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泪已渐干,箭已离弦【上】

这是完全无法抵御的绝对威力。

【盛大的忿怒】——A++等级的对军宝具, 不愧为迪卢木多最强的武器。

剑身如镭射光束一般放出来的破坏力,将在高声念出真名的一瞬间完成。英灵体内的魔力随之引出,编入那席卷地面的破灭巨浪中。

虽然剑尖面对的是前端的目标, 但实际上Saber这把剑能对身边所有与此剑为敌者造成打击。剑气如巨怒的波涛般震荡开来, 以英灵本人为中心, 所有暴露在灼烈冲击下的敌人都会像被海浪拍打的沙砾那般被无力地掀飞, 并且死在这道能够切断一切物体的终极斩击上, 攻击范围达到了没有任何死角的360度。当时Saber与Berserker进行战斗时,正是考虑到宝具释放全部力量时会将整个机场通通毁去,才没有施展。而这一次, 两位英灵战斗的场地是视野极其空旷的郊外,那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全方位的全力一击, 释放出来的力量轰动了整个空间, 直击骑着骏马朝Saber猛冲过来的Ruler。由于极近距离的光束刺眼到使视觉完全麻痹, 他没能来得及抽身避开。

保持着挥下大怒剑的姿势,捆绑在Saber身上的白袍静静地失去了形态, 从结果看应该是随着它的主人一同消失了吧。

Saber面带凝重的表情正视着Ruler被巨涛吞没的这一幕。即使是非常悲凉的场景,作为战士他也是要全部看完的。

蓝色的光渐渐褪尽了。

仅仅一击,周围霎时就像遭遇了一场灭世的海啸似的。沿途的一切都随着这道威力崩塌碎裂。公路硬生生地被削薄了数米,就连远处的树木也在须臾间被连根拔起,一棵棵吹倒在旷野上。

敌人——根本不可能存活。大怒剑拥有无坚不摧之力, 瞬间迸发出来的剑气能无视依靠物理手段所形成的任何防御。一旦接触并领受了这股压倒性的破坏力, 周身所有群体目标均会在Saber的剑下断送性命, 没有人能够幸免。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嗯?”

一个令人惊叹的深红色身影矗立在前方, 让Saber看到了这等同于幻境的景象。凯尔特英灵的金眸不禁睁大了。

“……真是叫人赞不绝口啊。Ruler, 你居然还活着?”

并不是即将消逝的征兆。事实上,Saber凭借Servant的感知力和自己的直觉得出结论——他的敌人一息尚存, 还没有到消亡的时刻。

“啊……”

从Ruler大口喘气的痛苦模样来看,残存在体内的魔力应该差不多亏空了吧。尽管如此,他的身体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他乘坐的白马已经消失了踪影。

宝具【幻影战马】完全承受了【盛大的忿怒】的威力,连一丝一缕也没有留下。Ruler从魔女手上得到的宝具使他得以保住性命。在即将踏入死亡深渊的那一刻,拯救他的不是长久以来英灵始终赖以生存的【直感】,而是这匹能够使骑乘者「无敌」的【幻影战马】。

即使受到足以造成致命伤的攻击,在魔法白马贝亚德的守护下也能将其无效化一次。然而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Ruler这件宝具已经完全被Saber摧毁了。

可是——这并没有结束。紫灰色的眸中散发出惊人的斗志。Ruler立刻用战斗的意志赶跑因为失败而颓废的心情。即使被夺去了一件宝具,他还有必须屹立在战场上的理由。

“抱歉啊,Saber,让你白高兴一场了。我还能接着战斗啊。”

Ruler定眼凝视着Saber,用无比清晰的语调说道。他的眼睛里满是毫不动摇的坚定之光,手中的剑指向几乎没有把握获胜的未来。

无需赘言,他打算继续战斗下去。

“Ruler,你不惜拼命到这个地步吗?够了吧,我们之间的胜负已经非常明了了。”

这个永不言败的对手所表现出来的精神令人致敬,但是对于他的坚持,Saber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如果说监督者是之前支配着他的Master,那么在她死后Ruler应该已经了无牵挂了才对。

难道说,还有什么人值得他为之奋战吗?

“为什么要……这么胡来?”

“——作为维护圣杯战争秩序的Servant,这是我的使命。”

Ruler坚毅地答道。也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所要守护的便是「正义以及正确的秩序」吧。

“你的使命,就是死也要消灭我的主人吗?”Saber冷淡地说着,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可不能答应你。你想要履行职责我不反对,但你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吧。让战争自然发展下去不是更好吗?”

“住口!”Ruler横眉怒道,“被你们这些麻木不仁的杀人者引导下去吗?!还要死多少人?”

