已经有几个文人士子坐下。
这又是一笔不菲的买卖,老艄公如此想,那脸孔上皱纹都舒展开来,心情好极了。
小雨入江,总是有一些文人墨客喜欢泛舟江河之上,那吟诗作对,亦或是偶尔遇到画舫之船,便有琴音袅袅,这些文人总是喜欢看那些漂亮姑娘的。
绳索收起,老艄公整理了一会,做好了起舟的准备。
“老师傅,还渡人吗?”
挺悦耳的声音响起了,艄公抬起头,看见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小道人。
“渡,当然渡。当不起老师傅的称呼,小道爷,这大雨瓢泼,你要去哪里啊?”
老艄公问了小道人,小道人笑了笑:“你送我去山峡对岸就好了,如果方便的话,还需劳烦,这渡船的工钱,我给你十两银子。”
“诶哟,多了多了,渡到山峡对岸,小道爷是要去花山集吗?”
老艄公问了问,而小道人则是笑:“或许是吧,你把我送过去,就可以了。”
在得到了答案后,老艄公笑了起来,那双老手麻利的把伸缩捆在船杆上,那招呼了一声,而船厢里的文人墨客则是看着这个新上船的道人,那目光当中,隐有好奇之色。
不过这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待到老艄公招呼了他的两个儿子,这父子三人拨弄船桨与长杆,这艘舟船缓缓行出岸口,进入江流之中。
李辟尘取下斗笠,此时坐在船厢之尾,听着外界雨点打落在船厢顶棚的声音,那心绪则是宁静无比。
边上的文人们开始讨论了,他们的年纪都很轻,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那最小的不过才二九之岁,弱冠之年,而大一些的,也仅仅二十出头,约莫有三。
他们的气息很容易被感知到,不过是一群凡人而已。
文人最喜欢的还是女子,那抚琴的名妓,拨弄的不只是琴弦,还有他们的心弦。
听着这些年轻人的谈论,说是江水上,有艘画舫,那亭台楼阁,宛如仙家舟船,其上诸女,光是有名的词牌女,就有四位之多,俱都是平素里可望不可及的人物,但这些还仅仅是点缀,那上面,还隐着一位正主,说是,天上的仙女,落到了凡间。
光是这些言语,再看那些文人面上的向往与陶醉,便可明白那女子究竟是如何一番倾国倾城之貌,而李辟尘听着也颇为有趣,这时候,诸文人中,或许是谈论的热情了,有人见李辟尘一人坐在船尾,觉得冷落对方有失礼数,便向李辟尘搭起话来。
“小道爷在哪座仙山福地修行?”
那年纪二十出头的文人笑着问,而李辟尘这般看了看他,也礼貌回应:“我自西方而来,很远很远,越过千山,趟过泥潭,方才到此。”
“小道爷说笑,你身上半点泥巴也不沾染,怎么会是趟过泥潭呢。”
那文人笑了,借这个由头,与李辟尘攀谈起来,二人言语,这文人说些典故什么,李辟尘都能一一作答,不一会,几个文人都被吸引,而随着交谈的深入,那话语之中,俱都开始向李辟尘询问修行之事。
“修行之事可是枯燥?”
“道爷年岁几何,道行有多高?”
“道爷看我,有没有根骨?”
几个文人俱都是以玩笑方式询问,而李辟尘则是笑道:“哪里有什么根骨的说法,你愿意扎根修行道中,就是有根骨,不愿意,则是没有根骨。”
“根骨就是人性,人心,你心不坚定,哪怕是个天才,在修行之路上,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这几个文人听了,顿时是一阵哄笑,那当中有个人道:“小道爷,你这尽是胡说了,那当年,我还遇到过一个老修行人,他说我根骨尚佳,是修行的天才,只可惜凡尘之中,浊障难言,不见仙山,终究不明大道何在,还不如入朝为官,做个士子,富贵一生来的痛快。”
他这么说着,那神色突然变得欢喜起来:“还是多亏那个老修行,今年的秋试,我居然得了三甲,这一甲三人,虽然不是第一甲,但列在第六,也已经是大大超出我的预料了!”
这文人嬉笑,边上有人道:“原来你是借了他人的福气,啧啧,这运气倒是妙极,对了,小道爷,你也能替人金口玉言一回吗?”
他目光之中有些希冀,而李辟尘笑着摇头:“我说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给你们一点自信罢了,这是自欺欺人,再说我也没有这种法力。”
“听闻太华山的仙家有玄妙手段,可惜,只有祭天大典才能得见仙颜,那无缘不得见仙山,若是我们有缘,早就被点中,前往仙境了。”
有人叹气,诸多人俱是点头,而此时,忽然一道悠悠琴声响彻,回荡山谷,绕而不绝。
“是画舫来了!”
有人顿时惊喜,那其中,中了三甲的那个年轻人顿时开心极了:“当真好运,当真好运!我这此番,来去这里,却还真的见到了聂姑娘!”
“丹华赤紫,不及水瑶一笑!”
