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府廖家的三少爷最近心情不好,一点点小事儿落在他眼里,都别想讨了饶去。?这让廖家上下人等,乃至各个回春堂分店的掌柜伙计,无不人人凛然,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去戳老虎的鼻子眼儿。
可,偏偏有人不信这个邪,非要试吧试吧!
安阳府云中仙酒楼的包间里,廖文清脸色铁青地被两个彪形大汉架了进来,一看到云济琛,就嚷嚷起来:“你这是做啥?啊?你以为你是府台公子,我就不敢咋地你啊?你信不信我踹你……”
云济琛却根本不以为意,挥挥手,那俩大汉手一松,将廖文清放下,无声地退了出去,还帮着把屋门给关了。
廖文清挣扎的太用力,猛地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差点儿摔个嘴啃泥,好不容易扶着桌子站稳了身子,心中的怒火更盛,拍着桌子啪啪地,吼道:“云老三,你给我说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济琛一手捏着酒杯,自顾自地品着酒,连眼皮儿也不撩一下。
廖文清嚷嚷了吼了,却得不到任何反应,想想自己个儿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还真拿眼前这个人没有办法。谁让人家不禁背景比自己深,家财也不比自己少呐!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要钱有钱……他又能怎么人家?
如此一想,被他努力压制在心底的那些自惭形秽就又翻涌上来,啃噬起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心里发疼,疼的挖心摧肝……
颓然地止了吼叫,廖文清一屁股坐下来,伸手就去拿桌上的酒壶……只不过,他的手触到酒壶的同时,另有一只手却比他更快,只提前一步把酒壶拿开了。
廖文清正要再次发火,却见拿走酒壶的手往桌上丢了一个折叠的纸张来。这种东西并不新鲜,即使廖文清生于商家长于商家也是认得的,这种折叠成长方形的纸张,一般都是用来誊抄比较重要的单子,比如礼单子、嫁妆单子之类。但誊抄单子的一般都是用锦缎、洒金装饰。云家老三拿出来的这份东西明显不是那种东西,简单的淡黄色封皮,规规整整的正楷字体……都显示着它的真正用途,那就是官员之间、或者官员向中枢、皇家汇报消息的条陈,上奏进京的还有个名字--奏折!也称折子!
不过,这个很显然也不是奏折,因为奏折会封一层明黄皮子。
云家三公子把他架了来,不言不语地就甩过这么一份折子,廖文清很有些莫名其妙,抬眼看了看云济琛,还是没忍住,伸手拿起折子一扫而过……然后,廖文清就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然后,拿着折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回,看高家那个夯货还有啥本事!”
云济琛斜睨着满脸笑意的廖文清,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咋了,不踹我了?”
“呃……”廖文清被说得愕然了片刻,随即一脸谄笑地凑了过去,“嘿嘿,云三公子,咱们俩谁跟谁啊,兄弟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那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云济琛收回目光,一手酒壶一手酒杯,再次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了,然后还闭上眼睛,似乎在细细品味美酒的香醇,丝毫不理会旁边急得抓耳挠腮的廖文清。
这会儿,廖文清已经不是刚进来时那般火冒三丈了,反而是有求于人,处于了弱势,也只好耐着性子,陪着笑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云济琛好像终于品完了美酒,这才抬起眼皮儿,瞥了廖文清一眼,淡淡道:“你直接问那位还能蹦跶多久不就得了?还拐上那么大弯子,你不累,我还累呢!”
“嗳,嗳,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嘿嘿,这不是不会说话嘛!”没了火气的廖文清又恢复了他的能屈能伸,应对灵活。
云济琛鄙夷地看了看廖文清,收回目光,默了片刻,方才道:“你也看到了,这不过是刚刚送上折子去,送到京里,再等上边发作下来,怎么也得一个月的功夫……嗯,这还是那位递上去的弹劾折子是附在大捷喜报后边儿……”
边军大捷,这种喜讯自然会一路绿灯地送上去。跟着这样的折子送上去的弹劾折子……那位还真是下了狠心了!这可是把那么大的军功都押上了,皇上哪怕再想护着,看这份军功,也得把人给调走。
就是不知道,那位送上去的弹劾折子弹劾了什么条款……仅仅贪污点军费,插手军供这些事,恐怕还不够。若是能够翻出个叛国通敌谋逆之类的罪名,那才管用!
