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
“容大夫!你——你怎么知道的!”小五颤巍巍地指着躺在床上的邢翌茹,不可置信道。她家小姐隐瞒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轻易被发现了去?!难不成……难不成是一起去灵耶山的时候发生的?!
小五猛地甩了甩脑袋,不,这是四儿才会有的龌龊想法,她何时这么不相信自家小姐了呢……
容舒泽看她脸上不时换了多种表情,心中自然有数,不由微觉异样,唇边竟似乎还残留着那日留下的轻吻。当下咳了两声:“小五姑娘,你家小姐时间不多了。”
“真的得这样吗?”
“……”容舒泽一脸沉郁。
“好!我马上!”只要对小姐好的,她一定会立刻去做,半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容舒泽看着床上裹在被子里的邢翌茹,愣了许久没有动作,小五在一旁直直地盯着他,叫他愈发窘迫。
容舒泽深深地吸了口气,自小木方盒里取出银针。
这个盒子小五见过,只是,上次治疗癫痫老丈的时候用的是短针,而现在他对邢翌茹用地竟然是最长的……小五不觉又落下了泪。
容舒泽强自忍住游移的目光,敛住心神,锁定在邢翌茹的背上,她的身子泛着一粒粒的细小而又缜密的红,以及被一点点的红覆盖住的轻微的疤痕。
银针经过火淬后拈于他修长的指间,他的手顿了顿,在小五灼灼地目光注视下终于缓缓下了针。
床上的女子一阵闷哼,而后又没了丝毫声音。但微蹙的眉和紧闭的唇无疑暴露了她的疼痛。
在沉睡中也忘不了忍着痛。
这样的一名女子。
容舒泽心中轻叹,下手越来越快,只为了能让她早点解脱这刺骨的疼。
“好了。”容舒泽强自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出有一丝的波澜,对小五留下这两个字后便匆匆离去,一刻未敢停留。
小五对着冷静的空气不禁打了个寒颤,可她的面容却绯红起来,刚才,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
邢翌茹潜意识里被灌了一碗苦水下肚,是谁这么狠心将她硬生生地把嘴掰开?定然不会是小五,可是容舒泽平日里多温吞的一个人啊!虽然,她确实和他也不熟。
她醒醒睡睡,辗转了数日,终于在被强行灌了几碗苦药汁后彻底清醒了。
只是,她的声音颇显虚弱:“小五……”
邢翌茹的视线慢慢的聚焦一起,才看到小五竟趴着桌子睡着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细小的弧度,恰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而印入眼帘的正是容舒泽。
一脸的憔悴,在与邢翌茹的对视中随即化为乌有:“你、你醒了。”
邢翌茹却垂下眼睑,唇瓣挪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不起。”
容舒泽于床沿坐下,不自觉地拂开她脸颊的碎发,拭于耳后。
“啊,小姐……啊!”小五醒来的第一眼便见到这样场景。耳根子又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就像以前看到小姐和姑爷一样呢……
心里这般想着,眼眶又湿润了:“小姐……”
邢翌茹蹙眉,立即朝容舒泽看去,想来自己的身份早已经被知晓了,当下也不再遮遮掩掩:“我睡了多久?”
“十八天!”
“外边怎样了?!”
“有容大夫在小姐何必担心!”小五说完立马往容舒泽那儿看去,最近她做事太像四儿了,尤其在面对这样的场景的时候!
邢翌茹干瞪眼,她昏睡的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容舒泽干咳两声道:“小五姑娘。”
“诶!”莫名其妙地听从。
容舒泽窘道:“你,劳烦你去准备热水来……”
“啊!”小五又一顿惊呼:“要施针啦?!”但瞅着邢翌茹要看透她的样子,脚步不听使唤地还没来得及留下话就转身仓皇而逃。
邢翌茹望向容舒泽,可其眼眸里尽是一股清澈明朗,反叫邢翌茹心生愧疚,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当下,她舒了口气,郑重道:“我欠了你两条命。”
“何止两条命。”
容舒泽轻轻的吐气落在她的耳畔,邢翌茹呆愣片刻方回过神来:“啊?”
“三条。”容舒泽露出大大的笑容,叫邢翌茹的眼一时竟移不开去,鬼斧神差地乖乖的点头:“哦。”
容舒泽道:“而且……”
“什么?”邢翌茹恰好对上他深幽的眸子,深邃地不同往常,她看不懂。
“容大夫,水来了!”小五乐呵呵地将东西准备完毕。只对容舒泽道:“我,小姐已经醒了,那我,我这次还是出去好了。”
她竟然再一次无视了邢翌茹夺门而去。
这个场景颇为熟悉。
邢翌茹脑海里蓦地闪现过欧阳豫与自己在一起时的场景,那时的四儿和小五也是这般,反常,时时掩着笑。
当时的她觉得岁月静好。
只是,这两个人有关系吗?