这些文人士子出了船厢,此时站在船头上,那目光四下张望,很快就发现了缓缓行来的一艘大船。
四周,无数的小船汇聚而来,对于这大船,恍如众星捧月,而诸多文人此时探出脑袋,那目光灼热,也在并不长久的等待后,如愿的见到了他们想见到的人。
一名女子从画舫之中走出,拨开云纱珠帘,那面上带着轻纱,但只是双眼轻轻一转,明明当中满是清冷之意,但刹那之间,无数的文人,那魂都要被勾了去。
她手中琴弦微动,此时拂过,那面纱之后朱唇轻轻一叹,然下一刻,当她看见一道身影的时候,那动作蓦然僵住。
她感觉到了,那此时出现的道人身影,身上萦绕的,不是凡间的气息。
修道人,是仙是神还是魔?
而当她在心惊时,李辟尘同样在看着她。
一只江河之中的鲢鱼,跃出了水面,乱了墨色的江山,化入了人间。
李辟尘笑了起来。
“这女孩,是个妖啊。”
脚步轻踏,李辟尘一步越过千舟,踏到了她的面前。
聂水瑶莹莹欠身,而当她看见李辟尘那头颅上,一朵飘摇道花时,则是让那倾城的俏脸,变得有些雪白。
一朵道花意味着什么,她当然知道。
这是一位人仙当面。
“妖,没有妖的样子,跑到了人间的画舫当中,做个青楼的词牌女,抚琴的江河客,你倒也是奇怪。”
李辟尘如此说着,而那四方处,有惊呼声连连响起,尤是那江河上,老艄公所在的船头,几个文人都眨着眼睛,再回过头去,却发现原本的小道爷居然从船上不见了。
聂水瑶不敢出声,只是好看的额头处,渗出了香汗,而李辟尘踏前一步,那手轻轻抚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恍如光阴静止,聂水瑶微微一愣,那脑海中,一片空白,面上泛起了些微的潮红。
她没料到对方会做出这种动作,一位仙人,举止也如此轻浮吗?
但,真的很舒服......眉心处,有些温热。
这是一只很温暖的手掌,恍惚间,宛如太阳。
聂水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而就在这时候,李辟尘的手,轻轻向上抚了过去。
青丝被手掌抚起,四目相对,聂水瑶愣住,而李辟尘则是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身在此处并非你意,好漂亮的鱼妖儿,若是去了无垠海,恐怕也不下龙女之容,如今被困在此地,倒是颇为不美。”
“你我有缘,今日遇见,我便救你一救。”
聂水瑶听得恍惚了,刚要开口,但那心神在刹那却宁静下来,莫名的感到一阵不解,而同时,在画舫当中,传出了尖锐的怒斥声。
“哪里来的野道人!敢到这江山画舫里撒野!”
随着怒喝声,一并走出的,是一个老妪,她拄着一根木棍,那身边有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女搀扶,此时见到了李辟尘,那二话不言,手里就升起一团火来,两指并拢,就对着李辟尘射出。
聂水瑶面色微惊,此时就要开言,但她想是想对那老妪说话,却不料她已经出手。
这是一团烈火,能够焚灭一切,而李辟尘看着这团火焰,那口轻轻一张,把那火直接吃了下去。
老妪瞬间呆滞住,而李辟尘吐出一口气来,笑了笑:“你在这鱼妖的眉心当中,种下了魔咒,这是凡间的道法吧,旁门之术,下下之乘,连带着你这火,也不甚好吃,有些人心恶念与土腥的涩味。”
话语轻轻,然那老妪却是面色一变:“你.....等等,你破了我的纵妖咒!”
李辟尘轻轻一叹,那手指尖上冒出一道雷光,此时轻轻一弹,刹那之间,那老妪被雷光击中,浑身上下于瞬间化作焦炭,那身子佝偻蜷缩,此时忽然惨嚎一声,化出原型来。
一只鲶鱼精,此时在船上蹦跶,而那两侧,那两个绝美的侍女,也在瞬间化作泥土瘫软。
鲶鱼精蹦跶,很快坠回江河之中,此时灵性已失,真身被破,数百年修行,一朝化作乌有。
凡山河精怪,妖类之属,百年方能化形,而一成人形,褪去兽身,前尘修行会如流水散去。
如今这鲶鱼精修行丧尽,再忘前尘,又回归浑浑噩噩之姿态。
“她们....都是妖精!”
几个凡人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而那当中更是有人直接呼喊出来,那指着聂水瑶,口里呼喝,大喊妖精。
妖精吗?
聂水瑶沉默不语,自己本就是妖精啊。
思绪有些混乱,而在这时候,那青丝忽然被人拂过,是那温暖的手掌再一次轻轻压在了自己的天灵上。
抬起头,目光有些迷离,看着眼前的清秀道人。
那口中一张一合,念得如同天籁的音。
不知不觉,她的目光闪亮起来,那头微微低下去,宛如虔诚的信徒。
耳中,传来了仙人的声音。
好听极了。
再睁开眼睛,聂水瑶看那前方,却是水波徜徉,天江一线。那什么画舫,诸船,俱都不见了,而小雨仍旧淅淅沥沥的在下着,她转过头去,却见不到之前那仙家的身影,过了半响,那嘴角弯了起来,轻轻一笑。
手里的琴放下,她轻轻摇了摇头,那三千青丝飞舞,而那一双手在头上拨弄,把长发盘起。
她一直以来都浑浑噩噩,但如今,看着眼前的小雨与江天,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隐隐当中,这鱼妖,似乎哼起诗谣:
“碧落清,雨听弦,云纱弄巧容颜。”
“临江仙,舟船渡,不见坤乾。”
“见我身,拂我面,卷我青丝无眠。”
“临江仙.....”
PS:明天或许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