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慈林庵”的一众尼姑弟子把庵主抬回镇上,立时找来医生抢救。而“不老翁”钟不老也回到了客栈之中。
这位“鼎湖派”的钟大长老亦是受伤不轻,“粤境四大门派”这个跟头栽得极大,一夜之间四派首脑之人两死两伤,而“盘龙珏”也被抢走,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终那块玉佩究竟是被冷连山,还是梁五德夺走,也不得而知,但无论落到他们两人中哪一个的手里,以“四大派”现在的境况,也全然没有机会再夺得回来。
既然没有了宝物,同样也就没有了争斗的理由。无论是钟不老,还是华不石,都似乎忘记了在“七星观”的碑林中,四派高手联手围杀华不石的事情,俱是绝口不提此事。
黄莲大师受了重伤,被抬回客栈时仍是昏迷未醒,能保住性命就算万幸,自是不可能再与华不石一起去参加“万易大会”,先前所定的协议只好作罢。
妙真师太找到华不石,婉言说明此事,华不石倒也没有什么异议,拿出先前抵押的“祛尘珠”和银票,交还给了妙真。对这位大少爷来说,一颗宝珠和数千银票,实在还没有看在他的眼内。
码头上停着的八艘航船,都是在粤境沿海经商的货船,一目了然,其中并没有“万易大会”的座船。华不石清晨时分就来到了码头上,如今太阳已经升过了桅杆,“万易门”的座船却还迟迟没有来。
他却并不着急。在这样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有机会在海边吹一吹海风,本就是一件颇为惬意的事情,华不石来到南澳镇虽然已有数日,却一直被四大门派的高手严密看管,忙于探访寻找“盘龙珏”,直到现在,才算是有了真正的自由。
又过了片刻,座船仍是未到,码头上却是又来了一行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和一名锦衣中年人,正是曹暮云和薛原。
同是为了“万易大会”而来,抵达南澳镇之后,曹暮云一行人便去了衙门公馆,并没有住在客栈里,这几天来均未露面。而薛原带着和两名挎刀的随从跟在身后,这位锦衣卫的北堂统领仅穿着便装,看上去就象是随着公子出行的一个老管家。
与曹暮云一同出现,还有一位俏佳人,正是“紫剑金环”伊若瑛,这倒是让华不石略感意外。这位大少爷对伊若瑛一直颇有好感,楚依依还为此调侃过他,却没有想到这紫衣佳人和曹暮云的关系已发展到如此亲密,居然要一同去参加“万易大会”。
伊若瑛容颜秀丽,曹暮云俊逸潇洒,二人走在一起,倒确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璧人。
曹暮云走到了近前,亦是满面含笑,拱手道:“华兄一向可好!这几日小弟待在公馆之中,就已听说了兄台在镇上的诸多义举,令小弟颇为仰慕!”
他依然是那么温文尔雅,举止言谈令人如沐春风,就连华不石也分辨不清他所说的“仰慕义举”是讥讽之辞,还是真心称赞。
这大少爷讪讪道:“曹兄见笑了。小弟这两天跟随着吴掌门东奔西跑,只为了探寻一件宝物,谁知到最后虽是寻得,却被强人夺走,小弟还差一点送了性命,实是惭愧得很。”
曹暮云道:“华兄当真没有得到那件宝物么?”
华不石叹了一口气,道:“吴掌门和袁掌门因此丧生,黄莲大师和钟老前辈也受了重伤,小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抢得到手?如若我有曹兄的武功,或许还有些机会。”
曹暮云盯着华不石的脸,过了片刻才笑道:“世上的财宝,皆是身外之物,华兄倒也不必太过在意。”
华不石苦笑道:“小弟无能,也只好做此想法。”他说着话,朝着一旁的伊若瑛拱了拱手,道:“若瑛姑娘一向可好,令师的伤没有大碍吧?”