如此琢磨着,就听云济琛又淡淡地开口道:“通敌叛国,资敌谋逆!”
廖文清下意识地以为云济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了,愣了愣,方才醒悟过来,云济琛说的和他无关,说的是那位弹劾的罪行!
哈哈,这两条罪名真是太强悍了!不,不用两条,只要一条言之凿凿,也足以把那一家子置于死地了!
“真是,真是,太痛快了!”廖文清抓起一只酒杯,转了转眼珠子,却只找到云济琛手中的一只酒壶,而他看过去的时候,恰看到云济琛拎着酒壶控干了最后一滴酒……
算了,今儿爷高兴,不和他计较!
廖文清朝云济琛撇撇嘴,站起身来,大步拉开房门,朝着外边就大声嚷嚷道:“小二,给爷上酒啊!要最烈的莲花白啊!”
云济琛一口酒刚喝在嘴里,就听到廖文清这么响亮的一嗓子,酒液顿时呛进了喉咙,猛烈地咳嗽起来。
“嗳,云三公子,这是咋了?你就是不想把酒与我分享也不至于喝这么急啊……你看看,不就是一口酒嘛,你说你至于嘛……就是御赐琼浆,也不至于为了一口酒把自己呛……咳咳,那啥,身子骨为重,身子骨为重啊!”
廖文清听到云济琛的咳声,连忙转回来,上前下死力地拍打着云济琛的脊背,一边儿絮絮叨叨地说着。看起来好像是劝慰,但没一句好话,生生把云济琛呛咳之后又差点儿给气出内伤来!
一把撩开廖文清虚情假意的手,云济琛一边忍住喉头的不舒服,涨红着脸指着廖文清怒喝道:“滚!”
廖文清却根本不理会,非但没滚,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抓起桌上的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一边含混道:“云三公子,你这就不地道了。我说有事儿不来,让人生拉硬拽强行掠人的是你,把人掠了来,转眼撵人的又是你……你说说你……”
云济琛被气得只想跳脚,抬手,就把手中的甜白瓷酒杯朝着廖文清掷了过来,被廖文清笑嘻嘻地一闪躲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啧啧啧,多好的一只甜白瓷,就被你这么糟蹋了……别说,这瓷儿摔起来动静儿也不同寻常,真是悦耳动听呐,要不,云三公子,你再把手里那只甜白瓷酒壶也掷了,让咱再听个响儿?”
云济琛手中的酒壶本来已经举了起来,可听到廖文清这句话,却生生地顿了下去,气得坐在椅子上,拿眼睛瞪着廖文清。
“公子,您要的酒!”小二一脸笑容地推门捧着一坛酒送了进来。原本想着能得个厚赏呢,一进门却恰看到自家的东家一脸怒色,登时消了音儿,轻手轻脚地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脚底抹油,无比迅捷地溜了出去。
“你看看你这酒楼的小二,连个酒都不知道给倒上!”廖文清自动自发地打开酒坛子斟上酒,嘴里还自顾自地嘟哝着呢,一转眼看到云济琛的一脸怒色,不由笑了,“行了,行了,就是开个玩笑……来,来,来,咱们为了这件大喜事儿,先干上三杯!”
徐长文没有想到时隔月余,就再次见到林娘子,而且是在怀戎,这个边境小城之中。
看着眼前一身男装,虽然明显清减,却仍旧精神奕奕的女子,徐长文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仍旧看到女子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后,这才透出一抹掩不住的欢喜来。
“海……林娘子,你怎么在这里?”徐长文差一点儿叫错了名字,及时地改了口之后,却又问出一个,一脱口自己也有些尴尬的问题。
“你,是为了杨二哥他们来的吧?”察觉到自己问话的失误,徐长文立刻又补了一句。
邱晨笑吟吟地点头:“是啊,得知他们被留在这里,我就赶过来了……说起来,还没谢谢你替俊书请来军医诊治呢!”
说完,邱晨郑重朝着徐长文一揖及地。
徐长文慌忙还礼,又道:“俊书的伤势严峻,那军医也……呃,莫非俊书的伤情已经好转?”
