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慕寒清听了十幽的话,有一瞬间的沉默,天上的东西,意味着这件事情,可能和那个人有关。她一味的想逃避,可现实却一味的将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不是爱,是恨。

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些,如果真的是他,她只希望,这一次,千万不要再有让她失望的事情发生。他们之间的纠葛,也许这一世,是理不清了,可她还是希望,能在下一世或是下下世相遇的时候,那些爱恨早已归于尘土——这样,他们或许还有救赎的机会。

寻了一月有余,依旧不见泠华的踪影,而天上,辕墨也似人间消失了一般。慕寒清心里有些焦急,隐隐的有些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漫上全身。就像之前的无数次恐慌一样,每一次的每一次,都是噩梦的开端。

然后,她果然的,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噩梦。无论是那次被囚禁的泠华,还是这次失踪的泠华,每一夜,都在梦里和那些残忍的、血腥的、破旧不堪的事物重合在了一起。

天边的云彩,已然开始透出了光亮,惊醒的人,紧紧地抓住身上的被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惨白的额上,还渗着冰冷的汗珠。

慕寒清起身下了床,在桌上倒了杯凉茶,“咕嘟咕嘟”的几气灌下,方才稳住了急速跳动的心。房里还尚自有些黑暗,然而她并未燃灯,只是颓然地瘫坐在桌前,瞪大一双还残留着惊慌的眼眸。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过蒙蒙的黑夜,有几分呆呆的茫然。

一个人在桌前坐到天亮,脑中始终是空白一片。

“阿清!”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阿清!”那声音有些近了,带着匆忙的脚步声,语气里也是匆忙而急切的。

慕寒清“嚯”地站起了身子,急急得往外走,迎上那身玄色的身影,脱口便出,“是不是有泠华的消息了?”

十幽顿了下身子,顺了口气,才拉上慕寒清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清早起来的时候,他躺在了魔界的大门外面,被侍卫带回来的时候,便一直昏迷着,应该是吸了冷尘香的缘故,没什么大碍。”

“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慕寒清焦急地问道。

十幽迟疑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倒没有,不过说来奇怪,我以为他将泠华掳走,是要以此威胁你,可这两月,他没有丝毫书信,甚至......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到泠华的事情——

我有些不太明白,他仅仅是消失这两个月,究竟是何意?”

慕寒清垂下眸子,有些呆愣,似乎是她误会他了?

穿过一片虚幻的花海,再绕过几道迷乱的檐廊,便是那座巍峨雄伟的金色宫殿——这是整个魔界最为壮观奢华的地方。

殿外有层层守卫把守,严密的连风都透不进去。

慕寒清随着十幽进了宫殿,绕过雕刻繁复的屏风,入眼的便是那张奢华的大床上,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

“哥!”慕寒清跑到床前,低低地喊了一声,似是想叫醒床上的人,可又怕扰了他的休息。

“你确定,他除了昏迷,没有任何的伤?”慕寒清不放心地看向十幽。

“我仔细检查过了,外伤没有,内伤也没有,而且——”他有些迟疑地看着慕寒清,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而且......他之前尽断的经脉,已经愈合了,并且血脉里,隐隐翻滚着一股一股的灵气,全然不似先前如凡人那般了。”

慕寒清有些错愕,猛然的,脑中似有什么划过——然而,很快的,她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床上那张苍白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泠华醒来的时候,脑袋里还昏昏沉沉的,有些不太真实。他用手撑着头,努力地去想最后发生的事,然而无论如何,眼前已经不再是黑暗一片的事实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哥!你醒了!”

看着床前这个此时激动而惊喜的脸,心里思绪翻涌着,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重合了。泠华忍不住地哽咽了起来,她没变呢?还是记忆力的那个小丫头。

“哥,你怎么了?”慕寒清看着面前这个细细哽咽的人,有些慌了神,“是不是哪不舒服?”

泠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心窝,“没事,哥就是......就是看到你高兴的。”

慕寒清愣了一下,随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冲出胸腔,“哥!哥!你......你能看见了?你能看见了!”她此时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一颗心砰砰跳的厉害。

“是啊,我能看见了。”泠华轻笑着看着面前的人,任由她抬起自己的头,对着自己的眼睛,左看右看。

“哥,你怎么能看见了?”慕寒清有些犹豫,她看到了,那轮廓好看的眼窝里,不再是一双明亮地有些怪异的五彩石,而是货真价实的眼睛。

面对这样的疑问,泠华突然地沉默了下来,他努力地回忆着这两个月发生的种种,努力地组织着自己语言,只是希望不要让面前的这人伤心,可最终说出口的,也仅仅是几个伤人的字——

“是辕墨的。”

慕寒清有些呆住了,脑中嗡嗡的,所有的记忆凌乱着,穿插着,“原谅你,除非我哥变成正常的。”“我们回不去了!”

她想了很多,所有的那些伤人的,被伤的场景,全部地从脑中晃过,可最后,她发现自己的脑中也只剩下一片空白和茫然,竟然想不起刚刚究竟想起了什么,耳畔只有那句“是辕墨的”一直回荡着,散不去。

泠华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我的眼睛是辕墨的,他......”泠华有些不敢直视慕寒清,便垂下了眸子,“他把所有的仙力,也全部都给了我,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天君了,甚至......甚至连神仙也不是。”

在说出这两个月失踪的真相时,他的声音里,已然有了一丝的颤抖,“他毁了自己生生世世的轮回,只有剩下的短短几十年,他......只是让我问你一句,可愿陪他几十年?他说他不要生生世世,只要几十年,他不能贪心。”

慕寒清感觉自己的心脏收缩的厉害,也疼的厉害,“他在哪?”闷闷的,只能问出这样一句话。

“他说如果你愿意,就去浮华山找他,如果不愿,他便一人终老。”

慕寒清从泠华那出来时,心里沉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一跃飞上云霄,直奔浮华山。

仙云缭绕的山头,灵气四溢,满山的灵花仙草,处处透着超出尘世的悠然,然而——

那令凡人止步的山顶上,只有一个方圆不过十丈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两三间极其简单的木头房子。

坐于庭前的白衣公子,长得极其英俊,只是那双眼窝里,却透着异彩的光芒,和常人的眼珠明显的不同。

“阿鹤,茶水有些冷了,换些新的。”白衣的公子在喊着这里唯一侍候他的小童。

房里约莫有个少年应了一声后,耳边便开始响起了脚步声,白衣的公子侧着头,支起耳朵,努力地辨别着脚步的方位。

“阿鹤,今日......可有什么人来么?”

来人停住脚步,将手中的茶盏放在石桌上,“这位公子,说的可是位叫阿清的姑娘?”

辕墨愣愣地听着来人的声音,一双异样的眸子里,竟然流出两行清泪,一双极薄的嘴唇轻轻地开合,“阿清。”

(全文完。)

后面还有几篇番外,就完结啦啦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