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两世人

司马尺似乎看到了一束彩虹,他觉得很轻松,很自在,很开心,很解脱,于是他缓缓张开了双指,身体轻轻向前前倾,让那把无锋剑顺利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徐云枫满脸惊措,手中的剑挣脱束缚的那一瞬间,快得像是一道光,他用尽全力强行止住了剑身,但是却止不住司马尺前倾的身子。

“扑哧”一声,那把无锋剑突然锋利无比,刺透了司马尺的身体,一道血光飞溅出来,司马尺猛然咳嗽几声,更多得鲜血涌了上来,他再也支持不住,缓缓倒下,倒在了徐云枫的身前,双膝颓然跪在地上。

目瞪口呆的徐云枫忙抱住了司马尺的身体,他不解,他不懂,他不明白,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出口问出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不是司马尺啊!”司马尺用尽浑身的力气说出这句话,好像这句话比那把刺透心脏的利剑还让他觉得疼痛,眼泪从他的眼睛中溢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一张自责、羞愧、内疚、怨恨的脸上满是不甘、痛苦和愤怒。

他伸手握住无锋剑剑柄,没有抽出,而是继续向前插了三分,一把无锋剑完全贯穿了心脏,在巨大的疼痛中,司马尺呜咽的喊道:“因为我是司马丈啊!”

〗,.. 徐云枫的一张脸变得惊愕,他看着怀中行将就木的司马尺,不住的摇头,连连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亲眼看到司马丈大哥死在了朱雀门……”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想明白了一丝事情。眼泪一下子也涌了出来。

司马迁司马太公家中有两男一女,其中两男是一对双胞胎,分别是司马丈和司马尺,两人模样相同,难以分辨,就连司马太公也分辨不出,传闻司马夫人给两兄弟做衣服。需要在领口处绣上一二,一代表的是哥哥司马丈,二代表的是弟弟司马尺。特别是两人小时候,更是分不出来,经常弄出一些笑话。

若是身前的是司马丈,那么死在朱雀门之前的就应该是司马尺。所以当年去上京城之前。

徐云枫一手捂住司马尺的心口,不让鲜血继续外流,他豁然明白,怪不得朱雀门事变之前,当时和自己在一起的司马丈会没头没尾的和自己说一句:“云枫,以后见到我哥,替我给他说一句,我不怪他。”当时徐云枫不解。不是应给是弟弟吗,司马丈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殿下,当年都是我贪生怕死,不敢随着父母入京,所以私下和弟弟司马尺互换了身份,他便冒充我去了上京城。哪曾想他们在上京城都没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敢说,也没人说。我是罪人啊,最该死的是我啊!”司马尺用尽浑身的气力喊道,泪水和血水模糊了他那张苍白的脸,在无尽的自责中,不断摇头。

他恨,恨所有人,而最恨的是自己。

这么多年,背负着不能说的秘密,他一直都活在黑暗里,拒绝一切人的接近,他孤独,而又内疚,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股对自己的恨意会将他折磨的死去活来。

西凉司马尺只对两种人狠,一种人是敌人,另一种人是他自己。

因为恨,所以他决然、冷酷、无情,他要毁了一切,他要毁了徐云枫,毁了西凉,毁了整个中原、整个天下,最后毁了自己,他看不到光明和美好,看不到笑脸,听不到笑声,只是满眼的肮脏,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置身在刀山火海之上,每一天每一刻都得不到片刻的喘息和自由,所以他癫狂狰狞,冷冷的、怨恨的看待身边的一切人和事。

说出心中秘密的司马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轻轻掰开徐云枫的手指,尽情让鲜血外溢,痛快的去感受那钻心的疼痛。

徐云枫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司马尺,他比谁都清楚自责和痛恨的感觉,从某种程度上讲,司马尺的“堕落”比他还要彻底,这种感觉不是感动或者三言两语的劝慰就能平复的,即使从死亡的边缘挣扎一番,它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出来,折磨得人哭到哭不出声来。

一双大手突然伸了出来,都是历史留下的沧桑和老茧,徐骁双手轻轻按在司马尺的伤口上,脸上不悲不喜,平静异常。

司马尺的嘴唇颤颤巍巍,揉动一下喉咙,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两个字:“义父!”

“司马,义父不但知道你搅起王府内乱,不是为了西凉王的虚名,也不是为了权势天下,而且义父还要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徐骁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司马尺,开口说道:“这些年义父一直叫你司马,而不带上名字,那是因为义父知道你不是你的弟弟,你是司马丈。”

司马尺满脸错愕,震惊无比,他不知道这么多年隐藏心中的秘密义父竟然早早的便已经知晓,所以他的泪水变得更凶了,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呜咽抽泣。

“司马,义父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只能在一旁看着你慢慢变成如今模样,说起来,归根结底都是义父的错。”西凉王徐骁就是如此,不善于和徐云枫交流,似乎也不善于和宝玉交流,“义父知道你和云枫的心思,你们本性都是好孩子,所以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你多少次的拔剑相向,最后都不会取了云枫或者宝玉的性命,可是,义父没有想到,你竟然选择让自己去死。”

“义父,司马有罪,司马该死!”

徐骁突然淡淡一笑,按在司马尺心口上的双手加大了力度。多年战场厮杀,让满身是伤的徐骁久病成医,他知道如何减缓致命伤势的发作:“司马。义父还是那句话,这世间之人没有谁的命比谁贱,更不存在谁比谁该死。”

“或许,义父告诉你一件起事情,你会些许安慰,其实不光是你的弟弟司马尺,你的父母和妹妹。都晓得和他们去上京城的是司马尺,因为做父母的哪能分不清自己的孩子。”

司马尺满脸痛苦,不断摇头。他不想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他不明白当年父母为何那般做?

