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立国,最重战前储备。石虎在世时,搜刮天下财富,费尽无数人力,制作了大量兵甲装备,以供大军征伐之用。这些装备辎重集中存放在四个仓。乐陵仓是其中之一。里面粮草辎重兵甲盐布堆积如山,专供大赵军从徐扬南下,讨伐大晋所用。据石青所知,仓里储备的粮食,少的时候有三四十万石,多的时候有上百万石。
石青早就想打它的主意。可惜的是,乐陵仓与乐陵城间隔仅仅八里,一万禁军和五千郡守兵驻扎两地,唇齿相依,互相拱卫。按照正常途径攻打,新义军崩掉满嘴牙,也啃不下乐陵仓一块城墙砖。若是使计奇袭,泰山与乐陵隔着一道黄河天险,大军渡河难免有些动静,也就失去了奇袭之效。
新义军若能光明正大地去乐陵仓运粮。哪会发生什么?石青不敢保证能啃下乐陵仓,但已经有了可能。为了这点可能,新义军情愿全力以赴。
兵甲、布帛、盐。。。这些石青可以通通不要。只要得到粮食,泰山郡就不会发愁了,不会饿死人了,所有的缺口都能补上。
想到这里,石青眼里有些湿润。
“呵呵。石帅,不用乐成这样。一两万石粮食比起新义军收复徐州的大功,比起马镫,算不得什么。”李农出言打趣。石青因为高兴而失态,让他再次肯定,新义军真的比乞活军还穷,否则,堂堂一军之帅,怎会为一两万石粮食激动的热泪盈眶?
石青唏嘘几声,郑重道:“李总帅。你对新义军太好了。为了表达谢意,今晚我请客。。。不过新义军没酒。”
“哈哈。。。”李农开怀大笑。“罢了,老头子平生不请客的,今日破例一次。谁让新义军比乞活更穷呢。。。”
“该请!该请。。。”周成满面红光走过来,抱住石青,又是拍肩又是捶背,连价叫道:“石帅。太好了。你这个马镫太有用了。”
“嘘——”石青在他耳边嘘了一声,挣脱他的怀抱,慎重道:“保密。”
周成三十多岁,瘦瘦的,看起来很精干。听石青一说,谦谦一笑,恢复常态,注目石青道:“总帅请客,不醉无归。石帅中途不得溜席。”
一行人回转驻地,乞活军的营盘已经扎好,炊烟升了起来。
石青命人喊来诸葛攸、孙霸、丁析。有人请客,同吃的兄弟自然越多越好。
“总帅知道新义军穷酸,有马镫没马,连一支充门面的骑兵都无。是否发发慈悲,援助几匹战马。”进了李农的大帐,未等坐定,石青已开口央求。
“新义军好啊,不仅帮老头子赶跑了北伐军,还派人替老头子打扫战场,照看战马;哈哈,既然石帅开口,那些战马就送给新义军如何。。。”
李农揶揄地笑道。诸葛攸一脸黑线,自己带着部众冒着刀光剑影抢来的战马竟然是替他照看。“哦,对了,还有那些衣甲也援助给新义军吧。”李农很大方地补上一句。气的诸葛攸差点吐血。
石青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农,惹得周成等人哄堂大笑。
这时,一个亲卫进来禀道:“总帅。王龛请见。”
“王龛。他们没走?”李农纳闷地问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石青听说了代陂之战,知道李农已放王龛回转淮南。没想到他们没走。
帐帘掀开,王龛一脸平静跨步而入,对两边人视若未睹。直直走到居中而坐的李农面前,单膝跪倒道:“败将王龛,特来投奔乞活军。请总帅收留。”
一言出口,四座皆惊。
这是在代陂之战宁死不降的勇士?更奇怪的是,明明已被释放,他们反倒愿意降了。
李农眼皮抖了一下,沉声道:“你等为何要降?”