“——”

Ruler的这声痛诉让Saber顿时语塞了。

他或许想起了在Berserker的蹂·躏下惨遭肢解和吞噬的亡者尸骸,多得堆成了山;以及一直被他怀疑着的城北一家的失火事件。

在火焰中化为废墟的拉勒米郡社区学院、被Servant斗气严重破坏的集装箱堆场、圣母主教堂座的惨案;除此之外还有Saber所不知道的、发生在他现界前的那些——比如,Rider的火炮几乎夷平了明尼哈哈湖所在的整个绿地公园、市中心以南被Caster宝具毁掉的不计其数的房屋,包括远在郊外的矿山脚下被砸出来的一个个天坑等等……

“战场是如假包换的地狱。地狱饮尽了数不清的鲜血,而今在夏延市重现。几乎每一天城市都在流血和损伤中备受折磨,无数人因圣杯战争牵连死去。凶手毫不忏悔,对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无知无觉。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主人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吗?!”

Saber知道。正因为如此,对于Ruler沉痛的控诉他完全无法辩解。

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紫灰色眼眸饱含着的激愤到底是针对谁的呢?

在任何困境下都勇于为理想和道义奋战的圣人,他崇尚正义,是秩序的狂热者。他悲天悯人的情怀无人能比,同样的,他坚强不屈的信念亦无人可及。

Ruler生前也是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的军官,他当然充分了解战争的残酷性。可是,本该在秘密中进行的圣杯战争已经和举办者的初衷有了很大程度上的背离。Ruler肩负管理者的使命,理应将战争导向正轨,因此他责无旁贷。

邪恶势力必将受到诛罚。他已经认定Saber是与其主人同流合污的恶徒,否决了他作为一名骑士的荣耀。对于这样自甘堕落的敌人的憎恨凌驾于Caster及Assassin之上。与在他眼里天生就是不可救药的魔女的Caster或□□enger之流、和原本善良正直却中途舍弃了自尊为邪恶服务并且死不悔改的Saber比起来,后者更加让他愤怒。Ruler对Saber的失望之情,已经不是默默提着剑将之消灭就能原谅的程度了。

“所以别废话了,Saber。拔剑吧。”

Saber听到Ruler干净利落的话语,似乎渐渐有了回应的意思而缓缓抬起双手——但是,他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胜负早已揭晓。他不是偏执到非得对敌人斩尽杀绝的人。持续战斗下去,只是无意义地浪费时间和消耗精力而已。

“你是让人崇敬的勇士,我不希望你白白送掉性命。”

虽然对Ruler的执念无话可说,但Saber对他的崇敬是真心实意的。他之所以信心十足到认为自己能够取走Ruler性命,其原因在于他能够无限制地释放【盛大的忿怒】。

Saber的主人是魔力庞大到无法衡量上限的EX级别的Caster。在补给如此充沛的情况下,刚才瞬间消耗在必杀技上被挖空的那部分巨大的魔力量,已经在下一刻立即填充完毕了。得到无限魔力支持的Saber,能够不计后果地连续放射这件超强宝具的威力。这是只有魔力匹敌Caster程度的主人才能赋予他的优势。

一直到被召唤现界、魔力通道与Caster接轨后,他才注意到这件事。【盛大的忿怒】对持有者的魔力要求非常苛刻。本来Saber自身贫瘠的魔力储备量使他在解放大怒剑的一次威力后,至少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再次投入使用。本来不可能的事如今变为了可能。能够连续释放的话,也就不难估计Ruler的获胜几率了。

但是以Ruler为对手的话,充其量只能依靠剑术。若不是之前被一连投入所有宝具的敌人逼到绝境,直到最后一刻Saber脑子里所想的还是应对的计策。如果一味地依赖于宝具连发,实在是胜之不武。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就是迪卢木多作为一名骑士以及英灵的尊严了。对于战斗的公平性,他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追求。

看着这个令人敬畏到貌似想要英勇就义的对手,Saber是没办法维持斗志的。

不过,Ruler却冷冷地笑了。

“怎么?难道你只打有把握的仗吗?”没有大声喝叱,而是低沉地说着,“你会说出这种话简直是对我的侮辱。即使没有胜算,我也不会放过你。在你摆好架势准备动用刚才那招的时候,看我能不能利用速度躲过去。我必须声明一点,你的宝剑再锋利,都不可能将我轻易击倒。”

“……”

面对无论如何也不肯退去的敌人,Saber无奈了。Ruler用极其平淡的口吻再次表明心中的决意,Saber说不出任何话语去反对他。

体内的魔力还有剩余,现在是圣杯的力量在为Ruler供给。而他所享受到的待遇绝不止这一项。

“即使肉身毁灭,只要灵魂尚在,便永远不会败在敌人手上。看着吧,我身后站着的是支持着我的亿万人民!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的至宝!是我存在于世上的全部力量!他们对我的期待筑成了我的血肉!”

