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达志纵兵洗劫前庄,当场有八十余旗丁惨死,余者尽往中庄、后庄逃去。因庄内甚大,游达志所部只四百兵,一时无法控制全庄,好在巩固庄方圆再无他庄,也无集市村镇,逃者不远,故游达志命令绿营兵,尽杀所见旗人,但有汉奴敢于反抗者也一律杀死,若不反抗者,责其往庄外自去,不得伤其性命。
旗丁把尔达老姓喜塔腊,前庄绿营兵杀人之时,把尔达与妻锡克特里氏正呼使汉奴清仓,闻听绿营杀人,大惊之下便欲往后庄而去,无奈绿营兵众,有数十兵已至中庄,但见有持械者,一律斩杀,伏尸数十具。
把尔达与妻惊魂未定,不知如何处之,欲要逃命,却无路可逃,欲留原地,却不知对方会否饶命。正不知自处时,有一手持长刀绿营兵快步直抵夫妻二人所在处,看其模样,不过十八九岁,甚是年轻。那绿营兵挥刀恐吓、大叫着要把尔达夫妻出来。
把尔达惊慌之下,不敢违命,只好出来,那绿营小兵也不说话,只将长刀对着他,尔后用后指向把尔达腰包。把尔达见状,会意过来,当即拿钱给这绿营小兵。
那绿营小兵收了钱还不罢休,看见把尔达妻锡克特里氏,顿时心生恶意,上前就要带走她。锡克特里氏已有身孕,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拼死伏地不起。绿营兵却是不放她,不停拖拽于她,想将其拉出去行奸污之事。
把尔达害怕之下,不敢反抗,眼看着妻受磨难,急回屋中拿出一生积蓄,苦苦求那绿营小兵:“我妻子已经怀孕多月,昨天不慎摔倒伤了身体,下身污血还有,坐起来都万万不能,又怎能走路?更不能行那之事,还请小将爷放过我妻,我愿将财宝尽数送上,只求活我夫妻二人性命。”
绿营小兵不信,于是掀起衣服察看锡克特里氏腹部,见其大腿有鲜血渗出,污秽不堪,扫兴之下这才一把拿过把尔达手中的银子悻悻离开,并未杀这夫妻二人。
把尔达只等这绿营兵出了院子往其他方向去,才回过神来,奔向院边,却看到这个绿营兵捉到了旗妇阿尔巴依与其一个幼女还有她的幼子。那小儿叫着妈妈要吃的,惹恼了这年轻的绿营小兵,于是挥刀一击,小儿脑裂而死,那绿营小兵却看也不看,只挥刀呼喝着阿尔巴依与幼女离去,稍有不从,即拳脚刀背相向,极其凶恶之色。
把尔达被那绿营兵凶状吓得哆嗦不已,回来与妻锡克特里氏说外面都是行凶的绿营兵,这里已经不能存身,要赶紧逃出庄去或者寻一个隐蔽地点藏身,否则绿营兵再来,就再也不得保命之法了。不料,锡克特里氏却哭着说自己难行,再被绿营兵发现,定要受侮辱,不如夫妻二人一同自尽,也好落个全尸,也不受绿营兵折磨。把尔达心慌意乱也是六神无主,外面全是尖叫与惨叫声,院外不时能看到逃命过来的旗人被随后撵上的绿营兵砍死在地,已有十几具尸体伏在那里,与人间地狱无异。
惶迫无主,把尔达有点心死,索性把心一横,当即与妻锡克特里氏回到屋中,在房梁上系了绳子,准备一起自缢于梁。但脑袋刚挂上,凳子才推开,二人脖子上的绳索却一起断裂,夫妻二人双双跌落于地。还没起身,又见七八个绿营兵冲进了院子,直往堂屋里跑,所幸还没来得及过两廊,未能发现把尔达夫妻二人。把尔达见状,急得抱起锡克特里氏匆忙逃到门外,奔向仓库边一草房。
草房里面尽是庄上旗妇,她们同意留下锡克特里氏,但不让把尔达进去。把尔达无奈之下只好奔南首的另外一间草房中,里面的草堆积连屋,他爬到草堆顶上,趴下身子藏匿,又用乱草覆盖在身上,自以为可以无忧了。但没一会绿营兵就到了,他们一跃而上草堆,用长矛向下乱搠。把尔达只好从草堆出来乞命,拿出身上所藏的另一银锭乞求对方饶命。
绿营兵们已得都司大人军令,庄内旗人一律杀死,不可放走一个,但不知为何,这几个绿营兵与方才那绿营小兵一样,拿了钱就不再杀人。几兵再搜草堆,又找出数人,几人也都拿出银子来买命。得了这些人银子后,那些绿营兵相视一笑,于是满意离去,把尔达他们便又一次钻入草堆里。
藏身的草屋中,靠墙有数张大方桌,方桌外围都是稻草,方桌下方空旷无物,可容二三十人。把尔达见方桌下可以藏人,还不易被人发现,便窜入桌下,自以为得计,不料桌子边的墙体已经腐朽,突然从半腰高处塌下一大块墙体,露出一个大洞,外面正好有绿营兵,他们从洞中看见里面有人,就从洞外用长矛直刺。正当洞口前面的人无不被刺伤,把尔达大腿后面也被刺伤。靠近洞的人不得已只能从洞中膝行爬出,立即全部被绿营兵所绑。把尔达和离洞远的几个人急忙向外爬出草堆。
