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泠华独自坐在桥边生着闷气,眼前不时闪过那个沉闷的人,然后胸口憋着的火焰,开始“嗖嗖”上涨,手里的一根狗尾巴草,便被他下意识的蹂躏成一坨,“切!什么玩意儿,不就是长得帅了点儿吗,有什么了不起,我长得也不差!”

事情的真实要追溯到早上。

天尊设琼浆宴宴请六界,泠华本不想去,可抵不过他那自家的妹子想念心上人,便赴了宴。谁承想,宴上他不过看着一个舞姬长得尚且赏心悦目,便多瞄了两眼,然后就被那传说有着伏羲血脉的沧尹大帝从头到尾冷嘲热讽了一遍,顿时把他脸臊的,抬不起头来。切,他是哪个鸟?也敢这样对待小爷。

泠华越想越生气,一双手恨不能将手上的狗尾巴草,揪成一百八十段。

“切!气死我了!他那是什么眼神?气死我了!”

“还生气呢?”一声沉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泠华转身,便见一袭明黄在自己跟前驻立。

“哼!”泠华很是霸气地转了身,连看都不看这人一眼。

沧尹叹了口气,在这人跟前蹲了下来,好声地哄道,“好了,是我不对,大不了你骂回去。”然后,便是一副受死的惨痛模样,“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骂你有用吗?你在宴席上这么掉我的面子,我今天丢人丢大了。”说完,还狠狠地推了面前这人一把,“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其实这只不过是句气话,可沧尹却不淡定了,指着泠华的鼻子就嚷嚷开了。

“不想见我?早上的事能怪我吗?啊?我再不说你,你眼睛都快贴人家身上了,我告诉你,待会儿我就找她去,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在你面前搔首弄姿,我这人还没死呢......”沧尹越说声音越大,恨不能将所有的人都引出来,然后**裸地宣布,这人是我的。

泠华赶忙捂住这人的嘴,拿眼偷偷地左右瞧了瞧,发现没人,才松了口气,“要死啊,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就是看她跳舞还不错而已,哪......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沧尹将那只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按住,眼角眉梢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好像在说,呐,这次是你送上来让我亲的。

泠华微微红了脸,有些恼怒的将手抽回,恶狠狠地看着面前不怀好意的人,“老变态,大白天的耍什么流氓呢?”

面前的男子,白衣胜雪,三千青丝在微风里飞扬,那双好看的眉眼,安静祥和,就像是千百里淤泥中,突然傲然挺立了一朵莲花,让人惊艳。沧尹有些看呆了,忍不住地在那已布上菲红的脸颊上,轻轻地滑过一吻。

泠华呆愣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刚刚那个蜻蜓一吻,就像是一场美丽的梦,有些不真实,许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两个毫无气势的字,“讨厌。”

一方几里的轮回池,深不见底,虽然并没有一丝的水在里面,可那缭绕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这里是仙气与瘴气的结合,一入了这池,便要在那世间走一遭,由不得愿或不愿。

一袭白衣的男子独自坐在池边,手里还拽着一方的破布,明显地是从衣服的一角拽下来的。轮回池的周边有些凌乱破败,显然刚刚已然经历了一场恶斗,可结局下来,便只剩下这个目光空洞而幽怨的人。

“她不在了,她不在了......”泠华看着手里的布,喃喃自语,仙家犯了错,入轮回池本是些正常的事情,可泠清不一样,她受了重伤,根本经不起这池中仙气和瘴气的瞬息改变。

一袭明黄匆匆忙忙地赶来,待看见池边的那袭白衣后,倏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没事。

放缓了脚步,轻轻地走至那人跟前,“你......没事吧?”

泠华并不看向来人,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沉浸在刚刚那害怕的一幕。

在泠清被扔进池中的那一霎那,他本能的伸出手,企图抓住她,可手中的沉重的分量,随着“刺啦”一声,瞬间的轻了下去,然后,手里便只剩下一块破布。

“一瞬间啊,一瞬间她就没了......”泠华继续喃喃自语。

沧尹看着面前的人,眉头皱了皱,一双眼里全是担忧和焦急。

“泠华,她会没事儿的,就是轮回了一遭而已,你要相信她。”沧尹蹲下身子,双手附上他的双肩,企图让他看见自己的存在。

突然的,那个一直魂游的人,猛然地抬起了头,一双眸子里有了亮晶晶的神色,“我也去轮回,对,我也跳下去,至少可以照顾她......”他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本能的要死死抓住。

“你疯了!”沧尹拦住他的去路,厉呵一声。

“我是疯了!可能有什么办法?你根本没看见她身上的血,这下面有仙气和瘴气缭绕,她根本撑不过去......”说道最后,他已经忍不住的将脸埋在双手里。

沧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了一声,“你就算入了轮回,也不会记得她了,还谈什么照顾呢,你若是不放心,我去便是了。”

说完,覆在那张脸上的双手拿开,笑道,“都要走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将那张略微苍白的脸抬起,伸出拇指仔细地的将上面的泪水轻轻抹掉,“别哭了,不会有事的,你会等我吧?我不在,你可不能被那些狐狸精、幺蛾子迷住了。”说着,还风轻云淡的笑了笑。

待泠华回过神来时,那袭明黄已然跳进了那缭绕的池中。

他感觉心口的地方,有一丝闷疼的同时,也有一丝如春风过境的温暖。

三百年后,他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句,是你。他挑眉回了一句,怎得不是我。

沧尹已经找了这个人七百年了,可这七百年间,却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他曾经入轮回三百年,待归为后,灵族已然被灭。

一个人能去哪里?茫茫天地间,他从不看在眼里,可头一次的,满眼迷茫。他心急,所有的消息都是灵主失踪,他希望他真的只是失踪,而不是出了意外。此刻他是有些庆幸的,庆幸泠华的失踪的消息,他怕自己有一天寻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所以他即期望着能快点找到那人,也同时害怕着再见的情况。

矛盾的心理,整日的纠缠在心,形成了每夜的噩梦。夜半十分,当又一次从那个血淋林的噩梦中惊醒时,他再也抑制不住的将脸埋在了膝盖间。这个向来冷漠、被众仙捧在高高在上位置的远古神氏,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却像一个半大的孩子一般,脆弱地想念着一个人。

而在那同样的夜空下,一个眉眼好看的男子,亦是彻夜不眠。那双闪着异样光彩的眸子,即使是在耀眼白日里,亦是黑暗一片。他,怎么样了?他想。七百年了,不是不知道那人在寻找自己,只是这个残废的身躯,还有这一双永远都是黑暗的眼睛,哪一样,都让他无法站在他面前,平白地接受那样一段炽烈的感情。

现在他是自卑的,无时无刻不敏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累赘,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骄傲的灵主,风华正茂的气质早已被磨尽。

当他以为他们错过的时候,那残破的身躯,那看不见光彩的眼睛,却一夕之间好了。他知道这些都是别人给的,他本是不想要,可那人说,“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你需要这些,而我需要用这些来赌一个人的原谅。”

各取所需,他欣然接受。

待他站在沧尹的面前,第七百年已过,历经了一个冬天的枯树,开始抽出新枝条,俨然一副初春的景象。

“沧尹。”这句跨越了七百年的呼唤,终于等来了。

“我们......在一起吧。”泠华望着那双流了两行清泪的眼睛,如沐春风地笑了笑。

沧尹有些恍然,伸出手,试图想确认,眼前的景象,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一只温暖的手,迎接了上来,抓住他微凉的指尖,“怎么?不愿意?”一双好看的眉眼,有些促狭的笑意。

沧尹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无比认真,无比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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