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白泽起身,看着眼前的人,淡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然没有为人奴的意识。此时,已被慕寒清忘在一旁的归元剑,开始躁动起来,原本冰寒清亮的剑刃里,开始缭绕着隐隐黑雾,在剑身里不断冲撞,似是要冲破这桎梏。

慕寒清看着这等诡异的景象,心里有些害怕,愣在那,不知该怎么办。

“是玄武。”白泽淡漠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被注入剑中,本就是为了压制他,现下你将我召唤出来,他没了束缚,自是要冲破封印了。”

慕寒清听了这话,心下沉了几分,那三把剑还没有着落,现下若是让他出来闹了事情,怕是会被别人发现。正沉吟着,突然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望着白泽,眼睛里亮晶晶的,神情里有半分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半分惊喜。她刚刚,是听到这个人的话的,而不是看到,她的耳朵好了!

白泽看了一眼着这个激动的人,便又偏过头去看剑,没什么感情地说道:“你是吾主,我的话,也从心里传给你。”也不觉自己话,有什么伤人的地方,就像是喝了杯白开水,平淡无味是事实。

慕寒清本来燃起的希望,就这么瞬间的,便被浇灭了,她还是听不到,白激动了一场。切,既然能用心传,干嘛一早的不用,还害她傻傻地靠唇语去辨认,在心里把白泽鄙视了一万遍,顺便的把他的祖宗也鄙视了一万遍。

“你能压制住他吗?”有些担忧,有些害怕,自己好像在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又无法收手。

“一阵子是可以的,永远的,不行。”淡漠的脸上依旧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是在说着一件,旁人的事情,然后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将自己隔离出这个圈很远。

毫无关己。

“他终究是会出来的,你今日的事情,注定是害人害己。”语气平淡的没有什么波澜,不像劝戒,也不像指责,就像是他并不想说这番话,却出于义务,必须要说上一次,仅此而已。

慕寒清抿着嘴,沉默不语,害人害己?她早就晓得了,可有谁又能告诉她,给她指条明路,让她晓得,即使不害人害己,也是能救那两个人的?这个世界,总是那么的奇怪,每个人都拿善良正义去规范指责别人,可却从来不给别人指引怎么才能走向善良正义的路。

一个人误入了荆棘丛,在里面苦苦挣扎,却不得解脱。每个路过的人,都会问,你怎么了?疼不疼?然后哀望着天空,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叹息着别人悲惨的遭遇,可却不会有一个人,也走进那片能让人疼得窒息的地方,说一句,拉着我的手,我带你走出去。苦苦等了许久,却等不来救赎自己的那一个,便只会在这疼痛里,渐渐麻木。不是谁变了,也不是谁失了良知,只是在漫长的虚假里,也虚假了。

但凡有个人,能让她看些希望,便也不会害人害己,遭人唾弃。

“害就害了。”慕寒清扯出一个笑,无所谓地奴了个嘴。她自知会罪孽深重,所以不求救赎,只求永生永世,都在那修罗地狱里,刑法加身,不得超生。

活该要魂飞魄散,活该要元神俱灭。

白泽盯着慕寒清那双略微有些苦笑的眉眼,默默地,不说话。

许久,才喟叹了口气,有话从唇嘴凉凉地滑落,“我尽力,能封他多久,便多久。”

说完,双手拇指捏上无名指,独留食指和中指合并,一边在空中翻飞,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纤长好看的手指触上剑刃,毫不手软地一划,霎时鲜血涌动,流入剑中心的槽内,又转瞬被剑刃吸了个干净。

吸了血的剑便更加的躁动了。

这时,白泽迅速抽回手,凌空地画了个奇异的符号,打向剑身,“封!”瞬间金光骤闪,原本还泛着黑雾的剑身里,瞬间的清亮了起来,连着躁动也被压了下去。

白泽收了手,轻轻地吐了口气,那张千年不变的脸上,透出股疲倦。玄武同他都是上古神兽,本领并没有相差多少,若不是先前的封印尚在,他都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压制住他。