一提起俊书的伤情,邱晨脸上的笑意又灿烂了一份,点头道:“是呢,昨儿早上已经醒了,今天还下地走了一会儿……用饭什么的也很好了,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徐长文也跟着透出一股欢喜之色来,拱手道:“那真是可喜可贺!”
邱晨也不客气,照单全收:“是值得庆贺!”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邱晨见徐长文出门的衣襟上甚至沾染了一点墨迹,想起在刘家岙初见时的清雅和淡然来,心知道徐长文这个县丞做的只怕也很辛苦,没了当初作先生时的清傲俊雅,却多了一丝人气儿……
知道他事务繁忙,邱晨也就不再多说废话,径直转入正题道:“此次来见徐先生,一来是向徐先生道谢,二来也是想向徐先生请教一下,要询问我家二弟的消息,去哪里才能问到消息?”
一说起林旭的事情,徐长文也是颇为担忧,之前杨树猛四处打听,他也知道,也曾试着帮助询问过几名刚刚认识的军官,只不过,那些人的回答都很干脆,既然人是秦义带走的,那一定是带去草原的军营了。
现在大将军的大军可是深入了草原腹地,出关后还有几百里的长途跋涉不说,具体方位没有人带路也不好找……是以,他也只是模糊地跟杨树猛提了提,没敢说的太肯定。就怕杨树猛心急之下进入草原寻找,万一林旭找不到,杨树猛几个人再有什么闪失,岂不都是他的罪过?!
只是,他也没想到,杨树猛和俊书居然为了打听林旭的消息,使得俊书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复发溃败,还差点儿为此丢了性命……
经过这一事,他才看明白,杨家二哥和那个叫俊书的孩子是真的为林旭担忧,心急如焚。如今,杨海棠这个当大嫂的,一介弱女子,居然也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并亲自过来向他询问……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有所隐瞒了,只是心里打定了注意,虽然告诉了林旭的下落,但也一定劝阻着杨海棠,不能让她孤身犯险,真的深入草原去寻人!
略一沉吟,计议定了,徐长文开口道:“林娘子,之前不是我不据实相告,实在是怕杨家二哥和俊书几人冒然深入再遇上什么险难……如今,既然是林娘子再次来询,我是少不得要如实相告的,但还请林娘子不要情急失措,只身犯险……”
不等徐长文的话说完,邱晨已经有了判断,禁不住打断徐长文的啰嗦,径直问道:“林旭确是被带去大将军营地了?!”
虽然邱晨是问话,但语气和表情却显示出,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徐长文的声音戛然而止,张了张嘴,最后苦笑道:“林娘子所猜不错。我询问过几个将领,他们俱说那个带走林旭的秦义乃秦大将军身边的贴身近卫,轻易不离大将军身侧。林旭即是被他带走,就一定是被带去前方军营了。只是,大军如今深入草原,少说也有几百里,再加之草原茫茫,若无人引导,实在无处寻找,是以,林娘子切不可动去草原寻人的念头。”
说到这里,徐长文见邱晨竟然出乎他意料地点了点头,于是脸上一喜,接着道:“再说,林旭既然是被秦百户带去军营,想来必会妥当,不会有什么闪失……嗯,据说秦大将军治下甚严……”
说到最后,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苍白无力,徐长文又说了自己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似乎也没多少说服力就是了。
邱晨脸上的笑容却很是诚挚,再次拱手对徐长文致谢:“我知道轻重,多谢徐先生如实告知二弟的消息。待我寻回二弟,再带他和俊书一起过来向徐先生致谢!”
徐长文愕然,随即急声道:“你,你刚刚答应不去冒险的……”
邱晨并不等他说完,随即笑着打断道:“请徐先生宽心,我既去寻找二弟,势必会做好妥善打算和安排的,不会以身犯险的……徐先生莫非忘了,阿福阿满兄妹二人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徐长文脸色难看,嘴唇翕动了片刻,终是颓然一叹:“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会勉强阻止,但林娘子一定要安排妥当,寻好带路之人,方可进入草原!”