英灵圣乔治的话声中充满了骄傲与自豪,他高举阔剑呼喊道。

被全世界的人当做圣人来崇拜的Ruler,承载着人们对于圣者的无限期待。被他保护着的人们祈求他的守护,而这些期待给予了他无穷的力量。圣乔治身为众多国家和地域的主保圣人,到处都有希望他继续作战下去的膜拜者。对他而言这是最宝贵的财富。

坚韧的信仰化成的【殉教者之魂】,无限的守护之力和高人一等的防御力化成的【守护骑士】,强大的生命力化成的【战斗续航】——毫不夸张地说,具备了这三项保有技能的英灵圣乔治完全有能力拖住Saber至少半日。如果面对的是战意不够的敌人,斗志大概会被慢慢消磨殆尽,然后先于Ruler垮掉吧。在实力全面超过自己的对手面前,Ruler就算翻盘也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

更不用说他已经见识过一次敌人大怒剑爆发的威力,已经有了警觉,想要再次打中他绝不是易事。

Saber感受到那股支撑着Ruler的力量。他背后的力量。

自己所要打倒的,绝不单单是身前这么一个Servant,而是期盼着他获胜的人们集体的意志。

“看来的确如此啊。这场战斗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Saber用堂堂正正的态度和认真的口吻说道,“收下我真诚的敬意吧,Ruler。我决定了——不管将你彻底打败的过程有多么艰辛,我迪卢木多也会奉陪到底的!”

“这样才符合我的心意。来吧,Saber!好好领教我的‘大义’和‘信念’吧!”

将不知何时才能划上休止符的战斗继续下去,两名英灵重摆架势,眼睛里只有对方的身影。

——然而,在这个战场上并非每一个人都会称赞他们的行为。

「——NaaL HIN ZIN VahRiiN.

(以汝之名,在此宣誓。)」

一个紧贴着地面的女音响了起来。念话者缓缓道出让人无法听懂其意的古老语言。尽管饶舌但却无比清晰和伶俐。

「Wah GRaaN VOKUL,AHRK GRaaN FIN PaaL VOTH YOL.

(扼杀罪恶,敌将溃败。)

DeiN HIN NOROK ZaaN Wah DiiVON FIN PaaL.

(汝之怒吼,势如破竹。)

DeiN HIN STaaDNAU FUS DO UI.

(赐吾力量,大显神威。)」

战场上应该不会有第四者存在。以极难发音的古语说话的人,无疑是至今为止始终以灵体逗留在附近的Caster。

于是下一秒,Ruler看到了令他怀疑自己眼睛的情景。

Saber也是同样的惊讶。之前明明已经说好,在他跟Ruler对决时,Caster隐藏起来好好治疗伤势的。但是她——很显然已经暂时无法战斗的Caster拖着满身是伤的疲惫身躯飘然现身,站在Saber不远不近的地方与Ruler对峙着。

「——Seraphim.

(——撒拉弗。)」

凝固着28个音节的冗长咒语终于念完了。以Caster【高速龙音】能使她无需咏唱咒文便能发动魔术的技能判断,这一定是难以想象的庞大魔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够理解即将发生的状况。Caster露出想要插手的态度来,以Saber的个性就算她支援自己恐怕也会委婉拒绝吧。

“主人您……”

“你这魔女!又准备玩什么花样——?”

两名英灵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的话语淹没在一股冲天的嚎声中。

Caster身后,幽暗平静的空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骚动。盘踞在召唤师周身的澎湃魔力突然汹涌起来,不断往上堆。最终聚集成一个硕大的赤红色肉块。

“……”

直觉告诉自己显露在眼前的将是一场亘古罕见的奇闻。Saber和Ruler紧张地把视线投过去,仿佛面对的是要将他们二人同时吞没掉的怪物似的。在他们眼里,以召唤师的魔力叠加起来的肉块仍在持续疯长,从中伸出了粗长的脖子、两个龙头、前肢后肢、六扇翅膀以及又长又粗的健壮尾部。

Caster的潜力真可谓无穷无尽。魔力继续累积增加,与那肉块纠结、融合——头顶闪烁着星群的天空被遮蔽了。

除了惊叹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无论是斗志旺盛的Ruler还是拥有超宝具的Saber,在见到这颠覆常理的场景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

眼前壮观的景象令Ruler咋舌。疯狂膨胀的魔力逐渐形成一个固定的形态,不再壮大了。

这是一头巨龙。健硕的身体粘满了仿佛具有交错纹路的叶子一般的粗糙鳞片,形象威武雄壮并且极具压迫感。Ruler打从第一眼见到这耸立在黑暗中的巨龙之影就不禁感到浑身战栗,而他自己竟完全不明缘由。

Saber不禁叹了口气。可以这么说,迄今为止他的主人所驱使的魔怪们,其力量即使全部加在一起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Caster召唤出来的破格的巨兽,正是无愧于“幻想种”这一称谓的古老而又神秘的魔法生物。

“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会召唤龙。只可惜,龙这种生物对于我来说就好比是——”

没能继续往下说。本应非常镇定的Ruler,此刻声音竟显露出一丝恐惧。尤其当他听到对方是这样回答他的——

“杀给我看吧,屠龙者。”

Caster透着自信和笃定的催促性话语让他完全迷惑了。

为什么?之所以感到惊讶,正是由于Ruler这位Servant的特性。

太奇怪了。与他数次交手、并且熟知圣乔治传说的Caster,明知道Ruler对抗龙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可谓是龙之杀手。既然如此她为何要大费周章地用这么多魔力去召唤一头不可能战胜对手的废物呢?

