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看到情况开始变得对他们不利。尽管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越来越多的老鼠人爬到了这个平台。由于伤口的拖累,格雷罗根和斯诺瑞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表现得那么好。
他们只有三个人,不能把所有可能登上平台的手段都覆盖到。塔上有四个塔门,塔的每个角上各有一个,还有中央的梯子。尽管他们成功地守住了三条路线,但另外的两条路线总是会对老鼠人有利,随着越来越多的老鼠人冲到平台上,他们甚至连这三条路线都守不住。
他环顾四周。不管有没有受伤,两个矮人都在制造可怕的浩劫。站台的地板上粘满了鲜血和溢出的内脏。在混战中越来越难以保持稳固的立足点。白恩担心自己随时会失去平衡,滑出边缘,掉落下去。在昏暗的光线中,他能看到到处都是被格雷罗根的斧头劈开的尸体。骨头、肺和内脏都被抛到了光线之下。
白恩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这些东西跟人类的五脏六腑是不一样的,而且他看到了足够多被剖开的尸体才知道这一点,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一闪而过的动作让他的余光注意到了格雷罗根。
格雷罗根站在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上。他把一只老鼠人举在半空中,试图把它掐死,同时他的斧头画了一个巨大的半圆,把老鼠人的伙伴们挡在攻击范围之外。黑色的血迹弄脏了格雷罗根的绷带。泡沫从他的嘴唇上冒了出来。他像个疯子似的嚎叫,淹没了他的对手们惊恐的战嚎和尖叫。附近的斯诺瑞挥舞着他的两支武器,像一个在地狱般的屠宰场里发疯的屠夫一样,不停地砍啊砸啊。他边杀边笑,显然很享受这场混战,对死亡的迫近漠不关心。
这里臭气熏天。这是老鼠人湿漉漉地毛皮散发出的臭味,他们害怕时会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气味,还有粪便、尸体和血迹的味道。在其他任何时候,这会让白恩想要恶心,但现在他却发现这种感觉出奇地令人兴奋。和往常一样,当死亡临近的时候,他的感官总是敏锐得令人难以忍受,他发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享受着。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充满了他的耳朵。他突然意识到从塔底闪过的光和他头顶上巨大的不祥阴影的移动。他冒险向上看了一眼,看见一架旋翼机从飞艇上弹射下来,在他们上方翱翔。当他瞥见控制旋翼机的马凯文-马凯森那张疯狂的脸时,这位疯狂的工程师正在往塔台脚下投炸弹。他听见了聚集在那里的老鼠人痛苦而可怕的尖叫声。接着塔楼本身像被巨人踢了一脚似的摇晃着,白恩不得不在一片血泊中挣扎着站稳脚跟。
他暗自期望,这些炸弹没有把整座高耸的建筑炸得轰然倒地,把它们全都埋在一堆砸成碎片的木梁里。
马凯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白恩想知道。他在乎吗?白恩探头往下一看,发现他正在给那些老鼠人造成可怕的伤亡。残破的老鼠人尸体被抛向空中。一些被爆炸的力量撕成碎片。其他的则躺在地上,四肢残缺不全,流血不止,尖叫不止。
在如此凶猛的攻击下,这些老鼠人还能坚持住,真是个奇迹。白恩意识到更多的炸弹正在从天而降,这次是从飞艇上。其中一枚落在了他所在的位置附近,引线飞快地在燃烧。在那可怕的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临终时刻到了,他将被炸成成千上万的血肉碎片。他当场僵住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恢复了勇气和动作,把炸弹从平台上踢了下去。
他看到它消失了,闪烁的引线上拖着火花,落到下面的人群里。一声心跳之后,一声可怕的爆炸声炸穿了老鼠人群。
那一刻离死亡太近了,白恩想道。他朝空中挥舞着拳头,喊道:“看看你在做什么,你这个该死的愚蠢混蛋!”
这对下面的老鼠人来说,炸弹实在太多了。他们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去,再也无法面对从上面砸向他们的死亡。从宅邸门口传来的红光引起了白恩的注意。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它照亮了。
他几乎惊呆了。他认出了那是老鼠人中的巫师。是老鼠人的先知坦古尔,他领导了对海德堡的进攻,白恩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正在女伯爵府邸的舞厅里逃跑。
白恩想知道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这家伙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复仇吗?有没有可能是这个老鼠人先知在幕后策划了对那座倒塌黑塔的攻击?
从这个身影周围旋转的魔力能量中,他可以看出老鼠人先知即将施咒。
这又是什么新的疯狂行为?
勒克站在圆顶的边缘。从这里可以看到下面整个地狱般的景象,被炸弹发出的闪光照得清晰可见。他眼看着他那不幸的族人被猛烈的爆炸炸得四分五裂,他为自己没有跟他们在一起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同样危险时,如释重负的感觉便消失了。如果他不赶快下船,他就会被矮人抓住,被他们庞大的数量所淹没。他现在需要离开,但他看不出有什么办法。
只有一个方法除外。飞艇又一次靠近了塔楼。他有可能从圆顶上跳下来,落在高塔上。这是很危险的,如果他时机跳错了或者是失足,他就会被抛入绝境。另一方面,如果他留在这里,他肯定会死的,任何机会总比没有机会好。
勒克把他的勇气发挥到了极点。他感到肌肉紧张,心跳加速,气味腺体紧绷。
现在他随时都可以这么做。
安吉莉卡躲开了黑毛老鼠的猛击,狠狠地砍了回去。怪物从她的反击中跳出来,试图用它的刀刃刺进艾森海姆-施耐德的脖子。安吉莉卡意识到,这个老鼠人可能接到命令,只要有任何麻烦的迹象,就立刻杀死巫师。这是很合理的。一个意识清醒的艾森海姆-施耐德独自一人就能造成和一队骑兵一样巨大的破坏。巫师有这种能力。
她意识到她必须尽她最大的努力挽救他的生命,而且要尽快。她趁那个老鼠人还没能把刀刃刺向他的时候,一跃而起,猛力一击,劈开了那头巨大的黑色野兽的头颅。它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把它的小个子同伴困住了。她利用这个机会,把剑刺进了仍然活着的老鼠人的喉咙,然后又狠狠地踢了几脚。
在确认两个老鼠人都已死亡后,她转向施耐德。他身上有淤青,头发和眉毛看上去像被烧焦了,但她很快地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对此她深表感激。她轻轻地摇了摇他,知道这样对待一个受伤的人是很危险的,但同时又需要他醒过来帮助她。他呻吟着,咕哝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睁开。他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他从淤青的嘴唇中露出微笑。
“我痛得不想死了,”他最后说道。“重新进入这个充满生机的世界,并受到如此美丽的脸庞的欢迎,这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没时间奉承你了,艾森海姆-施耐德。老鼠人还在这里,楼上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总是这样,”他嘟囔着抱怨道,慢慢地、痛苦地站了起来。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厌恶地看着自己的金袍子被弄得那么脏。“没人想了解巫师……除非他们遇到了问题。那就不一样了。”
“施耐德先生,你的伤使你发疯了吗?”
“不,安吉莉卡。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来缓和一下气氛。你是个可爱的女人,但恕我直言,你的幽默感并不是你的强项。”
“你会习惯它的,艾森海姆。”
“谢谢你救了我。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什么。只要你能走出去,开始施法——就像你那天晚上做的那样。”
他点了点头,脸上突然露出严肃的表情。“那个老鼠人巫师正在积聚力量,非常强大的力量。我从来没有感觉过魔力如此剧烈地旋转和流动。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新的邪恶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