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天空慢慢露出殷红色彩霞,仿佛刚刚被染过色的白纱,一轮轮廓清晰明了的太阳在将出未出时节,绽放出些许灿烂,光明总会冲破黑暗,太阳下一刻就会跳出东山,将阳光洒向人家,毫不吝啬的温暖每一个人。
早晨特有的清冷侵入心肺,余桂忍不住跳下马车,原地使劲跺了跺双脚,走向林家小院的门,轻轻叩门,不一会儿青竹娘打开门,将余桂请进门来。
陈笑笑端着药罐子从厨房内走出来,药罐子里盛满了热气腾腾的汤药,整个林家小院都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但是这股药香钻进林婉儿的鼻子,林婉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没喝药,只是闻到了草药味道,就已经觉得苦的难以入口。
自从知道要进宫教授四皇子读书之后,林婉儿就生病了。那天大家在前厅吃饭,林婉儿端起碗筷,唉声叹气的吃了几口米饭,然后很夸张的放下碗筷,中气十足的大喊:“不舒服。”青竹娘问:“哪儿不舒服?”林婉儿先是一愣,然后说:“浑身都不舒服。”众人都摇摇头,觉得林婉儿戏演得太假。
但是当天晚上,林婉儿躺在床上身上都是虚汗,第二天日过晌午,还没有起床,皇宫来接林婉儿进宫的人等了半天也不见林婉儿出门,便请青竹娘进屋看看。
青竹娘进屋看到病怏怏的林婉儿,心中惊讶懊恼,暗骂自己昨天婉儿说不舒服的时候,没有放在心上,一边告诉宫里来的人婉儿病了,一边让杨二喜去请郎中。
杨二喜的郎中还没有到林家小院。三皇子赵乾就带着御医到了林家小院,御医将“望闻问切”在林婉儿身上试了一遍,也没有看出林婉儿到底得了什么病。
御医对赵乾说:“婉儿姑娘脉象平稳,呼吸沉远,不像有病。”赵乾眉头紧皱,问道:“没有病?那无故出虚汗又是怎么回事?”御医回道:“可能身子虚寒。”赵乾不悦道:“可能?”御医低低头,开口说道:“行医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不过病情不重,吃几副汤药就好了。”
一听要吃汤药,林婉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不行。我还要进宫教授皇子读书,不能吃汤药。”众人不知道教授皇子读书和吃汤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只是着急也没有在意。
赵乾将林婉儿按在床上,开口劝慰道:“别逞强。好好在床上呆着,宫里的事情有我。我马上进宫让父皇延迟几天。”
延迟几天?只是延迟几天?林婉儿心中十分不高兴,自己不想进宫教学,也不想吃汤药,但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
往后的几天。林婉儿一天三顿,顿顿要喝汤药,整整一大碗。要喝的一滴不剩,林家的糖罐子很快就见底了。最后林婉儿还是觉得苦,又在上京城内买了两罐子冰糖,喝药之前先含上两颗冰糖。
如今林婉儿吃什么都是苦的,米饭是苦的,馒头是苦的,糖酥鲤鱼是苦的,就连林翰林从街市上买来孝敬林婉儿的冰糖葫芦都是苦的。
最后,林婉儿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
一连三天,林婉儿没有进宫,但是第四天早上,余桂驱车来到林家小院接林婉儿进宫,本来宫里已经准备好人接林婉儿进宫了,但是赵乾不放心,让余桂来了。这三天时间内,都是陈诺诺在教授赵廷读书,听宫里人说,近来四皇子乖巧了不少。
陈诺诺果真是名师,这才教了三天,马上立竿见影,
余桂走进大厅,就看到林婉儿苦着一张脸坐在那里,陈笑笑在旁劝说道:“婉儿姐,行百步半九十,这是最后一碗,喝了病就好了。”
林婉儿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用喝就已经好了。”
陈笑笑和青竹娘一个眼神交流,一个端起药碗,一个捏住鼻子
起!
林婉儿嘤嘤呜呜的将一碗汤药喝下去,人腾一声跳起来,揭开糖罐子,抓起一把冰糖塞到嘴里,憋足了力气滋溜滋溜,直到甜味压过苦味才罢手,然后端起早就准备好的白开水,咕咚咕咚喝了底朝天。
林婉儿突然间想开了,不就是入宫教书嘛,要不是要人命,陈诺诺再可怕,可是毕竟是个人不是?林婉儿擦擦嘴巴,小手一挥,对着余桂说道:“走,进宫。”
陈笑笑和青竹娘面面相觑,前三天的汤药如同黄连一般,也没见婉儿的病情有些好转,怎么今天最后一碗汤药竟然药到病除,好像比平时还精神了一些。
余桂驾着车,林婉儿在马车内坐了一个菩萨捏指打坐的姿势,如同神棍一般,开口问道:“余桂,今天我要教授些什么?”
