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丘距离泰山县三百来里,乘马不消一日就到。初九日,石青、诸葛攸连决来到兖州首府,以大晋先遣使的身份秘密拜访了刘启。
刘启年已五旬,面目慈和。含蓄内敛,对两人很客气。欢宴一场,临寝又安排了陪寝侍女。诸葛攸坦然自若地道了谢,随后像色中饿鬼一般,匆匆钻进了温柔乡。石青道谢推辞,刘启也不在意,任其自便。
第二天一早,他们辞别刘启,回转泰山,同行多了一人:刘复。
这次来禀丘,为的是求取兖州刺史的信印。
石青意欲冒充刺史府官员,混进泰山县,联络左敬亭,以便里应外合。谁知刘启十分诚心,听说原由后,命儿子刘复亲自出面,配合‘三义军’的行动。刘复任过肥子县长,泰山附近的人大多认识;有他出面,可信度可就高多了。
午后,行至肥子城废墟,孙霸、丁析率二十名精悍卫士迎上来。石青、诸葛攸向刘复道了声珍重,告辞而去。孙霸冒充刺史府亲卫,护卫刘复前去泰山县城。
大晋北伐,三义军先驱北上,奉高城、诸葛山庄、羊家楼响应,六月十三结盟组建联军。。。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传入泰山县城,弄得城内一片紧张。
其他人可以响应北伐,可以投靠大晋,唯独占据泰山县的王传不行。因为王传是王弥的侄孙,而王弥是大晋司马氏的仇人。
永嘉之乱,司马氏子弟自相残杀。杀得大晋没了军队,杀得北方城城残破、村村流民,杀得天下人纷纷起事,其中有两股声势最大,规模超过二十万人;王弥是其中一股的首领。王弥的运气不好,一起事总是遇到厉害的对手,起事后,屡屡被打得头破血流。走投无路之下,他投靠了匈奴刘渊。当时刘渊没有多大实力,所有部属包括附晋的匈奴五部、附庸汉人、杂胡,加起来还没王弥手下人多;只能悄悄呆在并州,不敢跑出来惹事生非。
王弥投降匈奴,刘渊声势大涨,自此有了平定北方,覆灭西晋的潜力。
与此同时,王弥开始转运;南征北伐,战无不胜;为匈奴刘氏攻克青、兖数州之地;又伙同石勒、刘曜攻克都城洛阳,生擒晋怀帝,大晋正溯传承因此断绝。
王弥与司马氏之间,如此深仇大恨,谁会忘却?谁能忘却?王传怎敢响应大晋北伐?
向兖州刺史府告密后,王传就急不可耐地等待消息。常年躲在深山的他,除此之外,也没有向邺城朝廷示警的其他渠道。
正自坐立不安之时,城上值守部将来报,有一小队人自称是禀丘信使,前来扣城,有人认出,为首者是原肥子县长刘复。
“刘复?刘刺史的公子么?”王传大喜,亲带一帮亲信出城迎接。
刘复很擅长与人交际,一见面就送给王传一顶高帽。“王督护身在草莽,心在社稷。真乃忠贞之士。”
王传顾不得客套,一边揖让,一边急问:“刘大人,大晋北伐的消息可曾送往邺城?三义军在泰山招揽人马,活动猖獗;刺史大人可有定计?”
刘复不慌不忙。“王督护放心,大晋北伐的消息已快马传向邺城;此时,该已到了。至于三义军么。。。刘复正为此而来。”
王传又惊又喜。“据王某所知,三义军不下三千众,战力强悍,不容小觑,请朝廷尽早发兵剿除为好。”
刘复从容道:“等朝廷出兵只怕有些晚。奉高城、诸葛山庄、羊家楼三日后与祖家军结盟。一旦定盟,别说泰山一郡,整个兖州都可能糜乱。事不宜迟,家父决定,务必在十三日前破了祖家军。请王督护与兖州同心破贼。”
王传砸砸嘴巴,欣喜道:“哈哈。这是自然。刘大人,王某备下酒宴,为大人洗尘。请。”揖让着,引刘复进入城内。
刘复进入泰山县的时候。石青和诸葛攸也回到新义军驻地。
祖凤、司扬、韩彭、伍慈迎上来。
司扬抢在祖凤前面,冲上来擂了石青一拳。哇哇大叫:“蝎子。太棒了。奶奶的。奉高城来信,明儿上午一千二百兵丁准时到达。哈哈,新义军又添一千多人。真他妈痛快!”