“是,我记下了!”邱晨立刻答应下来,没有丝毫的迟疑。
草原茫茫,人烟稀少,邱晨现在不止一次去草原,自然知道冒然进入是件很危险的事儿。又知道徐长文是真心关切方才如此一再叮咛,也是一片好心好意,她自然也就顺理致以真挚的谢意了。
“既如此,我就不再打扰徐先生了。等我寻回二弟,再来摆放致谢!告辞!”邱晨说着拱手辞过徐长文,转身而去。
徐长文站在怀戎县衙门口,望着女子挺拔清瘦的身子大步走远,没有回顾,更没有丝毫留恋之意,只觉得心底漫开无线苦涩的同时,又不知不觉升起一股极深的担忧。
林娘子虽说若进草原必定妥当安排,可草原环境之险恶,情势之复杂,又岂是一个安排妥当,就完全没了艰难危险的?
邱晨并不知道徐长文是什么心情,这会儿也实在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从徐长文嘴里基本确定了林旭的下落,她心中又搬来了一块大石,心情自然欢喜愉悦,只想着尽快回到客栈,让成子去把另一路的杨树猛找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也放心。
别的不敢说,若真如徐长文所说的那样,林旭是被秦义带去了草原军营,若非生病之类的意外,林旭的安全她基本是不担心的。几万大军若是还让林旭遇到什么危险,那位什么镇北大将军未免也太不堪了!
去草原寻找大军,然后从大军中寻回林旭的计划在确定了林旭的下落时就当即决定了。她此时心里盘算的,就是怎么进草原,进了草原又怎么寻找大军的军营……
若是这么贸贸然的去寻找大军军营,邱晨与其担忧什么草原狼、什么戎人残部,还不如担心未靠近大军军营,就会被人当了细作……万一二话不说就给砍了,岂不是白给了?那就太不划算了。
那么,怎样既能让自己不怕草原上本就存在的种种危机,又能成功地避开/通过大军斥候的层层监察,到达大军营地,进而找到林旭呢?
这个问题很复杂,也极重要,不但关乎着她自己,更关乎着随行的众人的身家性命,由不得她有半分大意和轻忽!
匆匆赶回客栈,与她同时外出打探消息的杨树猛果然没有回来。
邱晨立刻吩咐成子出去寻找杨树猛,就说她已经打听到确切的消息了,让杨树猛赶紧回来。
把成子打发了出去,邱晨首先走进屋查看俊书的情况。俊书的情况恢复的不错,脸色明显好了许多,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邱晨进屋的时候,俊书正倚在炕头的矮墙上拿着一本书在读,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一看到是邱晨,立刻笑着叫:“姑姑……”
“嗯,觉得怎样?胳膊还疼得厉害么?”一边问着,邱晨已经伸过手去按上了俊书的额头,触手的微凉,让邱晨安心了不少。
只要伤口不感染,不再发烧,俊书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缩回手,看到俊书微微羞赧的脸色,不由好笑,摸摸额头就觉得害羞,若是让这孩子知道,那晚昏迷的时候,她几乎把他脱光了擦了好几遍身体,还不知道害羞成什么样儿呢!
心中暗自决定,这件事就此烂在心里再不让其他人知道。
邱晨笑着道:“不发烧,就说明伤口没问题,愈合的很好……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前边儿给你要!他们这边儿青菜难得,牛肉羊肉倒是极多,就是你如今的身体还不能吃那些大热之物……不若,我去要一个鸡脯丸子给你吃?那个又营养又好吃!”
俊书笑吟吟道:“姑姑不用替我操劳,我现在胃口极好,有什么都能吃得下!”
邱晨却知道,俊书这是不想为他太操心,于是就道:“你尽管等着。你这会儿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养伤,尽快把伤养好了,才算是真心让我不操心呢!”
说着,邱晨转身走出了房门,去院门口叫小伙计来点了鸡脯丸子,又让小伙计转告厨下,多杀几只鸡,鸡肉剁成块儿,炖给镖师们吃,只取大腿上的肉剁成肉糜汆成肉丸。还要把鸡胗给她留下,她要给俊书炒一个鸡胗。鸡胗虽然是内脏,看着不起眼,但若是炒好了,爽脆可口,极是美味的一道名菜!
嗯,那一道极有名的私房菜‘炒双脆’,可是她曾经的最爱!
