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对于有点灰溜溜的翁同书感到很有意思,按照李富贵的观察翁同书显然对于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深感内疚,不过嘴上还是很强硬,一个劲的要求李富贵发兵救援扬州,但是如果问起太平军的情况他马上又开始夸大他们所面对的敌情,仿佛走出阵地就是死路一条。李富贵对这样一堆混乱的信息也感到无可奈何,看来这次太平军的行动对翁同书刺激不小,这里面或许还得加上向荣的战死,想来如果突然发现自己是个胆小鬼的话那滋味肯定不好受。不过李富贵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毕竟没有一个正常的统帅会把根本未加训练的士兵送到第一线,而翁同书虽然圣贤书读了不少,可是毕竟没有经受过烈火的考验,所以面对强敌而生出逃跑的心思在他看来也很正常。
李富贵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提临阵退却的话题为好,所以他只是乡翁同书仔细的了解了太平军的人数、装备以及动向,虽然他并不认为能从翁同书那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不过这样做起码能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当前的战局上来。
“翁大人,目前敌情尚不明朗,我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大人请看,”李富贵手指着地图,“目前之际,我认为最为稳妥的方法就是用水师试探镇江方面的长毛,而我们向东做小规模的战斗来摸清长毛的底细,这样东西对进,想来长毛也不能毫无顾忌,那么扬州方面的压力自然也就会减轻不少。”
听了李富贵的这一番话翁同书皱着的眉头慢慢展开了,仿佛李富贵这段话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一般,“李大人所说甚有道理,当前长毛猖獗,的确谨慎一些为好。”
形势的变化令李富贵措手不及,石达开给了李富贵半个月的时间救援扬州,这段时间战场上虽然打得很热闹,不过那也是只见声响,所以托名阿和德兴阿两个人是又惊又喜,还以为自己突然变得神勇起来。可是李富贵的一系列牵制行动让石达开看透了他的底牌,他发现洪仁玕或许说得没错,这个李富贵的战斗yu望的确不高,他很明显没有救援扬州的意思,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再想着围点打援了,直接把江北大营扫平了再说。
随着太平军进攻方式的变化扬州城应声而落,江北大营也在震天的喊杀声中一座一座的被攻破,当那两位阿将军带着残兵败将向北逃窜之后,似乎苏北又是门户大开。李富贵虽然没有想到江北大营在打了半个月的顽强阻击之后会如此迅速的溃败,不过从前一阵子太平军的作战中他也觉出了点什么,起码他不会相信那种打法可以体现石达开的战斗力。至于苏北他倒并不担心,怎么说东西对进的威胁还是存在的,石达开可以漠视这种威胁拿下扬州但是他绝不敢再继续深入了,倒是自己的营盘现在已经如同一块楔子一样刺在太平军的控制区中,说起来石达开或许会来碰一碰自己,这是李富贵十分庆幸自己可以说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要是石达开真的敢来一定让他碰个头破血流。
李富贵对于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不过翁同书就未必了,扬州的突然陷落证明了他当初的决定是何等的正确,那个决定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直觉,当时这个直觉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什么忠孝仁义、礼仪廉耻都顾不上了,只是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离开扬州。现在他又尝到了这种感觉,现在不管是谁只要看一眼地图就能明白李富贵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李大人,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啊。”
“是啊,这样的天气对我军很不利。”
“吃过饭了吗?”
“劳您惦记,刚吃过。”
“这个,嗯,”李富贵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大感有趣,这家伙想干什么呢?脸都憋红了。
“翁大人,这里只有你我俩人,大人有什么话只管讲。”
“不知李大人对目前的局势怎么看?”
“目前长毛把力量攥成一个拳头,而我们却要处处布防,现在弄得到处都是漏洞,局势的确艰难啊。”
“这个,我奉皇命而来也有半年了,目前局势大变,我想是不是需要向朝廷仔细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富贵恍然大悟,这家伙又想跑路了,这就奇了怪了,这翁同书应该是翁同合得哥哥吧,怎么这个样子呢?他负有皇命局势崩坏至此当然不能想回去就回去,不过若是自己写奏章求他回去作汇报应该说得过去,他跑来支支吾吾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大人所言极是,目前形势已十分危急,若是派个普通人去向朝廷禀报只怕这中间层层环节会耽误事,若是大人不嫌劳累,可否由富贵写一份奏章,仔细把最近两江的变局向朝廷做一个禀报,有大人亲自回京代为说项?”