见小五重重关上了门,她不解地看向容舒泽。
容舒泽无言,或者说不知要从何说起,而染红了的脸已透露了他的意思。
邢翌茹瞧着浴桶里热腾腾的水汽,倒吸一口凉气,语上却不见一点儿异样:“我,要怎么做。”
“脱衣服,泡热水。”容舒泽脱口而出,在邢翌茹听来却是紧张地不知所措。
所以,难道她不是吃亏的一方吗?
邢翌茹没有问缘由,只当容舒泽说的必定是应该的,毕竟她欠了他三条命,而他的的确确是个可以为别人奉献生命的君子。
这样的人,邢翌茹没有理由对他不信任。
只是面对眼前女子的坦然,容舒泽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背过身子,暗暗提醒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碰。
可惜,在女子落水而溅起水花与木桶的轻柔碰撞之声时,仿若一切防线都已崩塌。
“我,好了。”
邢翌茹微弱的声线与往日不一样,面对此时的情形,容舒泽恍惚了好一阵,直到传来一道疑惑之声:“容舒泽?”
容舒泽缓了缓,终于逐渐平复心情,自小木方盒子里头取出银针。
“你忍着点。”容舒泽踱步至邢翌茹面前,故意不去看她浸在水中隐约可见的婀娜酮体,将目光锁定在她的眸子中:“你中的是万噬侵骨之毒,刚发作的时候是四肢无力,步伐沉重,头晕目眩,身体自后背开始发痒发热,然后逐渐蔓延至全身。”
“嗯。”邢翌茹抿唇乖顺地点头听着。
容舒泽嘴角弯起一抹优美的弧度:“本来这种毒需要两天才会发作,但是你运功了,并且看这形势应该是用了不少功力。”
邢翌茹轻轻颔首。
容舒泽继而道:“所以加速了你的毒发。并且也加剧了你的毒性。”
“那要怎么办?……”邢翌茹顿了顿,忽而忆起那晚的场景来,恍然道:“我定是在那时中的毒。”
“嗯?”
“一个女子,明三的女人。”
容舒泽眸光一闪:“谁?”
邢翌茹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反应,面上只道:“一个长得极艳丽的女子,饶是同样身为女人的我也不由地想要多看她两眼。”
容舒泽长长呼了口气,眼眸再也找不出丝毫闪烁。
而邢翌茹却愈发肯定,那明女子口中的“师兄”极有可能就是他。
果然,与她对容舒泽的第一感觉一样,看不懂的人,远离为好。
邢翌茹不由地蹙起眉头。
银针经过火烛,再用药淬过,尖头锃亮发黑。容舒泽行至邢翌茹背后,沉声道:“我施针了。”
“好。”邢翌茹将头垂下,埋在双手里。
容舒泽柔声道:“痛的话就喊出来。”
邢翌茹未有反应,容舒泽暗自叹了叹,手起针落,后背穴道自上而下扎了数十根。
邢翌茹一声不吭。
容舒泽揉着她的肩:“毒蛊是热的,寒冷只会将它们往你体内窜逃,而同样的热流会吸引它们出来,缓解你的痛楚。”
“所以……你还没有解了我的毒,是不是?”
容舒泽心下一凛,苦笑道:“你这毒两天内不运功的话暂时不会有影响的。”
“那两天后呢?”邢翌茹抬眸对上他的双眼,通透如清水幽潭。
容舒泽忙一别开脸,扯出一道笑来:“我不会让它拖延至两天后的。”
“你有法子了?”邢翌茹死死锁住容舒泽的脸,让他避无可避,她看不懂容舒泽,但是却知道他不会说谎,因为他一说谎就窘迫。
“有。”
“解药很难得到吗?”
“其实……也不算难。”
“比起火狐狸的心呢?”
邢翌茹想起那日雪地里的逃亡,面对容舒泽,她心有余悸。
容舒泽扬起浅浅的笑,却深至双眸:“比它简单多了。”
“那解药是什么?”邢翌茹步步紧逼,她非要弄清楚不可,她,不想再欠他什么了,已经还不清了,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我……”容舒泽顿了顿道:“解药是七尾兰草。”
“哪儿才有?”
面对邢翌茹的逼问,容舒泽却很是受用:“山上。”
未及邢翌茹再次询问,容舒泽已截口道:“好了,施针已结束,水也渐凉了,你快起身。”
但这话刚一出口,他便又潮红了脸:“对不住,我先出去。”
只是,好巧不巧地,门外响起方于安的声音:“易兄弟!听说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