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烽火

城南的清军营地人声鼎沸,邓名等人身边不断走过清军的小队。

有些人看到这队扬州绿营不停地问这问那,不愿意回答他们的询问;但也有人觉得无所谓,反正郎廷佐说过流水席管够吃,来几个抢食的,顶多是让两江总督多掏银子罢了,要心疼也是郎廷佐心疼,就热心地给扬州兵指出该到哪里去领东西。

“你们总兵呐?”有一个军官问邓名道:“你们也别光顾着找吃食啊,总督大人正在巡视各营,你们既然来了,也让你们家总兵去给总督大人敬杯酒啊。”

“总督大人出城了?”邓名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就在前面的营地里。”见到扬州兵情绪激动,一副喜从天降的模样,清军军官由不得流露出鄙视的表情。虽然大伙儿碰到官儿都拍马屁,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加掩饰吧,稍微克制一下很难吗?

最迟不过后天,城外这些客军就要陆续离去,郎廷佐挑了个大白天出城巡视一圈,想要和治下的兵将们联络一下感情。本来幕僚建议两江总督昨天晚上来做这件事,先安排一营清兵装睡,让两江总督给沉睡中的战士们掖几下被角,把他们不小心露出来的胳膊放回被中之类的,同时安排大群的将领陪同参观,以显示总督大人的亲近仁慈。

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郎廷佐本来也想答应,但有心腹卫士坚决反对,称晚上有营啸的可能。大部分人听了都不以为然,士兵紧张的时候才容易发生营啸,现在官兵大捷,士兵都领了赏赐,大家兴高采烈的营啸干什么?而且两江总督深入军营看望战士,事先有安排,全程有将领陪同,受到严密保护,就是真有营啸也不怕。

但属下们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谁也不会说出口,毕竟这不是个技术问题,而是态度问题。既然涉及到两江总督的人身安全,而且没有人敢打保票,所以大家纷纷表示此行太不保险——人人都要表明自己把郎廷佐的安全视为重中之重。于是就有人提出可以安排士兵们睡午觉,郎总督白天去给战士们盖被,这总没有问题了吧。

所以,本定于昨晚的与官兵同乐活动改为今天白天,精选出来的一队清兵,在被严格考察过祖上三代、亲朋身分以后,又由两江总督的卫士反复地搜身检查以后,在中午正热的时候躺到营房的床上。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他们就集体紧闭双眼,大张着嘴发出鼾声。不久,营内响起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一支陌生的手,把士兵唯一能散点热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此时周围纷纷响起各种称颂声,不过奉命睡午觉的士兵们依旧不能醒来,他们继续用力发出雷鸣般的鼾声,虽然全身汗出如浆,依旧躲在被中一动不动……终于,杂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惊叹、感慨、赞扬伴随着脚步声一起离开了这个营帐。战士们终于得到了新的命令,纷纷从沉睡中醒来,争先恐后地离开热呼呼的床铺。

“干的好!”军官对这些士兵的意志品质很满意,大声称赞道:“每人都有双份的酒和赏钱。”

深入基层、嘘寒问暖的工作结束后,两江总督就开始慰问赴援南京的众多地方将官,大家也都是一轮轮酒敬上,纷纷表示以后但凡两江总督再有号令,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在营外,一路寻来的邓名被清军挡住,卫兵们趾高气扬地告诉他们两江总督正在不远处接见将领,扬州总兵若是来了可以给通报,然后让他进去拜见,不过他们这些小兵就算了,总督大人忙得很,没时间和无名小卒说话。

从警戒线退回来后,邓名就询问部队已经抵达多少。等了一会儿,部下汇报说与车队的先头部队取得了联系,估计很快就能抵达,不过步兵可能还在数里之外。虽然沿途尽力收集车辆和牲口,但也就有一半左右的浙兵能够乘车,剩下的还是要徒步前进。

根据原本的计划,骑兵会侦察清军营地的布防,等车队和步兵都抵达后,再一起发起进攻,仍采用今天早上的作战方案。数千兵马都混进清军营地深处是不可能的,那样肯定会引起敌人盘问,就是现在看到这一百多骑兵不去找地方吃饭,而是在周围晃悠,也有不少清军投来奇怪的目光。

“我们原本计划在黄昏时分发动进攻,那样部队就会到齐,而且鞑子估计也已经喝得烂醉,可那个时候郎廷佐可能就会回城了。”邓名和周围的卫士、军官们商议道:“你们觉得我们立刻发起进攻怎么样?”