“这个局势如此危机,我如何能离开。”
“大人切莫如此说,让朝廷能够真正的了解当前的形势远比一城一地之得失重要的多,如此重担也只有大人您能完成。”
“既然这样,也只好如此了。”翁同书终于在半推半就中接受了李富贵的建议。
“既然订了那就是不宜迟,我马上回去写奏章,大人明天就可动身了。”
“这一段时间与老兄相处,唉,明日阵前一别,不知道何日才能再相见了。”
看到翁同书露出一番沉痛的表情李富贵心里不太痛快,你想逃跑是你的事干嘛作出一幅我留在这里就死定了的表情,“是啊,这军中也没什么好东西,不如大人北上的时候从淮阴走一趟,我让他们为大人准备一些土特产。”
“这实在不用了吧?”
“要得,这也是做弟弟的一点心意。”
随着两场巨大的胜利,南京城中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同样这种乐观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军事的决策,本来只是想挫一挫李富贵的锐气,不过这是大部分人的心里都想着如果能一口吃下起步是更好。而李富贵仍然在相信自己防御足以应付任何进攻。
正因为这种自信所以当他发现太平军的动向似乎是想从左右两翼包围他的阵地的时候可以说大吃一惊,“这个石达开也太嚣张了吧,”根据李富贵自己的计算攻破他的阵地对于那些主要装备冷兵器的太平军而言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于想要靠围困来达到目的的可能性同样很小,因为这样一个包围圈必然会受到南北两个方向强大的压力,再加上长江上自己的舰队虎视眈眈,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都很容易被对方抓住破绽。“莫不是又想搞什么围点打援?在扬州这一招就没成功,现在就更没戏了。不过,北面留下的部队大部分没有什么经验,若是信息中断然后被他们一加挑拨,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一点的李富贵立刻给陆归延发电报授权他便宜行事,并且命令只需对太平军做出威胁即可,不可轻易派兵南下。一想到这阵子架起来的电报线路将要被破坏李富贵就一肚子火气,也不知道无线电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明出来。
石达开仍然用了对付向荣的那一套,他的几支部队做了很大范围的迂回,当东西两路太平军终于在滁州的清流关会师的时候只见旌旗招展、万军欢腾,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经把那个万恶的李富贵装进了口袋,可笑那个富贵小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提醒了他们被他们网住的并不是行动迟缓的海龟,而是一条随时准备择人而嗜的鲨鱼。原来李富贵趁着太平军立足未稳亲率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的一部从葛塘集出发突然出现在进攻六合的太平军的后方,这一战牛刀小试很快就见出了分晓,太平军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后被打散了,在随后的十几天里这支部队利用内线作战的优势神出鬼没给组成包围圈的太平军以极大的打击,但是这些胜利都只是战术层面上的,李富贵也只是寻找一些漏洞捡便宜,所以太平军的包围圈仍然在一步步的收紧。石达开看着李富贵在圈子里东挡西杀,一开始他还担心包围圈太过松散,而对手由于此彪悍,若是他们放弃营地向北遁走自己恐怕还真的拦不住他,不过现在情况已经大大改观,经过这十几天的收缩太平军的阵地已经大大加厚,各处要点也都开始修筑工事,李富贵这时再想逃走已经晚了。“看来东王说得不错,李富贵只是匹夫之勇,哼哼,就算你是项羽复生,还有十面埋伏等着你呢。”
当太平军终于把战线推到李富贵精心建设的防线时双方似乎有早有默契的一起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李富贵是打算利用防线给太平军一些苦头,毕竟出击的消耗要比防守大得多,虽然目前军需的储备还很充足,但是怎么说都是被人给围住了,能省一点还是好的,而石达开也需要时间巩固他的阵地。
这种表面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石达开从未想过自己能靠围困消灭李富贵,在他的心里也知道下面的仗不好打,可是形势发展到如此有利如果最后不能攻下来那首先在自己这里就过不了关,何况天京还有无数双期盼的眼睛再看着自己呢,李富贵的手上沾了多少天国将士的鲜血恐怕已经数不清了,这次洪仁玕还带来一个让他极为愤怒的消息,李富贵竟然把他抓到的天国将士当作奴隶卖到花旗国去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怒不可遏,“我一定要把他活捉,然后卖到安南去做奴隶。”石达开十分满意自己的这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决定来个先礼后兵,洪仁玕不是说李富贵对满清也不是很忠心吗,如果能够诱捕他那就太理想了。
李富贵在中军接待了太平军的来使赵瑞,“达开让你带什么话了吗?”