“怎么还不动手?——也对。差不多应该想起这头‘龙’的身份了吧。”

“难道说……不、不可能的。”

Ruler空虚的否定声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不会听错的。虽然Caster念动的咒语是其他Servant完全听不懂的某种古语,但最后一个词Ruler清楚地记得是「Seraphim」。

愤怒地握紧拳头,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这个邪恶的女魔术师居然会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举动。

撒拉弗——“传热者”。在众多「神」的使者中属于最高位者。按照犹太教和基督教的描绘,它是直接和「神」沟通的角色,是位于天使之首的炽天使。

一般而言在宗教中的形象是六翼天使的人形。但撒拉弗的原意有大蟒的意思。西方早期文明中,龙与蛇的概念常常混为一谈。炽天使本体无形无质,当它必须现身于人前时,是以六翼四足二首之姿出现的。

这是因为炽天使的语源是“燃烧”和“蛇”的合成。撒拉弗的原始面目是“燃烧之蛇”,它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诸如米迦勒、加百列或者堕天以前的路西法这样的人型天使,而是六翼四足的火焰巨龙或巨蛇形象。

召唤出这样强大的远古生物——看来Caster是想要借助它的力量毁灭这个城市的一切生命。这个不知悔改的魔女,她是想要破坏圣杯战争本身吗?

“这野兽是我特邀过来进食的。用不了几个小时就能将这座小城吞得什么也不剩。”

“……混蛋。你故意召唤了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怪物吗?!”

Caster的话扩大了Ruler的忧虑。在全然不放松警惕地摆出进攻态势的Ruler面前,她摆了摆手。

“啊,怎么这样说呢。它是经由我的魔力才得以现身的召唤物,我当然可以控制它,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命令它吞噬这个城市。虽然也未必需要我的命令……它可是饥肠辘辘的呢。”

言下之意,Caster只能控制它一时。过不了多久,这头巨龙就会挣脱她的缰绳。到那时,连她的力量恐怕都难以驾驭。

“Master,您为何要……”

巨龙的哼声打断了神情沉重的Saber想要说下去的话。

浑身散布着炎之戾气的双头巨龙以它四只透露着硫磺色泽的眼睛,炯炯有神地俯视着下方地面上显得无比渺小的Servant们。随意扫动的龙尾,伴随稀稀疏疏的声音使周围尘土飞扬。光是从喉头里呼出来的鼾声一般的龙吼,便响亮得如同连续击打在旷野上的闷雷一般。

“!!!”

这下应该是确信了。不知道这龙什么时候会失控,总之现在无论如何也必须阻止Caster的疯狂行为。可是——

“Ruler,你能够对‘它’下手吗?”

“……”

局势相当悲观。Ruler面带愁容地盯着那个赤红色的庞然大物。像是摸准了他的心思似的,Caster为了彻底将敌人打垮,一边讥笑一边冷言讽刺地继续说道:

“我所召唤出来的只不过是个替身。你作为虔诚的信教者,‘那一位’忠实的仆从,没理由不知道这家伙的真身在哪儿吧?”

Saber不能理解地直直地瞅着提出这个问题的Caster,又向茫然到放空了一切面部表情的Ruler撇去一眼。完全不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Saber还没来得及向她询问,这时候,终于慢慢地传出了相当艰涩的、断断续续的Ruler的回答声。

“祂……陪伴在祂的身侧……”

负责和「神」交流的高级使者,记录在《圣经-以赛亚书》以及《启示录》等文献中,被划分为三阶九等的天使中最高阶级的炽天使——它的原始真身。

基督教神学中,它是荣光的代名词。唯一的使命便是在上帝无尽的慈爱下欣喜地燃烧自己,无休止地歌颂上帝,在祂的宝座周围飞翔。

撒拉弗,敌人所召之物——正是英灵圣乔治一直以来敬畏着、爱戴着、为之奉献的「祂」的近侍。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回答我……以火焰巨龙为原型的撒拉弗,你为什么能够召唤它?”

听到Ruler的问话,Caster不屑地笑了笑。

“很可笑的问题啊。宝具难道不是每个英灵都有的能力吗?”

“——”

Ruler的嘴巴痛苦地抿成了一条线。

【撒拉弗之灰烬脉冲】——英灵荷雅门狄收藏在左臂之中的贴身宝具。它的价值可不仅仅是作为一件对军宝具扫灭敌人的军队那样简单,对于敌人的震慑力已经藉由Ruler惊恐的神情表露无遗了。

为什么——为什么您会站在她的身后?

