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疯明白,有一些事情秋一枫可能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才采取这样的办法来告诉自己。
梵疯答应下来,这下老人的脸色才微微好看了一些,仿佛已经将最重要的事情托付完了一般。
“我不想带着太多秘密死去,所以,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就在棋盘下的那张纸片中,你要好好观看,挺清楚我其中讲的每一句话,千万不要遗漏,也不要吃惊……”说道这里秋一枫便不再说话了,而是面露痛苦之色。他猛然间咳出一片血来,禹夕赶忙上前用手帕将秋一枫胸前的血渍擦拭干净。
“来人!”禹夕叫道。
“不用了。”秋一枫道,“只有我自己最明白我的身体,我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所以,不要做那些没有用的事情了。”
禹夕在一旁神情黯淡,若是秋一枫还依然健康的话,那么依他的实力,禹门定然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势力,屹立于四大名寺、隐秘丛林以及各个王国之上。可惜的是,这样一位老人,已经走到了暮年,再也不能东征西战了。
秋一枫似乎看出了禹夕心中所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将禹夕叫至近前道:“你唤醒了我的灵魂印记,也就相当于我的徒儿了,所以师父有一些话想要交代给你。”
禹夕一听此话,连忙下拜道:“师父训诫,徒儿自然用心倾听。”
“你记着,你是禹门的门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禹门灭亡,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禹门,即使天地都毁灭了,禹门也一定要在,只要禹门在,便还会有希望。”
“徒儿谨记!”
“秋一枫前辈,只要我在,定然也会保着禹门平安,不会让它灭亡的。”
秋一枫看着眼前的两人,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一个是我师兄塔拉夏的传人,一个是我的徒儿,看来我们四个兄弟这些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至少还将一些希望保留在了这个世界上,哈哈哈。”说着秋一枫再次猛烈的咳嗽起来,这次他的整个身体都猛烈的震颤起来,梵疯只感觉眼前的这个老人,体内似乎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力量。
真不知道他是凭借着怎样坚强不屈的毅力,才能坚持了这么多年。
梵疯知道那巫族的至高诅咒术,一旦被这诡异的诅咒术所下咒,任何人都逃不出他的牢笼,这诅咒术会慢慢的吞噬人的身心,让人的心理发生变化,逐渐的信仰巫族。若是那个身中此术的人抵抗的话,这术就会返还给这个人无数倍的痛苦,来磨灭人的抵抗之心,最后忠实的成为巫族的信徒。
梵疯不敢想象,这秋一枫君主现如今还没有被那至高诅咒术影响心智,除了有那须弥山神秘高僧的功劳之外,他自己本身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经受了怎样的摧残,才在一次次的折磨中挺了过来。
“你们两个,过来……”秋一枫缓缓道,此时他的脸色愈加难看,口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似乎每说一句话,都无比的艰难。
梵疯和禹夕立即坐到了床边,望着这秋一枫君主。
“记着,我交代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一定要去做,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的离去……”说着他的双眼就要慢慢的合上去,就像这次合上了就再也睁不开了一般。
“我们知道,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中。”梵疯宽慰着老人,他想让老人再多在世上待上一会儿,哪怕只是几分钟,几秒钟。
可是老人最后还是闭上了双眼,就这样闭上了双眼,在一座极为普通的院落中,在一间极为简陋的房屋内,在两个人的面前。
此时天色阴暗,整片天空都灰暗无比。
突然,一滴水从苍穹上滴落下来。
紧接着无数水滴从灰暗的天空上滴落下来。
淅淅沥沥的,下小雨了。
梵疯没想到这样的季节竟然还会下雨,他走出房屋,和禹夕一同站在屋檐之下。
天空还是这般的阴暗,仿佛有无数的黑布蒙在最外面,让阳光无法透射进来。
雨淅淅沥沥的下,落在地上,汇合成一条条的小溪水,这小溪水顺着院落,缓慢的朝外流淌,也不知道终点会在何方。
“他还是走了啊。”梵疯双手抱着脖子。
“是笑着走的。”禹夕直视前方道。
雨越下越大,整个院落之中布满了积水,屋外的两棵枫树就这样挺立在雨中,只是它们的枝干似乎比先前挺拔了一些,那枫叶的颜色,也更加红润了。
几片枫叶从树枝上被冲刷而下,落在院中的积水上,缓缓的向前游荡着,也不知要漂往何方。