“好!正合我意思。”赵天霸最近一直憋着口气,要立下一件货真价实的大功:“两江总督就在眼前,可他却不肯见客,要是这样都错过了,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其他的人思索了一会儿,也先后表示同意,邓名笑道:“好,我们这就拜见郎总督吧。”

邓名让几个骑兵去车队联系,带着乘车来到的士兵趁乱袭杀清军。空车按原计划掉头,去接落在后面的那一半步兵。

“一旦鞑子陷入混乱,我们的步兵就能轻易把他们打垮,”目送传令兵从清军营地附近离开后,邓名掏出一块红布系在胳膊上,然后抽出长剑,高举着武器对周围的骑兵们说道:“现在就看我们的了,看我们到底能制造多大的混乱。”

顿时就是一片铿锵之声,明军的骑兵系上红布作为身份标识,在光天化日之下掏出兵器。

这一片金属响动,把周围更多的目光引了过来,看到一片刀枪的寒光后,远处那些席地而坐的清兵一时都忘记了大吃大喝,不明所以地望着这队“扬州绿营”,以及他们身上突然腾起的阵阵杀气。

“生擒郎廷佐!”

邓名大叫一声,用力一夹马腹,向刚才拦住他的那排清兵冲去。

“活捉郎廷佐!”

“活捉郎廷佐!”

无数的明军齐声大吼,争先恐后地跟上。

……

正在营中享用将官阿谀的郎廷佐,突然听到营外传来喧哗声,顿时楞了一下。这时其他将领也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乱哄哄地听不清楚到底都在喊些什么,不过听起来好像是在厮杀一般。

“这大白天的,也能营啸?”郎廷佐身边的不少幕僚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不过转瞬间又一起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脑筋转得快的猜测定是因为缺少军官约束,士兵因为争酒食打起来了。

“估计是儿郎们酒喝多了,耍酒疯了吧。”营地的主官一脸的尴尬,本来一起都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呢?要是就此给两江总督留下坏印象可该怎么办?

幸好郎廷佐显得一点儿不介意,他马上呵呵笑道:“今日本官就是要与官兵同乐,闹一些好,更热闹嘛。”

顿时周围又是一大堆谀词送上,主管官员也和同僚一起陪着笑脸,盛赞总督大人爱兵如子,背地里他偷偷地给身后的军官使了个眼色——好不容易两江总督到营中来巡查,军官都削尖脑袋挤过来,满心盼望能被郎廷佐瞅上一眼——见到主将不满的脸色后,他身后的心腹军官连忙钻了出去,打算稍微维持一下军纪,不让士兵们闹得太出格。

外面的动静还真不小,一连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刺入耳膜,本来还是笑容满面的郎廷佐面孔也僵住了,今天他供给了士兵这么多酒肉,怎么还打得这么凶?都动起家伙、闹出人命来了吗?

不少将领额头出汗,营地的主官再也呆不下去了,看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的两江总督,他急匆匆地跳起身,连连告罪:“末将治军无能,死罪、死罪,末将这就前去弹压。”

周围几个营地的将领也跟着起身,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的手下参与到斗殴中,眼看总督大人已经快要发火了,他们还是前去检查一下外面的情况为妙。

喊声越来越近,好像正急速地向这个营帐冲过来。

“活捉郎廷佐!”

终于有一句清晰的喊声被帐中众人一起听到,郎廷佐勃然色变,脸孔顿时冷若冰霜,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拍:“哼。”

“你们带的好兵!”两江总督的幕僚们立刻跳起来大声呵斥,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带出来的狗胆包天的兵丁,借酒闹事也就罢了,居然连总督大人的名讳都敢叫。

谁也不想继续呆在马上就要喷发的火山旁边,将官们统统起身,营地的主官跑得最快,一个箭步就窜到帐门口,今天就算把乱兵的人头都切下来,都不知道总督大人肯不肯恕罪了。

正要撩门而出时,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正是先前出去弹压的那个心腹军官,这个军官来势凶猛,和主官撞了个满怀,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放肆!”来人一点礼节规矩都没有,郎廷佐忍无可忍,厉声喝道:“叉下去,打死……”

“大事不好!”闯进来的军官顾不得看他到底撞了谁,也根本没有听到两江总督的命令,嚎叫着:“兵变啦,乱兵打进来啦。”

这时外面杀声已近,“活捉郎廷佐”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听上去好像正从几个方向包抄这座大营。

郎廷佐轻蔑地哼了一声,仍是镇静自若,对一个卫士喝道:“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一营的乱兵?”

