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玩和张横两人,也是带着敬佩和可惜的眼神,望着成公英。
成公英对马玩和张横说:“二位将军,在下走后,主公只有你二人可以依靠了,希望你们一定要忠心辅佐主公。”
马玩和张横也是潸然泪下,哭道:“先生你去吧,我等一定谨记先生之嘱托,忠心护主,绝不改志!”
成公英放心地点点头,又朝背对着他的韩遂,庄重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而后漠然站起身来,毅然决然走到贾诩身旁去。
随即贾诩拔腿就走,成公英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营帐。直到这时,韩遂也依旧没有转过身子。
成公英也并未回头看,而是跟着贾诩走,面不改色。出了营帐,贾诩和成公英直接走向韩遂军的外面。韩遂军的士兵们看见成公英跟着贾诩走,十分疑惑不解。
终于,贾诩带着成公英出了骆驼长城,在外面,已经有西凉兵牵过来两匹马了,一匹是给贾诩的,另一匹是给成公英的。
成公英看到后,不禁问:“足下就如此有把握?万一我家主公誓死挽留,在下拼死不从呢?足下没有想过吗?”
贾诩转过头,微笑道:“在下从未如此有把握过。”
贾诩便上了马,成公英也驯服地上了马,向着西凉军营寨行去。
等到了营寨不远处,成公英看见,马超已经带着一干将领、长史,在辕门之下迎候了。为首的马超精神奕奕,将领们、参军们脸上的神情也都十分得意。
看见成公英跟着贾诩到来,马超挥手,军乐响起,鼓钲齐鸣。
尽管是如此的礼遇,也不足以冲淡成公英的怨恨。
成公英与贾诩一道,行至辕门外五十步,就下马步行。还没等成公英走到辕门之下、马超面前,马超就快步迎上去。
看着马超快速走近,成公英深吸一口气,他立即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马超走到成公英面前,成公英一板一眼地整理衣襟,而后缓缓跪下,双手按地,继而缓缓地以头触地,磕了个头。
看着成公英驯服至极地跪下行礼,马超十分满意。旋即成公英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成公英,拜见少主!”
马超连忙低下身子伸手扶起成公英,笑道:“成公先生能追随吾,吾感激不尽!”
成公英垂下眼睑,没说话。
马超也知道,成公英遭受如此打击,肯定还要一个很长的适应过程,短时间内不可能令他俯首称臣,言听令从。
马超笑道:“此地风沙大,成公先生,请入帐说话!”
成公英闻言,见马超摆出“请”的手势,便当仁不让地抬起脚就走,反而让马超落在他身后。这十分失礼的行为,让站在两旁的马岱、张绣、阎行、彻里吉、鞠义等人都勃然大怒,对成公英怒目相视。成公英却对此熟视无睹,旁若无人地走过众将身边,向着马超的幕府大步走去。
马超和贾诩相视苦笑,只得跟在成公英身后。
进了幕府,成公英站在文吏队列前,让贾诩站在他后面。
马超坐下,众将分队站立。
马超微笑着说:“足下还记得,足下与吾第一次相见,是何情景否?”
成公英略微躬身,说:“属下记性不佳。”
马超知道成公英是故意在顶他,也不恼,说:“足下不记得,吾可记得一清二楚。当时,正是吾率军战胜九曲黄河,偷袭了韩遂之营寨,用火马计重创韩遂之部曲,使之残兵败将堵截在营寨之外,不得入营,部曲混杂,乱成一团。眼看着韩遂之部曲就要被吾率军击破,是足下你——”
说着,马超指着成公英,又说:“单骑奔到吾之面前,对吾使出拖延之计,三言两语就迷惑了吾,让韩遂之部曲得以顺利躲进营寨,化解了韩遂战败的危机。足下知道,吾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成公英面上略微有些惊疑之色,说:“少主必定是想生吞活剥了属下吧?”
马超笑着摇摇头,说:“不,吾当时在想,如此鬼谋之士,吾势必得而用之!”
成公英被震撼到了,没想到马超早在那时,就已经盯上他了。
成公英诧异地说:“属下也曾经企图偷袭阿阳,并在途中包围少主,险些杀死少主。少主不记恨属下?”
张绣怒道:“你还有脸说!”