“你没事吧?”慕寒清有些担忧地问道。这人虽是面不改色,却明显的有体力不支,想必也是硬撑着的。

“无碍。”白泽摆摆手,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万年不变的脸上,有着些许的苍白。

“歇会吧。”心下有些愧疚,也不经这人同意,便擅自的,拉了他的袖角,把他拉到桌旁,示意他坐下,又倒了杯茶水,递到手上。

白泽也不好拂了慕寒清的意,便轻抿了一口,又放在了桌上。

“你只要在他欲出来之前,完成你要做的事情就不会出什么岔子。”声音冷冷清清,分辨不出喜怒。慕寒清还没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意思,便又有一句冷得让人发寒的声音在心底响起,“若是在封印解除前,你还未将我送入剑里,届时天下大乱,血流成河,你便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我不管你是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但那也只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的使命是镇压玄武,所以,即使你是吾主,我也不会手软!”

声音里,从先前的冷清,已是转为凌厉,还隐隐的透着杀气,仿佛只要慕寒清有一点要放出玄武的心思,便能马上身首异处。

慕寒清看着那双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眸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不怕死,但怕祸害了众生伤及无辜,却又无法弥补。

“我......我只是要借些你们的力量,救出想救的人而已,你......放心。”幽幽地滑出这句话,思绪有些远了,眼神也飘忽着,空洞的很没什么焦距。谁想呢?谁想成为别人......嘴里的坏人妖孽呢。

猛然从放空的思绪中惊醒,“你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我怕辕墨晓得你了。”说完,慌忙左顾右盼着,看着哪里能藏下这么大个人。

“无妨。”说完,便隐了身,没了踪影,然后便有声音从心底想起,“他察觉不出我的气息,若是有事,便直接叫我出来。”清冽的声音,像是藏了几百年的清酒,回荡在心底,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匆忙的推了开来。

来人,正是辕墨。

“阿清!你没事吧?”辕墨颤抖着手,扶上慕寒清的双肩,紧张地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你......你这是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慕寒清有些心虚,强自镇定地转过身去,走到桌边,倒了杯清茶递到辕墨的手上,“发生什么事了?这般的急?”

辕墨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放心地顺了顺气。刚刚,吓死他了。“归元剑呢?”他先前本是探到了泠华的去向,想去查探个究竟,谁想竟是隐隐地感应到了归元剑的躁动,似是有什么要从剑里冲出。剑在慕寒清的手上,他害怕,怕这人有个万一,可怎地是好。

慕寒清将剑拿到辕墨眼前,“诺,你的剑,不是好好呢么,你是在怕我弄坏了么?”有些不满意地抱怨着,其实她是知道的,辕墨不是这个意思,可她只能这么说,只能这般不可理喻地无理取闹。

辕墨看了看剑,没什么变化,还是以往的那般清冽,那般锋锐,冷光四射地冒着寒气。先前的那股躁动,明明清晰的很,可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事。心下微微地松了口气,也不在意慕寒清方才说的那番话,只是轻轻地将人拥进怀里,没事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阿清,这把剑危险的很,你没事的时候,莫要乱用......”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认真。

“他待你这般,你也要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心里突然的,便响起了清泠泠的声音。

慕寒清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这般大胆的,便同她说了话?若是让辕墨晓得了,可怎得是好。这样想着,心里瞬间的便慌乱了起来。

“他听不到!”

慕寒清听了这句,他听不到,霎时像吃了颗定心丸,松了口气。

对不起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可他待她的那般,又是哪般呢?慕寒清有些茫然,说喜欢她,紧张她,在意她,是真。可用着喜欢的名义,却不断地要伤害她,也是真。到底有哪个,才是真的真呢?

她哪个都相信,可却哪个都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