几个卫士齐声应是,大步走出营门,营中的众将无不噤若寒蝉,都在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自己部下捅的篓子。

但乱兵来得好快,未等卫士回报,喊杀就已经清晰可闻,还夹杂着无数马声,更传来了新的喝问声:

“郎廷佐何在?”

还有劝降声:

“坐地免死!”

更有震撼力的喊声接踵而至:

“江南提督邓名座下,尔等早降!”

“邓名!”听到这个名字后,全营的人一下子都呆住了,传说此人带着十七个手下,就火烧昆明,诛杀了五省经略洪承畴;前不久在湖广,更是再次深入清军大营,刺死了胡全才,然后全身而退。

“啊。”

一个刚才出门查看的卫兵跑了回来,脸色煞白,语不成调地向郎廷佐惨叫着:“大人快跑,是邓名啊。”

刚才还稳如泰山的郎廷佐,此时也已经是面无人色、全身发抖。邓名这个杀星,屡屡于万军之中取朝廷高官首级,怎么会出现在南京城下?

“保卫大人。”几个卫士叫喊着,用力去搀郎廷佐,两江总督现在腿都已经软了,被扶起来后刚一迈步,脚下一抖差点扑倒在地。

已经杀到营外的邓名继续向前,刚才他一连向几个跪地求饶的清兵喝问,才找到一个勉强说出话的人。邓名眼睛盯着目标大营,纵马而前。这间营帐很高,邓名弯腰低头,连人带马一起冲进了帐门。

顿时周围就是一片稀里哗啦和惊慌的呼喊声,邓名在营正中勒定了马,环顾着周围的敌人,他们看上去有十几个人,都是军官模样,人人拔剑在手,背靠着营帐边缘向邓名怒目而视。

邓名轻轻举起手中的长剑,他胯下的坐骑甩着尾巴,和主人一起打量着这些敌军,邓名大声喝道:“谁是郎廷佐?”

“来者何人?”一个躲得远远的清军武将,摆出戒备的姿势,沉声反问道。

“我是邓名。”邓名冷冷地答道,接着提高音调,再次厉声喝道:“谁是郎廷佐?”

周围的清军军官都没有说话,他们看着邓名的目光从凶狠变成畏惧,接着又染上了乞怜之意。

当,当。

十几把剑先后落地,还剩下的两个敌人虽然没有弃剑,却也已经是牙齿打战,格格碰撞之声响彻整个帐篷,惊恐万状地盯着邓名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马剑。

跟在邓名身后的几个卫士冲进帐篷之后,最后的两个敌人仍没有鼓起上前一搏的勇气,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跪地求饶:“郎贼从帐篷底下爬出去了!饶命啊,提督。”

……

到处都是哭喊声,昏头涨脑的郎廷佐在卫士的簇拥下,在混乱的人群中左冲右突。

“大人,上马。”一个卫士抢来了一匹战马,几个人一起用力,把两江总督推了上去。

“我乃周开荒!”左面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大吼:“郎廷佐何在?”

“那边是周……周开荒那厮。”卫士们向吼声传来的地方遥望了一眼,马上拥着郎廷佐背朝着吼声方向逃去。

刚没走多远,从另外一路包抄来的明军又堵在前方。

“我乃李星汉!”听到为首的明将通报姓名后,前面清兵的斗志顿时也是烟消云散。武昌的戏曲已经流传到了这里,听说李星汉保护弱女子回家的义举后,南京的歌女也满怀敬意地歌唱着他的武勇,人称赵子龙在世的李星汉比周开荒的名声恐怕还要响亮。

明将一边肆意砍杀着溃兵,一边连连喝问那些求饶的清兵:“郎廷佐何在?”

“大人,这边。”

总督的卫士还都算是胆大之辈,没有像普通小兵那样吓得腿肚子抽筋,他们旋转了九十度,继续奋力前行。

前面的乱兵突然如波浪般分开,眼前赫然又是一队胳膊上扎着红巾的明军骑兵,这队明军为首者舞着一杆铁枪,枪尖所到之处,清兵如风行草偃,纷纷倒地不起。

“吾乃锦衣卫千户……”

这个武将的名字郎廷佐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卫队人人眼中发光,凶悍地呼喊着冲上前去:“无名之辈!杀了他,保护大人冲出去!”

