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自从雍正定下秘密建储的皇位继承法之后,被遵行了数代。也使得康熙末年诸子夺嫡的惨剧没有再上演过。而乾隆在继位后不久,就秘立嫡子永琏为太子,只是这位皇子两年后便即病亡。此后,乾隆又曾先后想立皇七子永琮,皇五子永琪,只是这两位皇子同样未能长寿。其中永琮更是仅两岁便感染开花而亡。而因为是秘密立储,乾隆立永琏为太子,以及后来想立永琮、永琪,都是事后他向群臣透露,大家才知道的。而乾隆第四子永成、第六子永又都被送出去过继给了皇族旁支。所以,乾隆诸子之中,便以皇八子永璇,皇十一子永、皇十二子永、皇十五子永琰以及皇十七子永。
这五个皇子之中,皇十二子永的身分原本是最高的,他是乾隆帝第二皇后乌喇那拉氏所生。但在乾隆三十年,永十五岁的时候,那拉氏皇后与乾隆帝发生了十分尖锐的矛盾。其真实具体原因至今仍是个谜。只知道乾隆盛怒之下想把她废掉,虽因群臣苦谏未能成实,但那拉氏的皇后已名存实亡,次年,即乾隆三十一年七月便染疾身亡。可乾隆帝依旧余怒未消,命以低于皇后格的皇妃丧礼葬之。这一事件殃及了永。而永一向又没有表现出多么出众的才能,所以就这么失去了机会。其他几位皇子,皇十七子永,出生于乾隆三十一年五月,年岁太小。皇八子永璇,年较长,但举止轻浮,做事不得体,人缘也差,被乾隆多次公开斥责。皇十一子永,文才较优,尤善书法。在文化界享有不小的盛名,但乾隆对其不重骑射,只好仿效汉族儒生的文人习气很是反感,也曾严厉申斥。于是,相较而下,皇十五子永琰便被突显了出来,最终,在乾隆三十八年被乾隆秘密立为太子。乾隆还将密旨缮写两份儿,分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以及自己的身旁,并将此事晓谕军机大臣。而乾隆三十八年的时候。军机大臣是刘墉的父辈刘统勋等人,就连阿桂都没有当上,这些人到如今早已病故,根本就没有剩下一个。所以,如今的大臣之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乾隆已经秘密立储。
而自从立储以后,虽然无论是在爵位上还是其他方面。永琰都受到了乾隆的优待。但同样的,为了保护永琰或者说是防止有的大臣私下结交未来地太子,以图日后的拥立从龙之功,使得父子相疑,乾隆在优待永琰的同时,还同样善待着另一位比较孚于人望的皇子永。再加上乾隆向来对这些事十分着紧,大家虽然都纷纷猜测皇太子有可能会在这两位皇子之中产生,却没有人敢轻易去结交。
不过,永琰的另一位师傅朱圭却不是等闲角色。这位朱大人德操非常好。却也非常精明。在被外派为官之前就早早地为永琰定好了各种修身养德、韬光养晦的策略,以博得乾隆的好感。而因为乾隆曾经在登基的时候说过,自己绝不会比祖父康熙在位更久,如今又已经是乾隆五十七年,所以。这位朱大人又通知自己的学生。告诉他如今各地民生多艰。而朝中阿桂诸人老朽,已不可用。福康安等人三代勋戚,且自恃功高,恐不好使,所以,要他多引“一二能者”入己之门,不管到时候是不是他接位,也免得无可用之人!
于是,就这样,未来的嘉庆皇帝开始秘密物色自己地班底。而何贵这么一个屡立大功,曾经在开封兰考县跟他有过接触,又偏偏被闲置起来的人很快就入了他的法眼。只是惮于何贵的“和党”身份,所以,便有了孙士毅地和府一行。
而孙士毅的收获对嘉庆来说也不算小。既然和不打算向乾隆请求启用何贵,他正好可以暗地里示好。于是,通过王尔烈的口,让孙士毅时不时的以“旧交”地名义给何贵写几封信,送点儿东西……他希望籍由这种“送温暖”地行动,先行笼络住何贵的心。而同样的,正手握大权的和和中堂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又被嘉庆在他脑袋上添上了一顶“嫉贤妒能”的帽子。
乾隆五十八年,夏!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去,永不回还。何贵在邑庄已经呆了一年半多、将近两年的时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足以让人忘记许多的东西。最起码,邑庄地许多人对他这位曾经的大人物已经非常地习惯了。加上何贵从来不摆架子,人们已经渐渐的将他当作平等的人物来看待。甚至于,失去了对他曾经的显赫身份地畏惧之心之后,某些人还敢对他发脾气了。
比如,何守财何守富兄弟俩就对他老是鼓捣那什么蒸汽机,对其他地事情丝毫也不上心的表现感到特别地不感冒。何守富还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发过牢骚,要他在何家的经营方面出点儿主意或者搭把手,而在看到他不为所动之后,何守富甚至还表示要吞并他的那几成股份,以此来显示威胁。不过,何守富这些人的表现只能算是比较平常的,对何贵最不敬,或者说是对他的不满表现的最突出的,还是要属当初送过他一顿鞋底子的方家家主,也就是方小栓的爷爷方大梁了。
不可否认的,邑庄的老百姓相对而言都是比较朴实,虽然如今生活好了许多,可大家改变的依旧不多。不过,再朴实的人之中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小心眼儿。而方大梁就是邑庄公认的小心眼儿之一。
何贵刚刚回到邑庄的时候,方小栓就被何进喜拉着找上了门儿去,并且获得了何贵的认可,成功成为了何贵的跟班儿。对此,原本方大梁是十分高兴的。这位老爷子对方小栓寄予了厚望,希望他的这个大龄孙子能够再接再励,从何贵那里弄点儿好东西回来,然后继老何家之后,将老方家发展成为另一个陕西省数得着的大户。最起码,不能让老何家像现在这样把他们老方家落下这么远!
