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来一碗茶,一盘花生粒儿。”
小二哥见来者是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虽只要了便宜的东西,却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热情地招呼着入了座儿:“客官您等着,小的马上就来!”
邢翌茹瞧着窗外来往的人流,余光却一直落在将军府的大门口。
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大门开启,自里头出来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与守卫的士兵说了两句,便笑脸盈盈地出来了。
邢翌茹眸光一亮,是四儿。
昨日打了两个结的草就是正午会面的意思。
四儿像是要置办一些物品,缓缓地在街上走走停停。
不时有意无意地瞄着四周的人。
她走进一家米店,心里强烈呼唤着,该要看到我了吧,快跟进来呀!
“老板,要五十斤大米,送往将军府。”四儿低头摸了摸不同品种的米,挑了个最好的与老板说道。
“呦,小哥儿是将军府的?……”
“怎么?不送啊?!”四儿瞧他一脸讪笑,心中不爽,她知道将军府守卫的士兵阵仗大,百姓们个个畏惧,但也不至于见她跟见了鬼似的。
“送啊!哪儿能不送,只是这五十斤够吗?”
“够了够了,绝对够了。”四儿还想着赶紧把米吃掉,下次就有借口出来了,虽然她要出来也简单,毕竟不是明着按压他们……但她总觉得这样做会更安心些。
“老板,我要买米。”忽而进来一名大块头的农夫,站在四儿身边,朝老板叫道:“我赶时间呢,哪个米好,给我些!”
老板刚秤好四儿的米,给其递过去,不料农夫截道:“这个多少斤,先给我吧!小哥儿,谢谢!”
四儿一愣,正待骂他,但人已背起了大米。
不过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因为农夫给她递了个东西。
四儿紧紧握着拳头,将手缩回袖里,佯装无事:“老板你再给我秤个吧。”
邢翌茹在二楼看得一清二楚,见农夫走了,她方结了账,下楼去。
三五个转弯,邢翌茹来到了巷子里:“喏,另一半酬劳。”
农夫嘻嘻笑着:“多谢公子!”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邢翌茹望着四儿离去的背影,不由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邢翌茹一路看着四儿按照字条上写的,走进了济世堂,而同时,一名年轻男子同样一路尾随,却在济世堂门口停了下来,躲在了对面的大树后头。
邢翌茹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他的身后。不待人反应过来,已经从后面紧紧捂住了他的口:“不要妄想挣扎,你的命在我手里。”
听着后面低沉如鬼魅般的声音,男子心惊,只听后面人道:“你若敢叫,我便让你见阎王爷。”
男子本欲反抗,不料身子已被点住了穴道。
堵住自己嘴巴的手也渐渐放开,他呼了呼气:“你、你要干嘛?”
邢翌茹道:“谁派你来的?”
男子抿嘴不说。
邢翌茹冷笑,下一瞬,已将刀子抵在了他的喉咙。
“我说我说!”男子急喘道:“是六皇子派我来的。”
“派你做甚?!”
“盯着将军府的动静。”
“除了你还有谁?”邢翌茹道。
“我、我不知……”
“嗯?”邢翌茹的刀已划破了男子的喉,只要再一用力……
“大侠饶命!”男子轻唤道:“我,小的只知道还有一个人已经混进了府里当烧火伙计。”
邢翌茹却没有松开手:“六皇子意欲何为?”
男子没有说话,邢翌茹附耳低声冷笑:“夺兵权?篡位?”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
邢翌茹轻道:“六皇子不是和三皇子不对付么?这样,你告诉我,六皇子手上还有哪些三皇子的把柄?我掂量着,再考虑放不放你……”
男子倒以为邢翌茹是三皇子派人来暗中监察将军府的,不料自己的身份反而暴露,这下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好了么?”
男子颤抖着腿,差点儿没跌倒,他扶着大树方站的稳点儿:“三皇子无能,喜欢听戏……还有,还有他幕后都是皇后操控的,但、但是朝廷上,丞相大人是他最大的政治支援。”
“接着说。”
邢翌茹的话森森如修罗般,吓破了男子的胆儿:“丞相大人暗养军队。”
邢翌茹后背一凛:“军队?”
男子连连点头道:“我,我具体也不知,只是不小心,听到的……”他见邢翌茹不说话,道以为他生气,忙求饶道:“大侠,我也是替人办事的,小的地位又低,实在也没什么大的消息了,这个是小的知道的最……啊……”
邢翌茹没待他说完,便一掌拍晕了他。
“呵呵,军队。”邢翌茹眯眸冷笑。
……
回到柳园,邢翌茹便听到乒乒乓乓还有大怒骂人的声音。
定是柳殷直无疑。
邢翌茹笑道:“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柳殷直见到来人,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忙拉过邢翌茹:“你说,这厨子我也是自九凤楼里请来的最好的厨子了,可我怎么尝着尝着总觉得不够滋味儿呢?”
邢翌茹见面前一桌满汉全席,色香俱全,精致地如皇家用膳般,如何会不好吃?当下拿过一双筷子,先尝了口白扒鱼唇,味道好极,又夹了个蝴蝶虾卷放嘴里,仍是挑不出毛病来,随后便吃了小口的翡翠豆糕……
邢翌茹瞧着柳殷直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好笑道:“殷直大哥,你这份菜肴无可挑剔嘛。”
柳殷直皱眉道:“我也觉得没什么好挑剔的,可就是不出彩啊!”