“大概他还有一些遗憾的事情吧。”梵疯对着禹夕道。
“是啊,传说人如果带着遗憾死去的话,嘴角才会浮现出笑容,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闭上双眼,那些生前让自己苦恼之事,就会顷刻间化为云烟。”
“这样虽好,不过那些还未死去的人,或许会因此而有些痛苦呢。”梵疯又道。
禹夕点了点头,却只是看着这雨,不再说话。
此刻,在须弥山之上,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坐在一张棋盘旁,看着棋盘之上的黑白二子发呆。不过她并不是在下棋,你若走近些看,便会发现这小女孩水汪汪的眼睛通红,里面满是泪水,只是她倔强着抬着头,让眼中的泪水不忍落下。
“斯人已逝,我独活却还有什么意思……”小女孩口中喃喃念着这几个字,泪水不争气的一滴滴滴落在棋盘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枫林之中的枫树,那上面的叶子更红了,宛如秋日的晚霞一般,无比绚烂。
沿着这枫林再往前走,便到了须弥山的顶峰,在这里有一座极为普通的茅草屋,这茅草屋因为年久失修,甚至上面还破掉了几个洞,一下雨,那雨水便会顺着这漏洞滴落下来。
里面静坐着一位老者,这是一位僧人。
僧人坐在茅草屋中,却仿佛和这个天地融为一体一般,仿佛在此刻,他就是天,天就是他的化身,整个世界都与他和谐相处,整个宇宙似乎都围绕他运行一般。
他坐在那里手握佛珠,口中不断的念着佛号,突然,他手中的佛珠直接断裂开了,那小小的红色圆珠顿时滚落的满地都是。
老者口中停下了佛号,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我想,你应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吧。”
遥远的大陆南部,这里是一片从来没有外人能够踏入的丛林,因为一旦进入,就再也回不来了,这片丛林是死亡的象征,是神秘的代言词,更是人们所轻易不敢碰触的禁区。
在这丛林的深处,正坐着一个人,此人浑身绑着绷带,但是却掩盖不住他眼中散发出来的炙人的光芒。
这男子应该是正在修炼,浑身上下散发出极为强大的气息,可就在此时,他突然愣住了,身体上强大的力量全都消失不见,身体微微颤抖,青筋拱起,甚至连身上的绷带都有破裂的迹象。
“他的气息,消失了!”这个男子更为的激动,双手微颤,举向天空,整个人都在颤抖。
大陆的东边,是一片大海,大海的最深处,有许许多多荒无人烟的岛屿,有些岛屿之上甚至连一棵植物都没有,就在这些荒芜的岛屿中间,竟然有一座岛屿郁郁葱葱,上面栽满了各种的花草树木,看起来就如同是大沙漠中的一片绿洲一般,这岛屿在这片苍茫的大海上,更像是一颗明珠,点缀在其中,无比的璀璨。
在这座充满生机的小岛上,有一个男子正在浇花,他将手中的水壶倾斜着,顿时一道水流进入到花盆之中,那鲜花开得似乎更为旺盛了。
可就在此时,他整个人猛地一愣,随即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双眼之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惊讶的神色,他久久未动,手中的水壶中的水已经淹没了花盆,溢了出来。
“我的好兄弟!”这个人悲愤交加,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眼中满是泪水。
此刻,整个大陆之上,从大雷音寺、西行寺以及珈蓝寺和天龙寺之中,都不约而同传出了一阵哀叹之声,这些声音听起来无比的苍老和悠远,但其中散发着的恐怖波动,却让人不敢小觑。
梵疯和禹夕站在院落之中,雨逐步变小了,从淅淅沥沥,到彻底停了下来。
一道阳光从天空的黑幕中穿透进来,顿时将整片天空都照亮了,顿时,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阳光纷纷穿过乌云照射在了大地之上。
小屋外的两棵枫树,似乎更为挺了,它们如同两个英勇的守卫一般,看守着脚下的土地。
“总是会见到太阳的,对不对?”禹夕突然问梵疯。
梵疯点点头,“只要心中有希望,光芒便无法阻挡,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阴暗的角落,也会有属于他的一米阳光。”
两个人又都沉默不语,静静的注视着前方。
在禹门待了几天之后,梵疯准备按照秋一枫所说的去做,再去须弥山,拿到那棋盘之下的东西。
禹夕也跟随他一起去,她怀中抱着一个方形的盒子,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秋一枫的骨灰,
禹夕要将秋一枫的身躯,埋在须弥山的枫林之中,这个伴随着秋风和枫叶而生的男人,也应该在死后,回归到他最原本的地方。
再次来到须弥山,梵疯和禹夕见到了那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也就是秋一枫的妻子。
但是她却已经永远的不能再给梵疯递上茶水,永远不能笑嘻嘻的蹲在地上捉蚱蜢,也永远不会再如一个小姑娘一般笑嘻嘻的玩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