……

郎廷佐抱着马颈,头也不回地亡命急奔,他贴身的卫士都素有勇名,但在刚才那个明将面前竟然没有一合之将,被对方尽数刺杀于马前。这些卫士的牺牲给两江总督争取到了时间,郎廷佐瞧准空隙,从乱军中狂奔而出。

在郎廷佐后面,赵天霸策马紧紧追赶。他知道面前的逃敌十有八九就是满清的两江总督。刚才扑上来的几个敌兵都身手不弱,若不是仗着骑马的优势,赵天霸知道绝不会轻易取胜。有这样的精兵舍命保护,再看看对方身上的服饰,赵天霸那里肯放此人逃走。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赵天霸眼看越追越近,心中暗暗高兴。对方没有朝周开荒、李星汉的方向突围,可见上天都同情自己,要把这件大功交到他手里。估计再跑过一两个帐篷就可以拿到今日的头功,心中得意的赵天霸朝着身前敌人的后影笑着喝道:“郎廷佐,往哪里走?”

两个帐篷的距离一眨眼就跑过,赵天霸长笑一声,伸臂就向郎廷佐背上抓去。正在此时,突然前面转出一骑,骑手手忙脚乱拉不住战马,与慌不择路的郎廷佐猛地撞在了一起,两匹马同时长鸣,一起翻倒。

这猛然的一撞,让赵天霸抓了个空,而那个骑士也从马鞍上飞起,在半空中抱住了郎廷佐,两人一起翻滚倒地上。

这一摔让郎廷佐眼前金星直冒,胸口也闷得喘不上气,闭着眼在地上叫道:“本官是两江总督,莫要杀我。”

李天元被这一撞震得头晕眼花,半天才回过劲来。听到被他压住的敌人的话语后,先是不能置信,然后欣喜若狂:“我擒住了郎廷佐,我擒住了郎廷佐!”

……

南京南方的几个城门上,各个守将都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溃兵向城门涌来。先期抵达的两千浙军发起进攻后,已经大乱的清军毫无悬念地发生了全线崩溃,人马自相践踏。来自各个府县的绿营互不相识,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明军在袭击他们,也不知道周围到底谁是友军、谁是敌人,只知道向南京跑,只要能跑进城就安全了。

可这时所有城门都已经关闭,吊桥也尽数收起,跑到瓮城前的士兵哀求半天,见城门守军仍然无动于衷后,他们就纷纷跃入护城河中,企图游到对岸,但护城河的水是不会放满的,岸边比水面要高出一人左右,即使游到对岸,这些士兵也无法爬上岸。

落水的士兵在河中徒劳地挣扎着,用指甲抠着河堤上的泥土,拼命想要上岸,随着明军追近,更多的清兵绝望地跳入水中,众多的士兵在岸边挤成一团,大部分都被踏入了水下,也有几个爬到同伴的身上,踩着其他人的脑袋摸到了河沿。

“放箭,放箭!”见状城门的守将立刻大声下令,没人知道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城门不容有失。

守兵得令后,毫不犹豫地把箭雨泼下,任何企图靠近城门的人都是对城门的威胁,都要格杀勿论。

除了弓箭还有木石,辛苦从护城河中逃出性命的溃兵在城前扯着脖子呼喊,请求守军放他们入城,但回答他们的只有更多的弓箭和木石,最后这些幸运儿也尽数倒在瓮城四周。

后续的明军已经赶到,数万清军被明军的骑兵驱赶到一个很小的范围内,然后被明军的步兵逼进护城河中。

解除了投降敌人的武装后,明军就后退列阵,默默地看着不肯投降的敌人在护城河中挣扎,看着南京向这些敌人头上不停地掷下死亡。护城河中满满的人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稀疏,挣扎呼救声也越来越凄厉、越来越绝望。

“在城门攻击不到的位置上,扔下去一些绳索,”邓名本来也一直在旁观,但随着战斗时的激情渐渐退去,护城河那边传来的喊叫声开始让他感到心悸:“愿意爬上来的,就一起关起来。”

“遵命。”

派出部队监督俘虏修筑营地工事后,邓名又一次策马来到浙军军前:

只有短短四个时辰而已,猬集在大胜关和南京之间的三万鞑兵就灰飞烟灭,十倍于明军的强敌,被浙江的勇士一扫而空。

“勇士们,发出我们的吼声吧,从此,我们就是鞑子心中永远的噩梦。”邓名举剑向空:“大明万岁!”