李富贵对翼王的称呼让这位使节大吃一惊,继而是莫名其妙,而李富贵的手下对于他的这种怪癖早已习以为常,过了好一会赵瑞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翼王千岁有一封信给你,他劝你早日投降,我们可以保证不伤你性命。”
李富贵摆了摆手让他那些群情激愤的手下安静下来,然后很优雅的把送上来的那封信一撕两半,“回去告诉达开你还没有劝降我的资格,想要我投降让他亲自来吧。”
就在赵瑞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李富贵又叫住了他,“对了,听说洪仁玕洪先生已经到了南京,淮阴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咫尺天涯,让达开替我带个好。”
石达开仔细的听赵瑞把他在富贵军所见所闻讲了一遍,“听附天候说这个李富贵有些疯疯癫癫的,看来还真是不假。”
“就是啊,我看他不但疯而且还傻,让您亲自去,好像我们都是白痴。”
石达开看了赵瑞一眼,摇了摇头,“他是让我去,可他没说让我一个人去啊。”
“我不太明白?”
“他的意思是我如果能打到他的面前他才会考虑投降的事,好自负的家伙。”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家战书都下了,自然是打了,本来我也没有指望他会投降。”
“他让我给洪仁玕带好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当赵瑞退出去后,石达开紧锁双眉,“他怎么知道洪仁玕到了南京?应该是洪仁玕在淮阴的时候已经被他发现了,那他为什么要放洪仁玕走呢?若说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他又为什么让我知道呢?若是说借刀杀人他在淮阴的时候把洪仁玕杀了不更好吗?”
这么多为什么石达开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最后他决定就当没这件事发生,自己一直在天王与东王之外悄悄的培养实力,在实力不足之前目前最好不要介入他们两人中间。“可是他这么做怎么看都是大有深意啊,真的能当作就是个疯子的胡言乱语不去管他吗?”石达开长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感觉到了一个陷阱,但是始终找不出来,仿佛不管自己怎么躲都会落入对方的计算。
当双方都早已期待的进攻终于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于这次会战的规模,双方出动的兵力达到了十万,而更可怕的是两边使用的火炮和火枪的数量都创下了自己军事史上的纪录。太平军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多点同时进攻,而富贵军则毫不犹豫地把炮弹倾泻在那些那些进攻者的头上。为了进行这次进攻,太平军也做了很多准备,其中一项就是搜罗了许多木板稍加改造变成了一人高的盾牌,实际上说他是门板可能更为形象,太平军主要是打算利用这些木板通过铁丝网。
看着对方排着整齐的队形竖起盾牌向前推进李富贵小吃一惊,“很厉害嘛,连罗马人的本事都学会了,可惜这已经到了热兵器时代了。”
的确这些门板队大大拖慢了全军进攻的步伐,在炮火配置比较充足的地段太平军很快就遭到了大量的杀伤,不过如果火炮的射击不是很猛烈的话这些门板到还是起到了一定的防护作用,进攻的部队也跟在这些门板后面缓缓前进,直到他们走入手榴弹的射程。不得不承认第一天的进攻太平军虽然气势如虹,但是由于秘密武器失灵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到了后来后面的队伍实在受不了前面那些门板的碍手碍脚,许多部队直接推开排在前面的障碍发起冲锋,然后徒手去攀爬铁丝网。
看着这些勇敢的士兵被一排排射杀李富贵只好摇头叹息,但到石达开就这样让自己最精锐的鲜血流掉吗?当第一天的进攻结束之后李富贵命令民夫出去清理尸体,并且派了个人到太平军那里通知他们明天早上太平军可以在每个阵地前派五十个不带武器的人把尸体领回去。
李富贵的这种行为让石达开十分的不解,从李秀成那里他知道以前的富贵军可从没有这样的好心,那时候他们把尸体挂在铁丝网上风干,那种血腥的场景已经成为许多太平军的噩梦。不过考虑到当时富贵军的局面非常危险石达开倒也能理解这种行为,那么现在他们突发善心是不是证明李富贵对自己的前景仍然十分的乐观呢?“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明天先把尸体弄回来再说。”今天的伤亡之大是石达开万万没有想到的,对于自己困住的这只猛兽他终于有了形象的认识,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伤亡对他们竟然没有什么伤害,更可恨的是只一天的炮战自己手中的火炮凡是有对方反击的地方损失都超过了一半,不管火力还是射程都与对方差得太远啊,而且让石达开深感郁闷的是似乎自己的大炮打得也没对方准,看来接下来的战斗大炮是没多大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