无处藏身,把尔达只好再次到了妻子藏身的地方。锡克特里氏与众旗女都趴在柴草堆里,用血涂满身体,用煤洒在头上,沫在脸上,形如鬼魅,把尔达轻声叫了几次,才找到妻子。为了有地方藏身,他哀求众旗妇,希望她们能够让他在此藏身。把尔达的苦苦哀求终于得到旗妇们的许可,放他钻入草底,众旗妇拥卧在上面,把尔达屏息静气不敢动,几乎被憋死。妻子锡克特里氏把一竹筒交给丈夫,让把尔达用口.含住末端,另一端在上面,通过竹筒才能出气不被憋死。
当时户外有一个绿营兵捉到两个旗丁,只听外面传来二声惨叫,就见两具半人尸伏倒在外,上下身分离,不知怎么个死法,惊得把尔达和一众旗妇们呆不能言,恐怖万分,无不惊恐战栗。把尔达也颤抖不已,突然听到外面哀叫的声音增大,原来是绿营兵开门入室搜查来了,但他们只看了一会,就又大步走出,再不回顾。
到了晚上,庄子里已经听不到人的哀叫声,也听不到绿营兵们杀人的笑声了。把尔达估摸绿营兵这会已经离去,便同妻子摸到屋外,借着夜色潜到汉人投奴齐老三家。
齐老三见到把尔达夫妻俩也是大吃一惊,傍晚绿营兵行凶时,他们这些汉人也以为大祸将至,不想那些绿营兵却不动他们分毫,只勒令他们不要随意走动。齐老三还被那些绿营兵带去替他们挑东西,后来绿营兵赏了他一千钱放他回来。
见这夫妻二人可怜,齐老三便给了他们一口吃食,劝他们赶紧离开,因为绿营兵还在,一旦被他们发现,定是要遭难的。庄子里现在到处都是旗人的尸体,额驸爷的脑袋已经被挂了起来,郡主娘娘听说被绿营兵的将领给扒光衣服拉着满庄跑。
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听齐老三讲,听说额驸死了,郡主也被绿营兵们奸污,把尔达失声落泪,与妻锡克特里氏谢过齐老三,便急急去逃命去了。原来躲避的地方肯定不可再留了,由于锡克特里怀孕不能远行,于是把尔达便带她藏匿于庄外池畔深草中。
祸不单行,本以为藏身处安全无比,没人发现,哪想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十分凶狠的绿营兵因为酒喝多了,尿胀,跑来池塘边撒尿,这一尿正好尿在把尔达的头顶上,他只轻动了一下,就被那绿营兵发现了。
发现池塘边藏人后,那绿营兵摸出大刀便要砍,把尔达忙大叫饶命,那绿营兵让他夫妻二人出来。锡克特里受了惊吓,肚痛难忍,趴在地上不能起来。那绿营兵却是不管,一定要逼这旗女站起来。锡克特里氏拖着肚子旋转于地上,死不肯起,绿营兵大怒举刀背乱打,血溅衣裳,表里渍透。把尔达在旁苦苦相求,却激怒这绿营兵,一手揪住他便将他按在水塘边,死死按住他的脑袋至水里,不让其呼吸,锡克特里氏因为不能动弹,眼见丈夫要被溺死,却不无能为力,只能在那大声哀号,声动天地,闻者动泪。
活活溺死这个旗人男子后,那绿营兵回过头来又揪住锡克特里氏的头发在手臂上绕了数周,把她拖在地上横曳而去。这样反复几次,曲曲弯弯地由田陌至深巷走了一箭地远。其间每走数步必然用刀背在锡克特里身上狠击数下,一边怒声呵斥,这样一直走到庄子里。遇到许多绿营军骑兵赶到,其中一骑兵军官见那绿营兵拉着一个大肚子旗妇逞凶,便对他说了什么,那绿营兵听后才舍了锡克特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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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到了之后,庄子里便烈火四起,庄子里外有许多草房,点燃会立刻烧成灰烬。其间的寸壤隙地尚藏有一两个漏网的人,被火一逼,无不奔窜四出,但一出来就立即遇害,无人幸免。更有些人则死也不肯逃出火海,一屋之中闭户自焚的由数口多至数十口,真不知每一间房屋之中有多少旗人积骨!
巩固庄虽大,此时也无处可避,也不能避,避则一旦被抓住,没钱死,有钱也是死;只有老老实实地出来等在庄子外,或与尸骸杂处,生死反而不可预。
火势愈来愈炽烈,一些旗丁屋中放着的棺木都被引燃,光如电灼,声如山崩,悲风怒号,令人生噤,赤日惨淡,为之无光。眼前如见地狱中无数夜叉魔鬼驰逐驱杀千百人间生灵。惊悸之馀,时而昏眩,恍惚之间,那些被绿营兵捉住的旗人女子已不知此身是否还在人世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