余桂低声回答道:“三皇子都已经准备好了,放在车厢后面。”
“哦。”林婉儿爬到车厢后面,看到一摞纸张,随手翻开了几张,涉及范围很广,不止有经史子集,还有治国方略,以及不少算术题。
林婉儿被其中一道数学题吸引住了:大将军夏侯襄阳行兵布阵,每三人一列,余一人,每五人一列,余二人。每七人一列,余四人,十三人一列,余六人。问多少士兵?
林婉儿扳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没有算清楚是多少人,忍不住看了看后面的答案,二十三人。林婉儿带进去验算一遍,还真是二十三人。
林婉儿又看了看其他题目,也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有些泄气的坐在车厢内,拖着下巴,该怎么办呢?
马车缓缓驶进皇宫,到了四皇子赵廷的住处。
林婉儿下车,看了看这座巍峨不似住处反而像是宫殿的地方,迈开步子走了进去。不似赵乾住处的邋遢和混乱,赵廷的住处很干净,有不少宫女在旁边伺候着,林婉儿刚刚进去,便有宫女递上了茶水,开口说道:“今日陈姑娘不来,只有林姑娘一人教授四皇子,现在四皇子还在睡觉,望林姑娘稍等一下。”
林婉儿一听陈诺诺不来,心中一喜,但是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点点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嘿嘿,这皇宫里的茶水就是好喝啊。
宫女退了下去,私下却想着:林姑娘和陈姑娘果真不一样,陈姑娘来了以后发现四皇子还在睡觉,二话不说直接冲进屋去,将四皇子生拉硬扯的扯了起来,衣服没穿,早餐还没吃,先默写了一遍了《三字经》。四皇子呼喊着要去陛下那里告状,陈姑娘面无表情说:“可以,但是要将《三字经》写完之后才可以。”四皇子跳着脚说要杀了陈诺诺这个泼妇,陈姑娘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可以,先将《三字经》写完。”和陈姑娘比起来,这林姑娘温柔了很多,看样子也随和很多。但是若要问喜欢哪一位,肯定是陈姑娘,那位仗着自己皇子身份,陛下面前乖巧,背地里嚣张的皇子早该有一位来教训一下了。
当初还是王右军当皇子师的时候,堂堂书圣被赵廷当大马在宫里骑,一点气度也没有,听说王书圣被“罢免”了皇子师的身份之后,偷偷抹了两把辛酸泪。
林婉儿百无聊赖看着房间内的装扮,突然听到里面房间内传出声音:“林婉儿进来!”
林婉儿一听就是四皇子赵廷的声音,分明幼稚嫩,但是却故作老练成熟,这是四皇子想在自己面前显露一番,给个下马威。林婉儿刚想推门进去,却停住脚步,伸手将门推开,但是人却没有进去。
“咣当一声”,门上面卡着的不知道装满什么液体的夜壶突然掉了下来。林婉儿看准时机退了一步,一滴液体也没有溅到身上。
林婉儿心里冷笑,这一招实在是太幼稚了,当初在澶州的时候自己就是靠着这一招对付刘氏的,自己捉了“半辈子”鹰,怎么可能让鹰反过头来啄了自己的眼睛。
赵廷一看林婉儿轻轻巧巧的躲了过去,眼中尽是失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讪讪的看着林婉儿,没想到这个林婉儿还挺聪明,竟然灵巧的躲过了自己的必杀一击。
旁边的宫女慌忙走进房间来,两个给赵廷穿衣服,两个开始打扫房间。
林婉儿很不屑的瘪瘪嘴巴,摇摇头,在我林家,宝玉和玉宝与赵廷的年龄相差不大,但是宝玉和玉宝早就能够穿衣了,房间都是自己打扫,除了极其个别的时候,宝玉和玉宝都是各自管理各自的事情,哪里还需要别人帮助。
林婉儿的一举一动都落入赵廷眼中,陈诺诺那个疯婆娘本皇子压不住,难道还压不住你这个来自澶州的林婉儿吗?赵廷开口问道:“林婉儿,看你的脸色,似乎是有些不满?”
林婉儿摇摇头,说道:“没有,只是想问皇子一件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
赵廷转个身儿,宫女将那身名贵的丝绸外套给赵廷套上,一丝不苟的系好扣子,用从上到下理了理,一点褶皱都没有,末了还给赵廷带上一顶帽子,此时,赵廷还剩下裤子没有穿上。
听到林婉儿的话,赵廷冷哼一声,好像在怜悯林婉儿,居高临下的说道:“问吧!”
林婉儿学着赵乾的样子,摸了摸鼻子,问道:“请问皇子会不会自己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