奉高城人丁五千左右,青壮两千。派出一千二百人已是极限,足见诚心。一旦这些人收编降服,奉高城就名存实亡。
这样的好消息,石青听到后本应该高兴,可他仿佛有些魂不守舍,勉强笑了笑,道:“请他们明日午时前赶到泰山县东十里外埋伏,等候命令。”
女孩子心细,祖凤看出异状。靠近过来,问道:“怎么?兖州之行不顺?”语声轻轻,切意浓浓。
石青一悟,揣摩着自家心思道:“不是,兖州之行很顺。不过。。。我怎么感觉有点不真实。呵呵。也许是张遇留下的阴影?”
新义军计划是,联络左敬亭,调出王传,以便左敬亭有机会控制城池。为了这个计划,他们编造噱头,布置了一个败亦无损,胜则可能独霸泰山郡的陷阱,让王传往下跳。
似乎一切很顺利。兖州刘启很配合,刘复进了泰山县,奉高城襄助的人马也来了。为什么会觉得不真实呢?
石青很纳闷。
诸葛攸感觉很没面子,有些恼怒道:“石帅放心。王传一介流民,怎能和张遇相比?诸葛攸只需略施手段,定然让其束手。”
是么?石青狐疑地望过去。这家伙叫诸葛攸,不叫诸葛亮。
“不错!王传算什么?慈胸中所藏,随便挤点,淹也淹死他。”伍慈不放过任何表功的机会,意兴飞扬,拉开架式。已准备大大自褒一番。
看到伍慈,石青眉头彻底皱了起来。这家伙叫伍慈,可不是伍子胥。
这个计划出自三人之手,一个是伍慈,一个是诸葛攸,一个就是石青自己。让石青感觉不踏实的就是:这三人有一个能让人彻底放心的么?
伍慈,思维天马行空的鬼猴子,所出的主意从来没挨过地。
诸葛攸,皮厚心黑、莽撞胆大之辈。智算超群。。。暂时看不出。
自己,毒蝎的一半,武勇狠辣,心思没有多少;穿越客的一半,数理化不错,纸上谈兵有一套,玩阴谋诡计幼稚园还没毕业。
一想到这,石青的不踏实就变成了不安。“来!大伙儿再议议,哪儿容易出纰漏?”
司扬贼笑。“蝎子。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怕什么!出了纰漏能怎样?不过是王传不上钩,一时拿不下泰山县。只要我们收编了奉高城、徂徕山两个坞堡,近万大军在手,粮草辎重不愁;以后拿下泰山县还不是易如反掌?”
“不错!”韩彭点头赞成:“我们不知道王传的心思,设想的再好也是无用。依我的主意,不用这些小伎俩,以堂堂正正之师攻打,还怕拿不下小小的泰山县?”
诸葛攸、伍慈白了两人一眼,颇不满意。费尽脑筋筹划的奇谋妙策,竟成了小伎俩?
石青却是霍然顿悟。惊喜道:“对。逊之说的好。以堂堂正正之师,以实力取胜,才是正理。一厢情愿地依靠计谋,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运气,太不可靠。”
石青振奋,祖凤眼中立即熠熠闪光,凑趣道:“既然如此,目前该当如何?”
石青沉吟道:“这次筹划,如箭上弦。刘公子已进泰山县,来不及更改了。目前,我们只需要保证刘公子一行的安危就可,原有的筹划,成与不成,无关紧要。嗯。。。逊之,你带五百志愿兵随身携带飞钩,今夜去泰山县城外埋伏,留意城内动静。若是有变,想法接应刘公子。另外带十名子弟骑,与大营保持联络。”
韩彭应声去了。诸葛攸恼怒道:“罢了罢了。看来,新义军没有用我之地,明日我赶往东莱,和苏公子会合去。”
诸葛攸是苏忘的人,早晚一天都会走。石青明知他说的是气话,还是有些唏嘘。“苏公子的船快到东莱了。睿远兄要走,小弟不敢强留。希望睿远兄不要忘记新义军的兄弟,有暇之日,多来相聚。”
诸葛攸一瞪眼,打量了石青一阵,突然大叫起来:“石帅。你当真赶我走!”
石青一怔。“小弟怎敢?只不过睿远兄是苏公子的部属,这个。。。”
“狗屁的部属!”诸葛攸狂态大发。“诸葛攸乃诸葛氏子弟,怎会是那个土财主的部属。诸葛攸单身北上,人单势孤,不得已才凑到苏忘一伙。哼哼。。。苏忘这个土财主,一心想躲到东莱偏僻之乡称王称霸,诸葛攸不屑与之为伍。早想另谋出路。。。”
说到这,他脸色涨红起来。“。。。石帅。我说走是开玩笑,其实诸葛攸想正式入伙新义军。”
石青惊愕不已:“入伙新义军?新义军有什么好?”
诸葛攸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新义军敢干敢闯。嘿嘿。。。随性而为,闯哪是哪。这等新鲜刺激的日子,诸葛攸早已心神俱往。”
果然是个莽撞任性的家伙。石青彻底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