徐骁从身上撕扯下一块衣衫,小心翼翼给司马尺包扎伤口:“这很简单。难道做父母的会当面揭穿自己的孩子?他们会装作不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一去上京城就成了永别。可是,司马,他们当初的初衷绝对不是让你这样自责愧疚的活着。” 司马尺艰难的举起双手,捂住脸面,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远处的林婉儿抹抹眼泪,她本来不想哭,可是一想到一个人天天生活在自责和内疚之中。背负无数个漆黑不见手指的黑夜,她便感同身受的觉得苦。觉得这个男人也是蛮可怜的,但是又想到司马尺曾经多次想杀了自己,心中又升起一阵火气。

在这矛盾的过程中,她抱着宝玉的双手下意识加大了力度,直勒得还是孩子的宝玉小脸通红:“大姐,你勒得我好疼!”

此时,林婉儿才发现手上的劲道有些大,忙着松开宝玉,摸摸宝玉的脑袋:“大姐的错,没把你抱疼吧!”

宝玉乐呵呵抓着大姐的手,只要有大姐的地方,再疼也不觉得疼。在宝玉小小的心灵里,一直都根深蒂固种着一颗种子,那就是无论多大的苦难,只要有大姐在,就没有翻不过去的火焰山这是林家小院坚信的一条真理虽然今天王府剧变,林婉儿始终都像一个走过场的龙套。

“别动!”

一声清脆的悦耳女声在场间响彻,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抵在了宝玉的脖颈之处。

林婉儿大惊失色,忙要抢夺宝玉,可是还没动作就被那人狠狠一推,一个踉跄出去了好远。

众人也都是恍然一惊,抬头望去,心中惊讶更胜,只见郑拓一身麻衣素缟,脸上不涂一丝粉黛,背后背着一卷长长的巨型刺绣,满是肃穆的手持匕首,冷酷而且冷冽的望着众人,在望向徐骁的时候,她的双眼中满是怒火。

林婉儿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开口说道:“拓姐姐,小心点,小心点,那匕首可锋利,别划伤了宝玉,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还记得在澶州的时候,拓姐姐还买过冰糖葫芦给宝玉的。”

“婉儿,对不起!”郑拓望向林婉儿,眼神之中露出些许不忍,手中匕首微微一松,但是转瞬即逝,下一刻她恢复了决然神色,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一般:“今天,大家都要死!”

场间一下在变得极为安静,大家都弄不清楚郑拓的心中所想,只有徐骁密不做声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徐云枫自从看到郑拓出现之后,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先是开始一闪而过得的温柔和怜惜,又是故作漠不关心的冷漠和淡然,最后是看到郑拓手持匕首胁迫宝玉的愤怒。

他顾不得身上伤势,豁然站起身来,眼神冷冷的厉声呵责:“郑拓,你将宝玉放了!”

郑拓也是冷冷的望着徐云枫:“放了?做梦!”

徐云枫大怒,抬脚就要上台阶,郑拓随着徐云枫动作,手中匕首也逼近了三分。

林婉儿心惊肉跳,伸出手制止住徐云枫:“别,别,别,徐云枫你要冷静,不能冲动。”扭头望向郑拓,也是小心翼翼的劝说道:“拓姐姐,有话我们好好说,你这是何苦呢?大家又没有深仇大恨,一团和气的聊天喝茶多好。”

郑拓连连摇头,泪水夺眶而出:“没有深仇大恨?错,我和徐家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她咬牙切齿的说到,仿若多年的痛苦经历历历在目,恨恨的望向徐云枫:“你一定很好奇,我和你有什么大仇,那好,今天我就告诉你,我……姓……郑……!”最后三个字似乎是喊出来的。

场间众人豁然一惊,无论是虎熊魏松,还是利剑穿心的司马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事情,郑拓姓郑,她竟然姓郑,她怎么可能姓郑?!

徐云枫脸上的愤怒突然僵化在脸上,下一刻他扭头望向徐骁,希望在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徐骁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自从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她姓郑。”

林婉儿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这都什么情况,能不能有个人站出来解释解释,怎么一个一个都在打哑谜,说得扑朔迷离,九七十八弯儿,郑拓不姓郑,难道还姓林?她下意识望向身边,却突然发现具有自动翻译解释功能、免费字幕的赵乾不在身边,这家伙可能还在原地斜倚着石头吐血吧?

她回想着澶州女扮男装的郑拓,又联想到西凉初见的郑拓,让她记忆最清楚的还是简姐姐头七时节,郑拓在大江之畔,说的那三句话:“郑拓平生无所愿,只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天下再无颠沛流离、家破人亡,也愿天下再无画舫街、画舫船。”当时林婉儿心中就有诸多疑问,只是来不及探究,她觉得一个人只有经历了莫大的坎坷苦难,才能说出那种最真诚的话语。

郑拓凄惨一笑,伸手指着西凉王徐骁,语气凄惨:“徐骁,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你没有想到也会有今天吧!我郑拓姓郑!父亲是前朝驸马兵圣!我郑拓是前朝昌平公主!今天我就要杀了你,替父亲报仇!”

这次轮到林婉儿震惊无语,双眼直直的望向郑拓,前朝驸马兵圣?那个被称为千古一见的旷世奇才?那个一人独占天下八斗风流得意的前朝驸马?昌平公主?驸马兵圣的女儿?那个被前朝皇帝鸠杀的前朝小公主?被前朝驸马兵圣视为掌上明珠、心甘情愿当马骑的昌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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