“因为大晋负了我们。”王龛淡淡回道:“淮阴军三千人舍命死战,不求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只求北伐主力,能锐意北上。谁知,几万大军竟被几千乡民打得大败,逃回淮南。我们耻与这等人为伍。决定留在北方,投到乞活旗下,不想建功立业,只求安安稳稳了此残生。”
李农神色微动,心中默许,正欲答应,突听石青道:“王龛将军是吧。你若是想安安稳稳了此残生,不如投我吧。”
王龛偏转身子,疑惑地扫了石青一眼。“请问,你是。。。”
石青微微一笑道:“打败北伐军就是我。”
王龛身子一挺,双目爆出精光。直挺挺地瞪向石青。石青不以为意,转对李农一揖道:“总帅,石青再向你讨个请,将王龛将军让给我吧。”
李农呵呵一乐。这个石青,见啥划拉啥,几个降兵也争抢着要。嘿嘿一笑,李农道:“这个老头子可做不得主。你要问王龛将军,愿不愿投你。”
石青也是嘿嘿一笑,道:“总帅答应就成。王龛将军一定想知道,几千乡兵为何能打败几万北伐军。嘿嘿,一旦加入新义军,不就知道了。是不是,王龛将军?”
王龛紧紧盯着石青,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石青突地大喝:“大丈夫一言而决。何需婆婆妈妈。你若愿意,便过来坐下喝酒。若是不愿,就去求李总帅吧。”
王龛嘿了一声,径直走到石青身边坐下,不满地说道:“酒呢?哪里有酒可喝?”
石青大笑:“总帅,客人早已齐了,怎地酒还没上。莫非舍不得。”
。。。。。。。。。。。
七月十日。
李农率一万乞活北返。周成率五千禁军巡视淮河北岸,魏统率五千禁军分镇彭城、下邳。石青和新义军赖在彭城,和魏统厮缠。
魏统在禁军中待了十余年,是个正统军人,很不待见新义军这等私兵,顺带也没瞧上石青;若不是李农一再交代,让他对新义军照顾一二,早将石青乱棍打出。
石青碰了几个冷钉子后,有点明白,话里话外透出高力士的身份。
这一着管用。
魏统对新义军态度依旧,对石青已经刮目相看了。“原来石帅是从东宫出来的。难怪李总帅另眼相待。不错,这么年轻,能在东宫出人头地,石帅非比寻常。”
“昭烈将军缪赞。石青痴混二十年,所求不过一口食罢了。呵呵。以后,只怕要请昭烈将军担当些了。”
石青又是抱拳又是作揖,恳请魏统允许新义军在徐州行走。“泰山穷蔽,粮帛需要得到淮南接济。请将军成全。。。”
魏统沉吟不语,颇为踌躇。他是中央禁军,地方形势只有耳闻没有目睹。知道各地边州与南朝有些勾连,轮到自己却不敢轻易决定。
“不过是些商贸沟通罢了。绝不会危及将军防务。”石青拍着胸脯保证。“将军也知,新义军一力赶走北伐军,与大晋势同水火,怎会有其他关联?将军若是同意,新义军半年送。。。”
保证加上许诺,终于让魏统同意新义军自由通行徐州。新义军许诺的厚赠礼品,每半年结算一次。
目的达到后,石青没有急着回返。实际上,他归心是箭,早已急不可耐;但他不能走。周成在徐州,五万石粮草也还藏在山中,这些问题没有解决,他不放心走。更何况,泰山的伍慈,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以便于迎接庚二公子和褚衰的使者。
“石帅。你怎么还没走?”
七月十三,周成回返彭城,见到石青仍在,不由得很诧异。
“我想再见周大哥一面。”石青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兄弟之情。
周成有些感动,颌首道:“也好。明日你我一起北返吧。”
石青一听急了。连忙摆手推辞。“周大哥。你是马军,我是步军。你想累死兄弟的部属?罢了,你今晚请我喝顿酒,明日一早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周成大笑:“乞活军只有占人便宜,从不被人占便宜。没想到遇到新义军,倒落了下风。哈哈。。。走吧。今晚哥哥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