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利箭破空而出,呼啸之声未绝,一只黄羊便已中箭栽倒,发出凄惨的鸣叫声。正惊慌逃窜的黄羊群,却以离弦之箭般的速度向更远处的密林跑去,只留下受伤的同伴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嚎。远处,飞鸟盘于天空,久久不敢下坠。
“总旗,小的们幸不辱命,猎了六只黄羊!”
树林边,一小队军士七手八脚的将几只猎到的黄羊五花大绑,结实的抬到了支队长贺满川的面前。为首的小队长笑容满面,看着自己的猎物开心不已,刚才他就寻思过这黄羊晚上是怎么个吃法,是不是要跟老家吃羊肉一般,用些大料红烧还是学这地方的百姓一般,架上篝火烤着吃。可惜,这鸟地方也没个蒜头、大葱什么的,要是红烧这大料还真不好搞,看来也只能烤着吃了,小队长有些索性的撇撇嘴,不过很快笑容又挂到了嘴边,吃了几天干粮,好不容易能吃到新鲜的黄羊肉,讲究那么多干甚。快跑几步,向支队长报喜去了。
北上开拓队虽然编制二千二百人,内中还有第二步兵联队的一个大队兵力,但论军衔,一众军官却是贺满川最高,不过他也仅仅是个总旗而已。步兵联队的那个大队长实署百户军职,名义上比贺满川这个总旗高了一级,但这大队长昔年却是贺满川在马步营的手下,论资格这大队长是不敢自居贺满川之上的,何况贺是师团长的近卫中队中队长,且是师团长亲自任命的北上开拓队支队长,别的不说,仅是他亲赴察哈尔蒙古给师团带来蒙古大队,就是大功一件。所以明里暗里,贺这总旗含金量都高得吓人,恐怕都能和那些千户并肩,因此这大队长没有因自己比贺满川高一级,而轻视他这支队长,不服指挥。
新编汉军营的军爵未定,统领汉军营是百户赵德,原第一步兵联队的总旗,定远一战积功升为百户,汉军营成立后,临时调过来统带,但在权威上,他这六百人的营官无法与贺这个总旗相提并论,所以一路上,他都唯贺马首是瞻,不敢因部下人数多而与贺发生冲突。
贺满川领北上开拓队往北行了七八天,沿途发现三个土著部落,都是结寨而居,每个寨子里只有一两百不等的人口,在强势的北上开拓队面前,这三个小寨子没有一点反抗的勇气,乖乖的带着全部家当到那个他们从没有去过的雅斯克。三个寨子的两百六十名青壮男子都被留了下来,编入辅兵营。贺满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学齐壮和胡旺那样,带领这些新掳获的各族青壮去征服其他的部落。
新血补旧血,在征服中培养各族军士对关宁军的忠诚,已经做为一条军官必记准则灌输到了每个小旗以上军官的脑中。
“江四,带你的人去把黄羊剥了,晚上让老弟兄们都过来,我请大伙喝酒。”
黄羊肉的口感虽然差了点,却也差不到哪里去,连日行军,吃的都是干粮,今儿有幸碰上这黄羊群,贺满川忙让江四带人去围猎,军中射手不多,准星都差了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小队士兵才射到几只,总算可以让大伙能吃上点新鲜肉。
望着那几只在不断挣扎,箭创处血不住流的黄羊,贺满川食欲大发,蓝天密林之下,正是大块朵颐、大碗喝酒的好时辰。想到支队里有七八个松山堡来的老弟兄,贺满川便想晚上和他们好生喝顿酒。一起北上的老弟兄越来越少了,在松山堡和贺住一个木屋的吴军,北上后前后已经战死十二人,余下的还有十四人,内中三个残了,被师团长安排在首义城民曹,剩下的十一个,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在东西二路支队,战后也不知能活下几个来。
自古沙场能有几人回。思绪从黄羊肉飘到老弟兄身上的贺满川,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句以前听秀才说过的古诗,当时浑不当回事,但随平西王北伐后,身边的同袍一个个离去,到如今,也记不得到底有哪些熟识的汉子已埋骨地下了。强盛一时的吴军,真正能回到家乡的的确是没几个人。
不知自己有没有命活到随师团长南下关内那天,算来有七年没有回过家了,想到家中的瞎眼老母和拐腿二弟,贺满川鼻子有点酸,自己身为长子和大哥,对老母,对兄弟却未尽到一点为人子、为人兄的职责,一直以来都是朝不保夕,和大多数吴军军官一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浑然一日是一日。被俘送到关外后,更是断了回到关内的念头,家乡的音信更是全无,好像自己在这世上所有的牵挂与记忆都被抹断一般。松山堡起事北上后,贺满川本也没指望凭着这几百人能干出点什么名趟,没想师团长却是在短短数月时间,将关宁军如滚雪球般从几百人的逃奴变成一支拥众万余的大军,打得罗刹人是毫无反抗能力,照此情形下去,定远作战结束后,挥师关外指日可待。
老娘,你可撑住啊,满川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见你了。活,我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去见老娘,替兄弟说门亲事,让俺老贺家的香火传下去!