被无尽的悲愤几乎压垮的男人不断在心底嘶吼着。

使自己无数次在心底发誓也要消灭掉的这个Servant,难道真理如今选择与她同在吗,在魔女那一边吗?

不明白。即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结果。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吗?!

直视着巨龙的Ruler双肩剧烈地颤抖着,刻在其面颊上的惶恐神色与平时不苟言笑的严峻形象完全不符。Ruler仿佛跌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龙不会匍匐于地面不前,也不会停留在低空。不需要我下令,它很快就将展翅高飞,吐出烈焰。不想城市跟着遭殃的话除非你即刻退败,并发誓永远不出现在我跟Saber面前。不然——我会马上鼓动它焚毁一切!”

Caster的声音就像一阵飓风吹近Ruler耳边。就连一旁的Saber都能感受到,现在的Ruler他的心中充满了迷惘,已经连平日惯有的战意都无法维持了。他的状态简直低迷到让曾经两次与之对战的Saber都不得不惊愕的地步。

每一次去看那头火焰巨龙,它的身形便越发显得神圣而又尊贵,仿佛要把Ruler连同他的信念压倒一般,站立在魔女身边展露出威严的形体震撼着他。

“你……你们……”

就像失去水的拥抱暴露在空气中垂死的鱼那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尽管非常努力地想要把语言组织起来,然而如今的Ruler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紧握剑柄的手指,力道正在一分一分减弱。垂下双肩的骑士,其精神面貌终于完全颓丧下来。在敌人面前模糊了身体,不战而退了。

“……什么?那个决意与我死战到底的男人,他竟然就这样撤退了?”

从头到尾都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Saber此时好像很受打击。

令人深感烦闷的战斗总算结束了。当然,会萌生这种想法的估计只有Caster。随意地瞥视着敌人消失之处的白发女子浅浅地微笑着。

“——所以说,所谓的荣誉还有大义,那些东西还是趁早扔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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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覆盖着棕红色鬃毛的骏马载着Lancer与朋树。为了避免伤害因激战而扩大化,他们策马奔驰在人迹罕至的夜路上,将不断在身后追击的Archer最终引到南面的一处空旷的停车场。

设计容纳至少一百辆车的宽阔停车场,由于紧挨着的不是居民区还是建筑工地因而车位充足,只零散停着几辆卡车。在月光的照射下,剩余的空间则沉淀着满是灰尘的空气。

Lancer命令御马一个急停,回身在停车场入口处凝视片刻,警觉地盯着紧咬他们二人一路狂奔着追来的Archer。紧贴空气的皮肤能感觉到潜藏在黑暗中的杀意。Archer深陷在眼眶之中的双眸在令咒的作用下露出凶光。Lancer一面感受着空气中几近饱和的杀气一面做出决定,必须速战速决,才能在实力强劲的Archer面前占得先机。这是英灵君士坦丁在战斗前夕通过敏锐的触觉得出的判断。

“此战绝不能留手。朕准备一举拿下这个被御者控制的悲哀傀儡。汝有无异议?”

“……”

朋树并非没有心理准备。他听到Lancer的询问,内心挣扎不已。可是尽管如此,现在也必须认清形势。朋树内心再怎么不愿意与Archer开战,既然已经来到了合适作战的战场,那就没有退路和商量的余地了。

“我不懂打仗。战场上的一切就全权委托给你了,Lancer。我所要做的,便是陪伴在你身侧!”

一扫之前忧郁的心情,朋树坚毅地点头同意了。Lancer听到这声仿佛绷紧了的弦一样硬邦邦却又无比坚定的回答,得意地微笑了起来。

而他果然就像自己所说的那样,面对Archer没有半点留情。

Lancer露出精悍的笑,优雅地一抬手,尊贵的圣枪便在他的身边现出真形。

“虽然想要跟汝再交谈几句,不过看来汝深受令咒毒害后,变得格外沉默寡言了啊。既然如此,那便放马过来吧。英灵海格力斯,让驱使汝的御者知道自己的错误。汝是值得朕亲自审判的贼人。”

Lancer一言而尽后,像音乐指挥家指挥乐队一样举起单手。垂直停立在半空的圣枪如同呼应主人的呼唤一般,放射出足够使日夜颠倒的洪大光芒,照亮了停车场。

这道光明亮得能与日月争辉。无尽的夜空在圣光照耀下褪尽了黑暗。放眼望去,任谁都会认为白昼提前到来因而为其摄去心魂吧。

“啊……”

这应该是朋树第二次目睹【圣枪·朗基努斯】那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光辉了吧。这就是希望,这就是战胜一切的信心。在神圣高贵的圣枪的照拂下,在Lancer身侧,任何艰难险阻都不足为惧。

虽然曾在机场见识过这件宝具的Archer和朋树一样早已不再惊讶,但是那道体现了作为一代英主的君士坦丁不朽荣耀的万丈光芒,还是让Archer对这个对手增添了几分敬畏。

不过个人的钦佩是一回事,施加于身的命令又是另一回事。Archer在亮出宝具的Lancer的挑衅下,不禁血脉贲张起来。

“使朕之敌凋零吧,朕无往不胜的至宝!看好了,这就是‘朗基努斯之枪’——!!”

