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中后, 他们就把登记的姓名改了一下,风甫凌又给了掌柜一笔封口银,算是把这事彻底定下来了。
毕竟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料到要同一个修士交涉, 用的都是原本自己的本名。
雨天如常人行走, 身上总要溅些泥泞出来, 入了房中, 他们两个就先沐浴干净了, 换了衣裳,方才坐到一块交流想法。
灯光明黄摇曳,在墙上映出了两个身影。夏荆歌望着墙上那两道黑影有些发呆。
认真说来, 这样安宁的时刻也是很久不曾有过了。夏荆歌想起上次他们待在一个房中讨论问题,仿佛已经是项融与他们同行的时候了。那个时候, 夏荆歌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其实是没有多少烦恼的。
风甫凌先让夏荆歌给那房间设了个隐蔽性和防护性都比较好的术法, 然后他摸出那张纸,用手势示意夏荆歌不要再说话。
夏荆歌就坐下来, 给自己和风甫凌各倒了一杯茶,看着他另找了纸笔,把那上面的内容抄下来,然后一把火把沈丛真给的那张纸烧了。
夏荆歌等它烧得连灰烬也看不到了,才问:“有问题?”
风甫凌道:“不确定。只是觉得这张纸有古怪。以后没事你不要单独去找沈丛真, 她那芦苇荡也怪。”
夏荆歌看看他:“你是说她那地方灵气太多吧?”按常理来看, 那芦苇荡并不是什么风水绝佳之地, 偏偏成就了一番灵气四溢之态, 沈丛真还给设了结界。结界通常是起保护作用的, 在她那儿却弄得像一个巨大的专属灵力领域一样。这也是夏荆歌这个专司放灵气的在她那儿觉得不太自在的原因,因为他每出一点灵力, 基本也和侵占沈丛真的灵域无异。两股力量挤在一个小空间里,自然免不了要起摩擦。
所以当他觉得沈丛真那张纸上的灵力带刺扎自己的时候,才没有多想。
“你们修士除了你还有谁会把一个地方弄得全是自身灵气的,她还不像你的灵气纯正自然,你觉得正常?”风甫凌反问。
“我觉得她可能只是很缺安全感吧。”夏荆歌犹豫了一下,回道,“你不觉得她那地方……包得像个球吗?她就住在球的最中心,这样什么东西都不能伤害她了吧。”
“……”风甫凌沉吟片刻,“你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总之小心些没错,别忘了你连本名都不能告诉人家。”
“知道啦。”夏荆歌应了一声,见风甫凌着手抄第二份,想了想又问,“你说该是什么样的凶手,连修士也抓不住?”
风甫凌随口道:“不太可能是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和修士做了多少年的敌人,如果是他们做下的,一个修士对付不了也就罢了,不可能三个修士都毫无头绪,查不出一点气息上的端倪,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但除却妖魔鬼怪……“那剩下的就只有普通人和修士了。”夏荆歌略有些沉重地说。
风甫凌点点头。“不是看起来最无害的普通人,就是修士。我更倾向于修士一些。普通人自有人间捕头收,连人间神捕都查不出什么,那只能说有怪。”
夏荆歌也觉得是这个理,但他又感觉细推起来道理上说不过去:“可是修士做这些,他不就一辈子没希望飞升了?”
“又不是所有修士修行都是为了飞升。”
“不想飞升,修什么仙?”
风甫凌就道:“你以为个个修士都像你们九华派的修士那样从小被灌输飞升思想?许多修士修仙原因五花八门,有些甚至只是因为自己资质不错又没别的出路,才入修仙门派混口饭吃。”
“……道理我懂。可你能不能不拿混饭吃来比喻,修仙了,就要辟谷了,那能叫混口饭吃吗?混饭吃的人他肯定修不了仙。”
“……”风甫凌一时沉默下来,仿佛是失语了。
夏荆歌驳则驳矣,倒是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想了想道:“不为飞升,也不能干这种事啊。若论起天道来,他连个好结局恐怕都难得。”
绝大多数修士不干坏事,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善良,而是因为他们懂得天道循环之理,不愿有些事今日加诸别人身,明日还到自己身上来。
风甫凌闻言重新振作,继续道:“也可能是不在乎你们那套道理的。”
夏荆歌想了想,也只好点头同意:“如果是一个不在乎天道循环的修士,是有可能的。”
如果犯事的是修士,那么他想掩盖痕迹和行踪就比普通人简单多了,人间神捕哪怕站在他面前,都未必能发现这个修士的存在。再到后来修士介入其中,只要跑得快些,善于掩藏,遇上的又是对灵气不太敏感的修士的话,让对方查不出端倪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样一想,不免又想到了沈丛真身上,“就算其他修士觉察不到其他人的灵气,沈丛真应该能感觉得出吧?”这毕竟是一个喜欢把周遭弄成自身灵域的修士。
风甫凌道,“如果她一直是那种依赖被灵气包裹的状态,到了外边说不定真就发现不了。”
夏荆歌想想也是这个理,就问:“你怎么又帮她说起话来了?你就没怀疑她就是凶手?”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先奸后杀?”
“……”夏荆歌心道,奸不就是和双修差不多的意思么?难道我理解错了?姑娘家就不能做凶手强行双修别人了?
她还是个修士,不是普通姑娘呢。
不过夏荆歌也知风甫凌不会无的放矢,他又有些问不出口,就暂且接受了风甫凌的判断。又道:“那要怎么才能找出这另一个修士呢?最好是能阻止他杀下一个人吧。”
风甫凌思索片刻,说道:“不如我们在城中住下吧,我们可以装作刚搬过来,以吸引那个凶手把目光放到我们两个身上。”
“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也是修士了吧?有用吗?”
风甫凌就道:“沈道长不是说了,让你看紧我,危险的是我。”
“……”那你也不能浑不在意啊,夏荆歌心道。
风甫凌又有些自恋地说:“不提等闲修士不是我对手,单只相貌一样,也足够让那凶手转移目标了。”
“……”长得好你很得意哦?“你长得再好,这城这么大,凶手也未必知道你啊。”
“所以我们要做点轰动的事,引起他的注意。”
“……做什么?”
风甫凌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夏荆歌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连说个事也要这么卖关子,又不得不弄清楚他要做什么,只好附耳过去聆听。
风甫凌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夏荆歌确定自己是听到了笑声,他还在恍惚地想着,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让甫凌这种一个月都不见得笑一回的人笑了,就听得他的声音拂过发丝和耳廓,传递了过来:“只要我们成个亲,保管一城的人都认识我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