只不过,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这些奢侈的东西,她几乎没有想过了。今天心情好,居然又想起这道菜来了。
伙计笑嘻嘻地答应着去了,邱晨也心情愉悦地转了回来,进了屋门,就首先对俊书说起了林旭的事儿。
俊书为了打听林旭的下落,致使伤口感染恶化,差点儿搭上命,必定是极担心林旭的,她和他说说,也省得他继续挂心着:“我刚刚去徐先生那边,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旭哥儿的消息了。确如之前咱们猜测的,旭哥儿应该是被带去深入草原的大军营地了。”
“哦,真是进了草原?”俊书虽是疑问语气,但并不是质问什么,只是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有些惊讶,随即,又怔怔地道,“若是我的伤势没发作,就可以去草原找他了!”
邱晨听得感动,却毫不客气地抬头拍了俊文一下,笑嗔道:“你这会儿就安心养伤吧。至于找林旭的事儿,等你二叔回来,我们叫上李镖头一起商量商量再说。放心吧,林旭在军营反而不用太担心了,想来只是相隔太远,或者有什么事儿,他才未能及时赶回来,安危是不用咱们替他担心的!”
俊书被拍了一巴掌,也只是憨憨地笑着,连连点头道:“嘿嘿,我就是那么一说。若是我的伤口没复发,不但我能去草原,还不用再分人留下来照应我,我……”
“嗳,你这傻孩子还没完没了了?我不是说了嘛,林旭确定在军营的话,安危不用担心,我们也就不用急赶着过去找他。你有心胡乱寻思,还不如赶紧好吃好喝好睡地把伤养好了,说不定还不耽误进草原呢!”
“姑姑,是真的?”俊书猛然坐直了身子急切地询问着,随即在得了邱晨一个警告的瞪视之后,方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嘿嘿地笑着再次坐好,却仍旧盯着邱晨问道,“姑姑,我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休息,尽快把伤养好了,你和二叔、李镖头商量,还要寻找向导,还要……呵呵,到出发启程,我的伤也就好了!”
见俊书如此兴奋期待,邱晨也情知刚刚那句话说的有些过了,却还是不忍打击满脸兴奋地孩子,于是板着脸道:“那也得你赶紧把伤养好了。不然,到启程你的伤还不好的话,可没有办法!”
俊书连连点着头,保证似的道:“嗯,到时一定能好!”
邱晨哭笑不得地瞪了俊书一眼,转身去炉子上查看慢火炖着的鸡汤了。
从第一天上午的清鸡汤,下午的人参枸杞鸡汤,今儿邱晨又把鸡汤里搭配的药材换成比较大支的野山参。
最初,俊书的身体状况极其虚弱之下,反而怕他虚不受补,只能一点点补起来之后,再逐渐增加人参的药力,帮着俊书调养身体的同时,人参还有增加人体自身免疫力抵抗力的效用,能够有效地促进俊书的伤口愈合。
只不过,毕竟俊书年轻,补益也不能太过了。邱晨准备给他喝三天人参鸡汤,吃完半支五十年的野山参就换成枸杞、桂圆肉等补血的滋补品来炖汤,慢慢给他调理身体亏虚的气血。
相信,有了这些辅助的补汤,辅助着内服的消炎清热解毒的汤药,再搭配伤口外敷的疗伤药,俊书的伤口会很快愈合,并恢复起来的。到时候,就是不能带他去草原,把他留在怀戎镇,她也放心。
姑侄俩说着话,成子就把杨树猛找了回来,杨树猛显是跑回来的,脸热得通红,额头上顶着一层汗,还没进屋门,就大声问起来:“妹妹,果真问到准信儿了?旭哥儿……”
听着急吼吼的声音,邱晨也只有苦笑着迎出去,出声阻止道:“二哥,瞧你急得,有什么话进门再说啊!”
杨树猛喘着粗气,嘿嘿地憨笑着住了口,一进屋门,却又开始询问,邱晨也只有苦笑着点头道:“是啊,徐先生说,之前没有如实相告,也是怕你们以为过于担心冒然进草原去寻找。”
“嗳,这个徐先生,咋能这样呢,他就是实话告诉咱,再和咱说说草原的危险处,不就成了……”杨树猛一听徐先生居然是为了这么个原因,让他们生生心急火燎了这么多日子,不由开口埋怨起来。
邱晨打了一盆水进来,把布巾子递到杨树猛手里,笑着嗔道:“二哥,看你热的,你先洗把脸再说吧!”