曾不止一次将荣光与胜利带给英灵的圣枪,已经倾斜到最佳的对敌角度。好像静候敌之鲜血多时似的,带着渴望见血封喉的心直射而出。

“喝~~~~~~~~~~~!!!”

Archer 无畏地长啸着,毫无惧色。他的怒吼和他高高举过头顶的斧剑一起化作狂怒的魔力,迎向敌人直冲过去。

朋树使劲地发出微弱的喘息。他睁大双眼,见证着两股互相交汇的力量发出碰撞的那一刻——

结果完全没有悬念,Lancer攻击的威力是显而易见的。

膨大的魔力从枪身周围怒吼着溢出,在疾奔着冲锋的Archer面前,其形状迅速变为一张当空盖下的巨网。没有类似于狙击型宝具那样射杀一路朝前冲的Archer。Lancer的圣枪所投放出来的威力是能够将一小支军队集体摧毁掉的杀伤力。

Archer虽然身躯在Servant之中最为健壮,此刻也像一只无力地被捕蝇草蹂·躏拍打的小虫,被无情地镇压在了那股缠绕于枪杆四周的魔力瞬间爆发出来的冲击下。

地面的损坏自不用说,Lancer的宝具在朋树眼前仅是闪了一下光,它的压倒性破坏力便埋葬了Archer。

圣枪的攻击方式非常多变。君士坦丁比起武略,其文韬在历史上更胜一筹。因此虽然可以用于近身战,但相比之下Lancer还是更喜欢以此枪进行远程投掷。在远距离战斗中使用时,其威力产生的效果就像巨型飞毯往地面猛砸而去。并且这把圣枪浸染过耶稣的鲜血,无论遭受怎样的打击都不会毁坏,也永远不会被对方所得。

完成一击必杀的圣枪在空中急速旋转了一个圈,回到Lancer手边。

“……等等,这就算赢了?”

胜利来得太过容易,朋树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

在他们身前二十余米的位置——Archer从起步到冲刺没有奔跑多少距离,就被飞溅而来的魔力撞击形成的爆炸冲击波包围。仅仅一瞬间,在神话中勇猛刚强的大力士便化为一堆不成形状的灰色残骸。肉体灼烧的气味传进朋树的鼻子。

“Lancer,我们赢了吗?”

平静地凝视着前方的Lancer还未做出回应,一声听起来犹如黑暗地底渗透上来的亡者呻·吟,大肆嘲笑着敌人的自以为是——

“噢……”

瓦砾中传来的怨嗟,被其当做目标攻击的Lancer与朋树是不可能听错这个声音的。

由于受到了致命的打击,Archer暂时没能站起来,他就像老旧的机器发生故障一样动也不动地蹲在原地,全身的骨骼仿佛都脱臼了。下一瞬间,驱动着这个杀戮机器的魔力开始紧急修复起英灵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身体,舔舐着残破的旧皮,而坏死的皮肤下面是重生的新皮。埋藏在内脏、骨头、肌肤乃至身体每一处角落的魔力暴动着,使Archer浑身都凸起了一根又一根斑驳丑陋的青筋。

头部已经修复完毕。紧接着是被击打成扭曲形状的四肢。

看来,Lancer所造成的足以取走英灵性命的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正在痊愈。

很快,Archer就活了过来。

“混蛋……”

从干哑的喉咙深处,朋树忍不住愤恨地叫骂着。端坐在发出呜咽骂声的魔术师身前的Lancer看到已经被自己打垮的敌人竟无伤地站了起来,也是一阵愕然。

“混蛋、混蛋……!不会是真的吧——”

“汝此言何意?把汝知道的告诉朕。”

这显然不是Servant的自愈能力,也不是不在Archer身边的Master为他施加的治愈。因为即使拥有再怎样高超的治愈魔术,都不可能使本应死去的人复活。

“……我曾经听白尔罗斯笼统地描述过Archer的能力,当时还不以为真。原来如此,十二项试炼化身为十二条命。Archer他……是可以不断复生的英灵。”

英灵海格力斯在神话中为了消除他在疯狂中杀害自己孩子的罪业,被要求去完成十二项苦差。这些伟业如今成为英灵无敌的宝具——【十二试炼】。

Lancer的圣枪由于其非同一般的声誉,使其在枪类兵器中享有的地位非常崇高,因此一连夺去了Archer三条宝贵的生命。

这已经是相当出色的战绩了,但从长远来看却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就算死了,他的宝具也能自动复活十一次。加上本来就有的一条命……”