伊若瑛道:“师父已经醒了,多谢华少爷关心。”
她说此话时,脸上泛着红霞,她本是英姿飒爽的帼国侠女,偶尔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怯,却是更加迷人。
曹暮云接口道:“黄莲大师受伤极重,损及了经脉,虽能保住性命,武功却难免大损,只有少林的‘大还丹’或武当的‘回天散’这等圣药方能治愈。小弟答应带若瑛姑娘一起去‘万易大会’,只为求得圣药,为黄莲大师治伤。”
华不石道:“原来如此。若瑛姑娘为尊师寻药,孝心着实可佳。”
却在此时,一位年青人沿着码头的岸边的走了过来,来到众人近前,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水手打扮的人。
“两位可是从京师来的曹公子和湘境‘恶狗门’的华大少爷么?”年青人开口问道。
华不石凝目打量这名年青人,只见他二十岁出头年纪,皮肤黝黑,五官虽不出众,倒还端正,穿着一身团花绸衫,套着天青色的马甲,脚上是一双厚底靴子。看装束此人就象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商人,但从他皮肤颜色却能看出,此人定是常年在海上打滚才会如此。
“在下曹暮云,这位也正是湘境的华公子,不知这位先生找我二人,有何见教?”曹暮云开口说道。
年青人拱手道:“在下宋司晨,乃是‘万易门’中的管事,专门前来迎接参加‘万易大会’的诸位贵客。”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光都盯向了这位年青人。“万易门”神龙见首不见尾,乃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门派,这年青人既自称“万易门”的管事,别人当然要瞧几眼。
不过这位宋司晨相貌衣着皆是普通,实在没有什么好看。只有华不石听了他所说的话,心中却是一动。
这次“万易大会”的请柬并不具名,所发出的对象是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和一些名流世家。这位宋管事能叫出曹暮云的名字并不稀奇,但是“恶狗门”和华不石本不在“万易大会”邀请之列,他的请柬是来自“千花坊”和南澳柴家,宋司晨却能一口喊出华不石的名字,知晓“恶狗门”一行亦是为参加大会而来,“万易门”的信息之灵通,足见不凡。
“喂!你便是‘万易大会’派来接送我们的人么,你们的座船停在何处?”问出此话的,却是锦衣卫北堂指挥使薛原。
宋司晨道:“本门的座船就在那边,请诸位随我前去。”
曹暮云道:“相烦宋管事带路。”
整座南澳港有二十多处泊位,其间停着八九条船,其中大多是双桅的近海货船,也有二三条渔船,却并无远洋大船,华不石来到码头时,早就已经瞧过了一遍。
宋司晨领着众人走出了二十余丈,来到了一条船前,说道:“这便是敝门的座船,请诸位贵客登船。”
众人一看这条船,却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条船简直就象是一条小舢板,船长不足三丈,孤零零地挂着一片三角船帆,船尾站着一个掌橹的艄公。这种船在内陆江河里倒是常见,多是用于摆渡过河,停在海港之中,却实在显得太小了。
在这小船的船帮上搭着两块木板,却是供人踏足登船之用。
薛原道:“这便是你们‘万易门’的座船?”
宋司晨道:“正是。”
薛原脸色一沉,道:“坐这等小船出海,怕是不及半日就会风浪被打成了碎片,你莫非是在开玩笑?”
宋司晨还未答话,旁边却有一人接口道:“这位大爷说得没错,坐这小舢板当然是出不得海的。不过俺猜想宋管事大概另外还有一条大船,停在海上,想用这条小舢板载着俺们过去,对不对?”
说话之人,正是南澳柴园的那位彭三。
宋司晨道:“这位先生可说对啦,敝门的大船停在海湾外面十里之外,这条小船只是做接送之用。”
他说着话,朝向彭三瞧看了一眼。
薛原道:“贵门既然有大船,为何不驶到这南澳港里来,却停在海上十里外,用这小船接送岂不麻烦?”
宋司晨着:“大爷有所不知,本门的船只乃是远洋航船,若驶进海港来实是太过招摇,是以才停泊在港外,也免引人非议。”
薛原听了此话,心中却颇是不以为然,只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华不石道:“小弟生在内地,还从未见过远洋的航船,今日倒也想长些见识。我们这便登船吧,曹兄请!”
曹暮云伸手道:“华兄请!”
二人携手上船,其余的各人也纷纷跟上。这么一条小船,坐上了十多个人,顿时便己经显得颇为拥挤。
等众人都已上了船,那位宋管事才最后上来,向那艄公吩咐道:“开船,去白鹂号!”
艄公拔锚摇橹,小船离了码头,向港湾之外驶去。这条船虽然不大,速度却是不慢,片刻之间就已离开岸边,驶到了南澳湾的边缘。
眼看着陆地渐远,忽听得有人叫道:“快瞧,在那边有一艘白色的船!”
众人定睛望去,果然在前方远处湛蓝的海面之上,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