“喝酒?”
江四没注意到贺总旗脸上突然有些许悲戚,他的注意力被总旗口中的喝酒给吸引住了。因为军中可没有酒,也没有懂酿酒的,总旗从哪搞来的酒要请老弟兄们喝?
“噢。”
被江四拉回现实中的贺满川及时调整情绪,呵呵一笑:“罗刹人的酒,烈得很,马百户从定远城搞来的,咱师团长管罗刹人这酒叫伏尔加,听说首义城医院的佛郎机人还拿这伏尔加给咱伤员止痛,效果不错,喝了之后,比麻醉都管用…..我厚着脸皮跟马百户要了几瓶,可不多,晚上你们可得悠着点,别给老子喝的一点都不剩,没了可就没了,这当功夫老子可没地方再弄这伏尔加来。”
“唉,好嘞!”
江四可是有两年没尝过酒的味道了,闻言眉开眼笑:“那当然,弟兄们不是不识数的,不过话说回来,总旗请老弟兄们喝酒,总也不能太小气不是,弟兄们要是喝高兴了,你也不好意思拦着不是…”
“就数你江老四嘴刁。”贺满川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江四:“别傻站了,带你的人去把黄羊剥了。”
“行,这就去!”
江四打个哈哈,回手一招自己的手下:“走喽,剥黄羊去。”走了几步,又听贺总旗有些不放心的叮嘱自己:“江老四,你可得整干净些,别把那些烂肠烂肚子的留着,老子可不好那口。”
你不好,我好啊,这羊杂可是上等的美味,江四心不在焉的回头点了点头,兴高采烈的带人往河边走去。
“总旗,咱们出来七八日了,所获才几百人丁,这鬼地方太大,走上一日都见不到个人影,再这样下去,咱们何时能回去?”
江老四领人走后,一直站在贺满川身后的魏小江往前靠了几步,有些担心的说道。
听了魏小江的话,贺满川点了点头,小江这孩子他也是喜欢的,自打兔儿岭之战后,师团长就将他带在身边,他和陈伟、严钱、许平都说不上几句话,唯独与自己近乎,自己也蛮喜欢这孩子,因为这孩子长得有点像自己那可怜的拐腿二弟。
“这样下去是不行,在这鬼地方找人就好像大海捞针一样,越往北路越难行,人也越少。”说到这,贺满川有些沉重,低声对魏小江道:“临行前,师团长交待我,咱关宁军现在地盘虽然大了,但这地方和关内不一样,不缺东西,缺的是人。现今我们占了几座罗刹人的据点,马上还要占好些地盘,兵力人手太紧张了。将来我们一方面要挥军南下,一方面还要巩固占领地盘,不让罗刹人有机可趁,所以必须迅速扩充军队。罗刹人好打,鞑子难打,他们有关内兵力支撑,有八旗、有蒙古人、有汉军绿营,随时可以调几万、几十万兵力来和我们打,我们却是死一个少一个,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扩充…”讲到这里,贺满川突然看了一眼魏小江,用很神秘的语气说道:“不妨告诉你,师团长明言,明年四月份,我们就可能与鞑子正面交锋。而且,发生大战的地方可能是罗刹人占领的雅克萨。”
“雅克萨?”魏小江一愣,这个地方他跟在师团长身边,听过好多次,有些不明白的问道:“雅克萨不是被罗刹人占着吗,怎么我们和清鞑子会在罗刹人的地方大打一场呢?”
贺满川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也想不通:“师团长说是就是吧,他看得比咱们远,咱们现在还是完成自己的差事吧。”
“嗯,属下明白。”魏小江小人大般点点头,遂既叹道:“可是这样下去,咱们何时能够完成差事呢?”
贺满川没有答话,这个问题真的很困扰他,默不作声的往前走了几步,遥望远处的山头呆看半响,猛的一拍脑袋:“分兵!”
“分兵?”魏小江被贺满川的样子搞糊涂了,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明天开拓队分为三队,以相隔三十里的距离往北进发,我就不信咱们分三路找人比一路还要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