邢翌茹挑眉:“你请的可是九凤楼的名厨,还嫌他不出彩,那以后可没人敢给你做菜喽。”
柳殷直气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有雅兴想办个诗词会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倘若不好,叫别人怎么看我?!”
邢翌茹道:“诗词会上都有什么人啊?”
柳殷直泄气道:“有国学府的学子,还有名仕公子,世家子弟……最主要的是,我把京城风流四少爷都请来了!就连最难请的暮雨姑娘都替我坐镇!”
“呃……”邢翌茹承认自己对这些人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甚至连名头都不屑一听,虽然貌似个个都很有来头很厉害的样子。当下不禁干咳两声道:“呃,我虽未见得他们,但想想必定都是有钱有势亦或者有名望的贵公子们……这些菜肴对于他们来讲确实是见怪不怪的了。”
“嗯……”柳殷直垂眸苦恼着。
邢翌茹笑道:“不然这样吧,你把这事交给我办,如何?”
“你愿意帮我啊!”
“没有愿不愿意,只有能不能。”
“荆羽!”柳殷直红了眼眶:“可是你做饭一点儿也不好吃……”
邢翌茹讪笑道:“呃……你可以准备两个方案,先各自上一道,看客人反应,再决定也不迟……兄弟我呢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柳殷直还是忍不住继续郁闷。
……
次日的夜,天公作美,月明星稀,惠风和畅,湖面波光粼粼,照着玉桥仿如盘旋的天阶。琴声悠扬,自岛中传来,白纱轻抚,掩着若隐若现、婀娜多姿的曼妙舞者,场面一度升温。
在场众人沿着小岛围着八角凉亭成为一圈,每人身前一方矮桌,每桌相隔丈许,岛被湖水分为两半,仔细看去,才会发现此中蕴含着“阴阳”之文章。
岛中央流水仅一米宽度,大步一跨便到对面。
正值诸位纷纷好奇着场地新颖的同时,玉桥上粉衣少女鱼贯而来,手上捧着佳肴,款款而至。
本并非是特意安排的效果,只是轻轻地在玉桥上一走,便仿如置身仙境,就连对她们手中的东西也倍觉新鲜,想来也是蜜琼佳酿。
但,诸人以为的开盘菜竟是一碗清茶。
“呦,不想柳公子竟有这番心思。”场中一年轻男子打趣道:“我以前倒想着柳府家的公子含着金钥匙出身,锦衣玉食,吃惯了山珍海味,今日不想口味儿竟然变了!倒让兄弟我吃惊啦!”
又一人道:“这茶倒是与我平时喝的那些个都不一样,竟不知是从何得来的,粗狂中带着别样韵味!”
“他今日有点反常啊,怎久久不见来人?”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猜测着,不禁叫那些未有兴致的人也吊起了胃口。
“噫,怎将茶碗收了?”
来访者不知搞什么名堂,心中愈发好奇。
这时,柳殷直才缓步走来,笑如春风:“诸位久等了!”
“殷直兄姗姗来迟,自罚三杯!”
柳殷直好不推脱,大气一饮,三杯美酒下肚,面不改色,引得在场拍掌叫好。
他理了理衣裳笑道:“多谢诸位百忙之中还肯前来捧场,柳某在此先谢过了。”罢了,他又起身,再仰头三杯而尽。
邢翌茹坐在隐处,对柳殷直的酒量倒是一直都很佩服的,只是这般饮酒,再厉害也不信他醉不倒。
柳殷直道:“今日这诗词会啊,与往常有点不一样。”
“哦?何处不一样?”
“大家方才都喝了茶了?”柳殷直得意道。
“难道要我们以茶作诗?这也简单,我现下就可以来一首!”说话之人乃是贾员外家的公子,他不及柳殷直开口,便站了起来,仗着自己是国学府名列前茅的学子,才高八斗,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上来就念了首诗,怎奈,诗句虽好,却已然失了风范,不说得罪了柳殷直,妥妥的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柳殷直再不乐意,也得一尽东家之道,待他念完,忙领头鼓掌起来。继而才缓道:“方才可有人注意到了茶盖上的字了?”
“呦!哪儿来的字呢?”下面众人纷纷懊恼方才未曾仔细发现。
柳殷直道:“谁可见到上面的字了?今日的第一场,咱们就以茶盖上的字为题。倘若都没看到呢……”
“诶!柳兄别急,且看我的!”说着,人群里起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只见他手执折扇,折扇一翻,乃是高山流水之佳作,提款人玉如烟。
玉如烟一手提笔,一口念着诗词,全场皆静了下来,仿佛多说一个字就是亵渎了这位佳公子。
话音刚落,作画完毕,一副田园风光乍现眼前。虽只有寥寥几笔,却勾勒地出神入化。
掌声此起彼伏。
不时,女子的歌声响起,渺渺如烟,由远而近,仿如天外之音。
亭中纱帐卷起,众人见了真面目,不由躁动起来:“是暮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