“朕明白了。Archer不被杀死十二次是不会战败的,对吧。”Lancer将朋树苦笑着说出来的话接了下去。

“况且,白刃战也以无人能敌的强大而被夸耀,这样的家伙等于已经是无敌了。”

“如果朕继续用圣枪攻击他……”

“会被判定为无效。”朋树颓丧地说着。

使受过一次的攻击下一次不管用吗——原来如此。Lancer终于明白自己在战前为什么会涌起一股急欲速胜之念的原因了。

他的爱枪确实已经阻住了前路的劲敌。但他就算再怎样不留情面,这位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受尽伤害的敌人还是被宝具赋予了新生。对Archer而言使用过一次的招数无论多么强大,当他复生后再次使用就不管用了。看来他的Master强制派遣Servant对抗其他敌人的命令也算不上鲁莽。可以说,在并不以宝具数量著称的Lancer面前,Archer已经无法战胜了。

尽管局面对己方尤为不利,Lancer依然泰然自若。他凝视着身体被重新注入新的细胞、新的活力、恢复生气的Archer缓缓举起斧剑的身姿。

而事实上,Archer在战斗进行到自己已经牺牲性命的地步,仍然没有全力向敌人发起进攻。

看着他,朋树突然领悟了。

他没有马上攻过来。他在抵抗着令咒。虽然Archer不具备高等级的抗魔力,但总的说来,令咒的强制发动效果会随命令下达的时间推移而渐渐减弱。这项基本原理是不会变的。

看他依旧坚持与Lancer对峙的样子,说明令咒依然牢牢地控制着他。而他,也在用自己的意志抵抗着这道强制力。

“远坂朋树,朕有一事拜托汝。”

“……哎?”

被首次直呼姓名的年轻魔术师浑身都因为激动而颤抖着。随后,他听见坐在身前无法窥视到表情的Servant语气郑重地说道:

“若汝当真愿意以臣下的身份为朕所用的话,那朕便命令汝下马。远离战场,到安全处观战,不要跟来。”

“咦……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竟然这样说,而不再像上次那样要求自己寸步不离开他身边吗?他不再允许自己跟他一起奔赴那条光荣之道了吗?

“——这回不行。”

Lancer仿佛洞察他的心理活动似的霸道地说着,就在朋树目瞪口呆、无言以对的时候——他的身体居然飞了起来。

视野变低,回到了原本的高度。Servant真的个个都是臂力惊人的怪物啊,朋树不禁这么想着。Lancer反手伸出左臂,轻而易举便把他的身躯从马背上提起来,缓缓放到路面上。原本满腹疑惑的朋树却在与Servant视线余光接触的刹那间明白了他的苦心。

朋树知道,使Lancer无法尽全力与Archer厮杀的,正是身为Master的自己。如果他以孤注一掷的决心挑战能够无限复活、已经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宝具威力封锁住的Archer,朋树在这边只能成为妨碍Servant战斗的累赘,而Lancer也只能为了保护身边这个累赘不得不分心。

“朕早已说过——朕之荣光汝皆可瞻仰,朕之败绩汝亦要承受。但是,汝还年轻。无法贴身侍奉的话,那就在一边观望朕作战时候的王者之姿,也未尝不可。在这片土地,这个战场,汝与朕呼吸的是同样的空气。这不也是一回事吗?”

英灵边说边微微地笑了。随后,他转过头去,将视线投给了Archer。

“……”

朋树茫然地注视着在那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上,展示给自己的背影,为不能与Lancer一同向战场迈进感到万分遗憾。

“我会在远处尽量用魔术支援你的,Lancer!”

“如此甚好。快去吧,离这儿远点。”

Lancer从容不迫地一夹马腹,开始了疾驰。只见对面的Archer对他怒目而视,发出了震天的雄叫。

他是个文武双全的皇帝,是政坛上的大人物同时也是一名战略家,他当然知道胜负已经分晓。然而,早已决定将热血抛洒在圣杯战争之中的Lancer,眼下除了向那个灰色的英灵纵马突进发起挑战外,别无所求了。

“Waaaaaaaagh——!!”

Archer以不输于Lancer的气势向他冲来。

朋树小跑着离开数十米远,同时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匆忙地在通讯录中翻阅着。就算把对方吵醒,也要将这边的情况通知给沉浸在睡梦中、对同伴的遭遇全然不知的埃尔梅罗二世。朋树一边紧张地关注着自家Servant一边按下通话键。

他依然相信着Lancer的力量。如果可能的话……但愿这次的战斗能够拖延到Archer恢复理智清醒过来的那一刻。

>>>

Saber抬着头,眼睛牢牢盯在眼前这出绝不属于当今世界的怪异现象上。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散为一团红雾最终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巨龙,在Caster挥手示意下脱离了现世。很快它的实体就看不见了。

“Ruler居然轻易地放弃了和我的战斗,我真没想到。”

“可不是吗。而且他以后再也不会妨碍我们了。怎么,很奇怪么?”