“嗳,嗨嗨……”杨树猛在妹妹面前向来好脾气,被嗔怪了毫不着恼,嗨嗨地笑着接了布巾子,洗了把脸,又拿布巾子擦了脖颈头脸。
邱晨见他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这才开口劝道:“二哥,徐先生是真心为咱们着想。你看看你和俊文这副心急火燎的样儿,若是真告诉你们旭哥儿去了草原,你么能够安心地在这客栈里等着,不去寻找?就是能够等一天,等两天,时候长了呢?你们还能等得住?”
杨树猛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禁不住露出些肃穆之色来。
若果真知道林旭是被带去了草原军营,等一两天或许能够等得,时候长了,再没有新消息传回来,他还真不敢说自己不会带着俊书成子跑进草原去寻找!
垂了垂眼,杨树猛再次抬头,脸上的笑意已经有了些勉强和苦涩。妹妹将几个孩子交给他带出来,不管折损了哪个,哪怕是成子,他也没法子回去向妹妹交待……只是,没想到的,他尽力了,却仍旧未能照看好旭哥儿,更是差点儿让俊书折损在这里……都是他太无能了!
看到杨树猛脸上的表情几变,邱晨略一思忖也就大致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暗暗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道:“二哥,这些事儿,都是事赶事儿,赶巧了,并非你没照应好。不是你,换了别人,换了我,说不定还不如你呢!……呵呵,你别不信,我的脾气你知道,比你可急多了,说不定,在最初就和那奉命看守的兵丁闹起来了,也说不定,在林旭被带走的时候,就非得跟了去了……你想想,若真和人家当兵的打起来,咱们哪里能讨了好儿?若是硬要跟了去,四个人都进了草原,或许你们在一块儿是不用互相担心了,我呢,家里的大哥他们呢?就是跑到怀戎来也找不到你们,连个信儿都打听不到,还不得急死啊……所以啊,你做的很好了!”
“妹妹……我……”杨树猛被邱晨这一番话说下来,心中那股苦涩自责淡了些,却觉得喉咙发哽,总觉得妹妹说的哪里不通,他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邱晨笑着递了一杯温茶过去,道:“二哥,如今咱们已经得了旭哥儿的准信儿,要做的就是商量商量,要不要去草原找人。去,怎么个去法。若是不去,咱们也要再想想,可还有什么办法,给林旭送个信儿,或者怎么地办……我们两个人毕竟都没来过这北地边关,我更是对那什么草原根本不知道长成啥样儿……可李镖头十来过边关的,听话音儿,也是去过草原的,我们不如去找李镖头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才好!”
为了安慰杨树猛,邱晨已经不惜自己装傻卖痴了,一大篇话说下来,总算看着杨树猛的脸色缓了许多,邱晨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男人们都是好的,憨厚淳朴善良,偏偏这样的人,也最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出了什么事儿就先自责愧疚……她早就知道他们的性格,也早就知道他们的能力,出了事儿,也只是她当初的安排考虑的不够周到,真是和杨树猛、和俊书没有关系,也根本不是他们做得不够……
不说俊书为了林旭的事情,差点儿搭上命。就说之前,他们一行人在燕云山脉遇险,也是险之又险地逃得了性命……
他们做得已经够好了。比她想象的好得多了!
心思百转,邱晨见杨树勇还没完全放开心结,干脆上前扯住杨树猛的衣袖,强把他拉起来,道:“走,趁着吃饭前还有点儿功夫,我们这就去找李镖头商议商议去。”
一边往外走着,邱晨一边又嘱咐成子:“成子,你看着炉子上的汤锅。我已经点了中午的饭菜了,待会儿有镖师们回来,你记得跟他们打个招呼,今中午我让客栈里炖了鸡,给大家改善!”
完了,还不放心,又嘱咐俊书:“俊书,你可按你自己说的好好养伤……”
成子连声答应着,又道:“婶子放心,我一定看好二哥,让他好好在炕上养伤!”