“万岁,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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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岁!”

浙兵齐声高呼起来,他们对面的南京城,则像是死一般的沉寂。

投降的上万敌兵被放到几个营地里监视起来,邓名回到营中,卫士把两江总督带了过来,押着他的正是得意洋洋的李天元。

李天元的大名传遍全军,每个当面见到他的人都会钦佩地称他一声英雄,背后谈起他的时候也会一挑大拇指,道声:好汉。就是邓名的卫士们,也会带着羡慕称赞李天元的勇敢——除了郁闷到极点的赵天霸。

“郎总督,在下邓名。”邓名没有把郎廷佐捆起来,相反还给了他一张椅子坐:“在下想问郎总督一件事,是关于延平藩被俘将士的。”

……

两日后,南京依旧城门紧闭,城内五百杭州驻防八旗和镇江一战幸存的上千旗兵组成了督战队,每座城门都驻扎着一百旗兵,监督残存的汉军、南京的衙役和紧急动员的壮丁守城。

在城外,邓名也完成了俘虏甄别工作,释放了第一批俘虏。这些俘虏当然不会再去护城河里送死,当天就踏上了返乡的归途。

今天凌晨,李来亨打着岳州副将的旗号赶到南京,在明军营地的北面扎下水营,与南京形成犄角之势。

中午,邓名来到李来亨营中,与他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不等邓名开口,李来亨就首先恭贺邓名的大捷。

邓名谦虚地摆手逊谢:“终非光明正大的对阵,称不上什么赫赫武功,现在虎帅到了,倒是可以考虑与鞑子堂堂正正的交战了。”

李来亨点头称是,心中却是不信,他琢磨着:“若是提督想堂堂正正地交战,又为何仍要我顶着岳州副将的名头呢?”

“不知道芜湖的鞑子水师回来了么?”邓名问道:“本来我是想撤退的,但现在不着急走了。”

“回来了,估计今天晚上就能到。”李来亨答道。

郎廷佐被俘后,江宁知府点燃了所有的烽火,派出无数的使者,向四方发出紧急求救。李来亨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启程,他估计芜湖其他清军反应虽然没有自己快,但也会在半天内动身赶回南京。

“嗯,那虎帅不妨把水营布置得紧凑一些。”邓名马上提出建议,让李来亨帮清军水师预先准备好营地,但栓船的木桩要密集一些,帐篷也不要分得太散。

“我明白了,芜湖的鞑子急忙赶来,见我已经有现成的停泊地,还有修好营墙的营地,肯定会过来一起住,不冒被劫营的风险。”李来亨点头道,腹谤了一句:“刚刚你还说要堂堂正正交战的。”

李来亨试探着问道:“提督是不是打算火烧赤壁?”

“虎帅知我肺腑也。”邓名哈哈笑道:“除了火烧赤壁,还有火烧连营。”

看到芜湖各路水师纷纷抵达,南京守军顿有拨云见日之感,但当夜,他们就又一次堕入了绝望之中。长江好像都在燃烧,江边营地的大火更是冲天而起。看着城外烧得通红的江面,江宁知府感觉自己就好像看到了地府一般。

“投降,还是不降?”知府扶着城垛,怔怔地看着遍野的火光,反复念叨了一个晚上,如果不是看到城门上的那些八旗兵,知府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红光映满天空时,南京城内的旗民也是彻夜未眠。镇江一战后,大部分满城居民已经是孤儿寡母了,幸存的男人也都去城上守卫,无暇回家。满城的妇女们,竭力安抚着因为天空异色而哭闹不休的孩子。虽然不知道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们也知道这多半是对清廷不利的恶兆。

一夜之间,江西、南京的清军水师化为乌有,从江西赶来的绿营,以及南京周围所剩无几的精锐荡然无存,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回师途中的管效忠、蒋国柱所率军队。这二人在郎廷佐被俘的第二天刚刚被革去官职,奉命带领本部返回南京,听候两江总督发落。