马岱拍拍张绣的手,张绣才没有继续发作。
马超笑道:“犀首公孙衍也曾经策划五国合纵攻秦、说义渠攻秦啊!秦惠文王亦用之为相。”
成公英一听,举袂,向马超深深地揖拜。
“少主胸怀宽广,属下佩服。”
直起身来,成公英又自嘲地笑道:“不过,属下侍奉韩遂时,屡屡用计,屡屡被少主识破,屡屡为少主所败。韩遂之所以屡战屡败,还不是因为属下这个谋士不够称职,远不如少主和贾文和深谋远虑,洞若观火?如此拙劣的谋士,少主却肯用韩遂之命来换取,少主不觉得因小失大吗?”
一旁的马岱笑道:“成公先生,你说你不如吾兄长,此话非虚!因为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想不明白韩遂真正的失败原因。韩遂之所以败于吾兄长者,并非是计谋不深、谋士不用,而是天道所致、人心所向也。”
马超听了,觉得自己能有这样出色的兄弟,真是难得的福气,赞赏地对马岱微微颔首。
成公英诧异地说:“哦?还请将军赐教。”
马岱侃侃而谈:“韩遂裹挟羌氐,祸乱凉州,荼毒生民,残害天理,此乃取祸之道也。而吾兄长却对部曲严加管束,整理军纪,使兵不扰民,使民不恨兵。又多次在军粮紧缺的情况下,节省出众多军粮用来救济饥民,活民无数。如今得了凉州,更是不惜与所有世家大族为敌,禁止土地兼并,将土地分给百姓耕用,加之轻徭薄赋,此乃仁政也。
孟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韩遂自为失道之事,岂得人助?是故,韩遂麾下十几万士卒,每每一被吾兄长打败,全都立即选择投降,吾兄长在一月之内就攻下大半个凉州,正是此理也。”
成公英听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将军之言,使在下醍醐灌顶。是在下短视了。”
马超笑道:“足下也不必气馁。虽说足下所设之计皆被识破,但就算是吾与贾文和,也很难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计谋。例如足下所设的避实击虚、偷袭阿阳之计,也是让吾左支右绌,始料未及啊。”
成公英自嘲地说:“少主抬举。属下之计策再怎么精妙,又怎么能与贾文和之奇谋相提并论?韩遂与其两万精骑陷入少主之重围,犹如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本就是可消灭、可不消灭的。而贾文和却化腐朽为神奇,天马行空地将他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如果说逼迫韩遂与其败兵去取西域,已经是妙计;再牺牲掉二十万敦煌百姓,去替换掉西域原住民,化蛮夷腥膻之地,为我华夏礼仪之国,便是妙计中的妙计!
贾文和还如此地洞察人心,利用属下与韩遂之私情,不仅使韩遂答应退入西域之事,又能为少主增添增添谋士,以为羽翼,真乃一举多得,以小得大之好计啊!”
说到韩遂那里,成公英脸上再次显露出不甘心和愤怒之色,他看着贾诩,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
这让幕府之中气氛再次变得尴尬,马超很明白成公英自然是仍然对贾诩设计他而耿耿于怀,便说:“足下,吾与你明说了吧!虽说你之前一直辅佐韩遂,使他一直与吾为敌,多次坏吾大事。吾也知道,让你离开韩遂、你所忠之主,实在是过于残忍卑鄙。但不论如何,既然韩遂已经将你交给吾,吾现在是你之主,吾不管你是如何想法,但吾知道,吾只保持一颗平常心即可。吾待你,必定会如待贾文和、杨义山一般,绝无他心。”
成公英这才没有更为仇恨贾诩,他叹了口气,再一揖拜,说:“既然少主如此开诚布公,属下也实话实说,属下侍奉少主,此乃被逼无奈耳。不过,既然属下来之前,韩遂已经交代属下,要对少主忠心耿耿,要如侍奉他般,来侍奉少主,那属下就一定会听韩遂之嘱托,视少主为主,别无二心。”
马超听了后,心里无限地感慨,韩遂竟然也如此性情中人,看来看人还真不能片面地看,还得全面地看。
马超道:“韩遂既然有如此说,必是忠厚之人。”
成公英突然又跪了下来,说:“不过,属下侍奉韩遂已久,对韩遂仍有私情。属下能否提一个条件?”
马超不用问,也知道成公英想提什么条件,就说:“你可放心,只要韩遂不来攻击吾之凉州领地,吾必不主动攻击他。吾会让他安心地去攻取西域,完成化西域为华夏之千秋伟业。”
出乎马超意料的是,成公英居然摇摇头,说:“属下的条件,并非这个。”
马超这就搞不懂成公英在想什么了,诧异地说:“不是这个,又是哪个?”
成公英一脸平静地说:“属下只想求少主,在征伐韩遂之时,不要属下参与就是。”
说着,成公英流下了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