邱晨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啰嗦,不由失笑,随即也不再废话,拉着杨树猛出门去寻李震北了。
李震北确实去过草原,而且,还会说一些简单的戎人语言。若战争之前,只是进入草原行商,或者寻找戎人聚集地,他是丝毫不会犹豫就会答应下来的。但如今戎人部落据说早已经被军队荡平歼灭,戎人部族没了,一路上进入草原,就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了。再加上去寻找的是大军的驻地,大军驻扎的营地,戒备何止是森严二字可以形容的,万一一句话对不上来,被斥候拿了当成细作,当场砍了脑袋也是很正常的,没谁会替你说一句话!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李震北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不相信戎人那么多大小部落,能够被大军全部扫荡干净。若是扫不干净,这些戎人残部失去了部落聚集地和牛羊财产,又是精于马术,性情剽悍,上马就能作战厮杀的,那简直就如一群群饿疯了恨红了眼的狼群……万一遇上了,可比什么漫天云马匪恐怖多了。
是以,邱晨和杨树猛过来一说林旭在草原,向他讨注意能不能进草原寻找,李震北一反豪爽果断的性子,难得的犹豫沉默了。好半天,李震北才给了邱晨兄妹俩一个含糊的回答:“不瞒你们说,我最近一次进草原也是五年前了。那时候戎人部落一路都是,随便走到哪个部落,进了毡帐就能吃到熟肉喝上奶茶……和如今大不同的!这件事且缓两天,你们再打听打听,把信儿确准了。我也去找找朋友打听打听,草原上如今是什么情势状况……最好,能够找到个肯带路进草原的向导……”
李震北所说的,也正是邱晨之前和李震北商议过得,兄妹二人自然没有异议,答应下来。
这件事就暂时商量了这么个结果,众人抛开这个沉重的话题之后,店铺活计很快跑进来通知邱晨,说鸡杀好了,邱晨要的东西也给留出来的,大师傅问邱晨那两样的东西怎么做。
邱晨正好借着这个话起身,和众镖师说了中午吃炖鸡肉,在众人的叫好声里,与杨树猛一起告辞出来,杨树猛回了俊书的屋里,邱晨则径直跟着小二去了厨房。
鸡肉丸子并不难做,就是斩鸡肉茸费事些。斩好了鸡肉茸放入一点点水淀粉和蛋清,放入细盐等物调味,用筷子朝一个方向用力搅拌,搅上劲儿,然后放入烧滚的开水中,汆熟即可。
炒鸡胗,程序也不算太费事儿,最重要的,也是最难掌握的却是火候的拿捏。火候要恰到好处,多一份则老,少一分则不熟,发腥……
不过还好,邱晨做的两道菜,请客栈掌柜、大厨,还有杨树猛和成子都稍稍品尝了一点儿后,获得了一致的称赞。最后,一碗和一小碟儿,就都给了俊书当做了病号饭。
邱晨和杨树猛、成子,则和镖师们一样,吃的是大锅炖鸡块。这个时候的鸡完全都是散养的,纯天然无污染,跟不用担心抗生素和激素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鸡肉都是精瘦的红肉,肉质鲜嫩浓香,非常美味,大伙儿吃的都连呼解馋!
两天后,李震北终于打探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他的一个朋友在大军中有关系,左近刚刚去了趟草原,带了一批大军缴获的牛羊回来贩卖。李震北这个朋友不但熟悉如今草原的形势情况,还能知道大军驻扎的位置。简直是向导的不二人选,只是李震北回来传话的时候有些尴尬,因为他这个朋友要的价格比较高,去一趟草原最少要付一百两银子。
邱晨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但同时也让李震北传达,他们出发前首付四十两,等一行人安全从草原回来,她再把剩下的六十两结清。
李震北毫不迟疑地去寻他那个朋友传话了。
邱晨则开始和杨树猛商议需要携带的物品……兄妹俩正商量着,徐长文急急忙忙地疾走了进来,看到站在院中央的邱晨就立刻道:“林娘子,好消息,好消息……”
------题外话------
亲们太给力了……激动地浑身发颤了……
那啥,不知说啥好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