而身份暴露的李来亨也重新张起夔东军旗,与邓名合军一处。

……

又过了两天,北京。

顺治扔下刚到的南京急报,无力地长叹了一声:“洪承畴的谋略根本就有问题,原本就不该在肃清海逆,占领三峡前冒然进攻西南。现在朝廷精锐尽在西南,而湖广、东南如此空虚,朕若是海逆、闯贼,也肯定是要杀出来的。”

“洪承畴确实昏聩,坏了皇上的大事。”索尼恨恨地说道。这几个月湖广和东南大乱,很显然罪魁祸首就是当初的长沙幕府,洪承畴的规划漏洞百出,竟然根本没有注意到来自三峡的威胁。

“如果要平西王放弃贵州,朕得拿什么补偿他?”顺治轻声问道。

“恐怕……恐怕少不了。”鳌拜说完又急忙补充道:“皇上,但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是,朕明白,不知道管效忠和蒋国柱回到南京没有?发急报给南京,蒋国柱官复原职,管效忠嘛,先领江宁提督吧,告诉他们,只要保住了南京,朕就既往不咎了。”

“遵旨,皇上。”

“还有梁化凤,让他不要急着整顿马部了,把苏州的兵马都立刻带回南京。”

……

杭州湾,靠近吴淞口的海面上。

郑成功遥望着海平面,闽军虽然退出长江后陆续驶向舟山,会在那里稍作停留然后返回福建,而郑成功本人一直呆在后队,不懈地打探着余新和甘辉的情况,总盼望着有奇迹发生,这二人能够逃脱。

同时郑成功还试图说服马逢知和他一起离开,但任凭郑成功反复劝说,马逢知总幻想清廷或许不会追究他的罪责。

六天前,马逢知终于还是去苏州了,两天前,郑成功得知马逢知被捕,就再做一次尝试,希望劝说马逢知的心腹部下反正,不过他也知道此事希望渺茫。

“是该走了。”郑成功看着使者的船只驶回,打探到的消息多次证实甘辉和余新均被俘,马逢知的部下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反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清军会很快开始清洗吴淞的马部,留下也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了。

“大王,南京烽火!”使者跳上船后,兴奋地把几张邸报交给郑成功。

“南京怎么还有烽火?”郑成功疑惑地打开这些马部秘密转交的情报,才看了几眼,他的手指就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

本章完

第22节 突破(上)第1节 代售第47节 情报(上)第40节 泥潭(下)第46节 战备(上)第25节 骇浪(上)第54节 权变(下)第11节 劫营(上)第62节 蠢动(下)第54节 议和(上)第27节 反攻第53节 霸气(上)第52节 私心第29节 功名第60节 算盘(上)第39节 大捷第17节 挖坑第10节 决议(上)第20节 万县第43节 风向(上)第10节 麻将第18节 诏书(上)第7节 出口第2节 竞争第47节 证据(上)第3节 说服第16节 龙骑(下)第59节 撤军第7节 仲裁(下)第40节 打赌第36节 方向(上)第41节 遭遇(下)第3节 压力(下)第47节 证据(上)第23节 江防第5节 密信第2节 软硬(下)第24节 整训(下)第36节 备战第22节 反正第42节 艰苦(上)第49节 扩张(上)第66节 加入(上)第29节 机密第18节 登陆(上)第18节 登陆(下)第20节 康熙(下)第22节 抢攻(上)第31节 名将第10节 负责(上)第53节 冲锋第15节 相识(下)第4节 推荐(下)第12节 混乱第14节 应对第11节 攻势(上)第18节 登陆(下)第58节 同盟(上)第13节 天明(下)第26节 兄弟(中)第26节 兄弟(上)第50节 误判(上)第49节 扩张(上)第43节 风向(上)第52节 往事(上)第19节 一骑第37节 干涉(上)第42节 送行第44节 夹击(上)第69节 忠臣(下)第59节 黄雀(下)第40节 打赌第15节 双赢第62节 蠢动(下)第32节 意外第44节 条约(下)第45节 突破(上)第17节 冲击(下)第39节 都府第4节 国民(下)第37节 回返第50节 动向(下)第10节 锁喉(上)第17节 政策(上)第44节 条约(下)第27节 得兼第39节 王佐(上)第56节 待遇(下)第53节 擒贼第48节 融洽(上)第25节 蒙蔽第1节 秘旨第39节 冲突(上)第57节 观感(下)第58节 同盟(下)第30节 成长(上)第59节 助剿第2节 抵x制第47节 证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