可是。何贵这两年居然只在鼓捣蒸汽机,方小栓不仅没有如方大梁所想的那样学到经营的本领,本身反而还有陷进去地意思。据说这小子如今的手艺都不下于一般的老铁匠了。于是,方老头儿不乐意了。当然,如果何贵还在做官也就罢了,可何贵偏偏被闲置了两年。就连朝邑县每月按时递送过来的邸报也早就停了。一介平民,他方老头儿怕什么?
就这样,从乾隆五十八年春节开始,方老头儿就开始积攒勇气,并终于在半年之后。开始正面找上何贵!子带成啥样儿?”
人未到,声先至!何贵正在跟一位白发白袍的白须老者躲在院子里老槐树的树荫里下棋,乍一听到这中气不足的声音。还以为是哪里的蚊子在叫,只是浑没在意的随便挥了挥手,便又凝神执黑下了一颗子儿。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那名白须老者却似乎有些百无聊赖。随手在他地棋子边也下了一颗。又开口问道:
“何老三是说你的吧?”
“下棋下棋。下棋不语真君子!”何贵依旧全神贯注的看着棋盘,听到这话依旧只是随意地摇了摇头。
“是观棋不语真君子!”白须老者叹了口气,脸上开始显现出痛苦的神色。
“都一样!”何贵随口答道。
“一样什么?跟你这等臭棋篓子连下十几盘棋,实乃我一生最大之败笔!”白须老者大声说道。
“都一样,这年头谁没个一两次地败笔?来来来,咱们接着下!”何贵面不改色,好像对方说的不是他一样。
“何……”何贵跟白须老者对话的当儿,方大梁已经进了院子。这老头儿气势汹汹,三两步就蹿到了何贵的身侧。看了一眼已经几乎全白地棋盘,猛得提起一口气,可是,话到嘴边,刚崩出来一个字。他这气儿就又泄了。严辞厉色忽地就变成了温声细语:“老三,大叔想问你个事儿。行不?”
“原来是方大叔。您老咋过来了?……您稍等,我去给您搬把椅子!咱爷俩儿正好一块儿乘乘凉!”何贵似乎才刚刚发现方老头地到来,十分尊老爱幼站起身来,说着就要进屋。
“不不不,不用管我,我蹲着就行!你先下棋!下完咱再说。”方大梁受宠若惊,急忙伸手拦住了何贵。
“哪能让您老蹲着?我先给您搬把……”
“不用,真的不用!”
“……”何贵跟方大梁又开始为搬不搬椅子开始争执,旁边的白须老者却忍不住起了一头的黑线:“何贵,这棋你到底下不下?不下的话咱们的帐可就算结了!”
“唉呀,范老您别急呀!”何贵叫道。
“哼,你还是先忙你的吧。老夫懒得理你!”白须老者一声冷哼,伸手往棋盘上一抹,把白花花的一片棋子搅得稀里哗啦!
“范老,你不地道!”看着棋盘被抹乱,何贵又叫了起来,好像是吃了大亏似的。
“我不地道?你现在已经输老夫五十余目,还有脸继续往下下,老夫都没脸继续欺负人了!”白须老者愤愤叫道。“哪有五十多目?我刚刚算了,明明只有四十七!范老你可别蒙我!”何贵说道。
“我蒙你?”白须老者闻言忍不住一阵苦笑,却也只有指着何贵不住摇头。原来,这位白须老者正是当初师雪韵为何义请地棋艺老师,当今的棋界泰斗范西屏。当初这老先生刚被延请入何府,何贵就被调到了湖北,于是,这老先生就只好跟着师雨烟等人跟在后面,在路过长沙的时候被另一个学生,也就是湖广总督毕沅截了下来。之后,何贵遇刺,毕沅只得停止向范西屏讨教棋艺,转回武昌。范西屏那时却又动了游兴,趁着空闲游了游洞庭湖。不曾想,等他到了武昌的时候,何贵一家早已远赴江苏,没奈何,为了自己的腿脚,这老先生又只好顺江而下。可是,又没想到,等他到了江苏,何贵已经辞职还乡了……如此一来二去,老头儿动了火气,干脆呆在江苏不动弹了。而在这期间,老头儿又用一张棋盘会尽江南棋界高手,败尽倪克让等后起之秀,纵横无敌,过得好不惬意。不过,老头儿终究是个守信义地人,等了好一段时间,看到何贵没有再挪窝,再加上师雨烟跟师雪韵等人一再写信相邀,终于又赶到了陕西,继续为何大少爷传道授业。可范西屏没有想到,他堂堂地棋界宗师,几乎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棋手”,居然会遇上何贵这么一个丝毫没有学棋天份,只会死缠烂打耗费时间地家伙!就像今天,他又被何贵用诡计挤兑住,被迫连着跟对方下了十几盘儿棋……要知道,跟臭棋蒌子下棋,对他这样高手中的高高手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请问何贵何大人在不在?”
范西屏不想下棋想要撤,何贵非要先去搬椅子再下棋,方大梁不许何贵去搬椅子,三个人正争执不休,院子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之后,没多会儿,一个大约是参将一级的武官出现在了何贵的院子里。
“你找何贵干嘛?”何贵问道。
“我家大人就任四川总督,路过陕西,特来拜会故友!”那武官打量了一眼何贵,躬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