Caster低吟了一阵,朝Saber看了两眼。她的话语里很明显地含有将自己与他并列在一起的意思,就好像是他们两人合力一致对外战胜了敌人似的。

说起来她只是召唤了一头龙,就让Ruler当场丧失战斗意志,愤然闷头离去。这其中的原因Saber如果说他不想知道那一定是骗人的。

“请您告诉我。”

“杀掉那头龙的话,差不多等同于欺师灭祖的行为吧。嗯……这么打比方似乎也不对。总之我召唤出来的是圣经中六翼炽天使的原始之尊。我也就是突发奇想了一下,没想到意外的有效呢。Ruler作为一名宗教狂热分子,他是不可能向它挥剑的。”

Caster本来不想多说,考虑到Saber从某种程度上和Ruler是观念十分相近的同一类人,她是不想刺激他的。

但或许是Ruler屡次三番地找她麻烦使她非常反感,才会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吧。

Saber沉默了一会儿,不禁为遭到算计的Ruler感到一丝同情。

“您刚才说巨龙会吞掉整个城市,是您吓唬Ruler的,还是您真的阻止不了?”

那生物即使收起羽翼伫立在地面,都至少高达百米。虽然失去了与现实世界的连接,但Saber仿佛还能感受到撒拉弗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你不是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吗,Saber?召唤师没办法控制自己召唤的生物也太逊了吧。”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驭龙者。

“您的技术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流呢。看到那个我也吓了一跳。不瞒您说,我当时忽然在想,您要是把敌人交给那个大家伙收拾的话,这次圣杯战争不就直接被您征服了吗?”

Saber的口气听起来似乎是在开玩笑,但Caster知道他这话真正的含义不在于此。

“把整个城毁掉就能赢得圣杯?你该不会真这样天真吧……我可以断言,那只会吸引敌人像围攻Berserker那样过来围剿我。”

总而言之,Ruler之前的话还是使他受到了深刻的影响。也许Saber想起了Ruler临走前怨怒的目光,以及在这之前他的那番几乎声泪俱下的控诉。

如今知道Caster并没有像自己所担忧的那样把整个夏延市卷入到战火之中的意思,Saber稍微放心了。

感受着拂过脸畔的微凉的风,他眯起眼睛遥望远方的校园。火灾现场离这边有些远,不过黑夜的深沉却完全无法将漫天的火光遮蔽。从依旧迅猛的火势来看,大火仍未扑灭。

在大原则上要求秘密战斗的圣杯战争,在这个凌晨还是引发了不小的骚乱。对于迫使Caster出马的Assassin主人他的命运究竟如何,在Saber心里完全没有民众的安危来得重要。

一定有不少人丧生于火海吧。

“Master,我还是希望您能够适可而止。我知道这些话您不爱听。但是作为您忠心的Servant,向您劝谏到底是我应尽的职责。”

Saber面目凝重地垂首向她进言,对此Caster也只能无奈地苦笑起来。对她来说没能除掉原本插翅难飞的Assassin的Master,反而被他利用了Ruler对自己的痛恨并且毫发无伤地趁机逃走,才是目前她最在意的。

“您能答应我吗?”

等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的Saber注视着Caster。

英灵执着的质问,让她微张开嘴陷入了思考。随后,她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在圣杯战争绝无可能。我不能保证今日这些会是最后的流血。”

“……您是说,以后还会使无辜者受到伤害是吗?”

“Saber,如果我答应了你转身却又做不到,在你心里岂不是更加不讲道义了?”

截止至今,Caster对她召唤出来的Servant的态度不是冰冷的无视,就是用谎言和借口蒙蔽他。然而现在,听到Saber静静质问的Caster不再像昨天隐瞒城北那桩失火案件时那样躲躲藏藏,而是态度明确地申明着:

“我没那么大力量,那么多精力,以及不着边际的理想。我所能保护的最多只有身边的人,至于其他人身边的人就让其他人去守护吧。”

“主人,您不明白吗?如果您因为无法行善而为恶的话,您的所作所为只会挑起新的战端。最终在那里发芽的将只有恶。”

“我的确是不明白。你这算是替Ruler打抱不平呢,还是你被他洗脑了?”

听到这个回答的英灵咂了咂嘴。

“……您难道忘了我也是一名骑士吗……在成为Servant之前我的身份首先是骑士,而在这之前我更是一个人……您也一样。如果您仍然尚存一丝作为人类的良知,就不该继续因争夺而任意为恶。您也好我也好,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自己做人的底线。”

Saber忧郁地垂着头。他时断时续的述说透露着非常沉痛的情绪。可是Caster却很不耐烦的样子。此时她内心的火焰已经超过了沸点。

“争斗的心就如同妒忌或者色·欲那样是流淌在人类血液里的原罪。我就像世上任何一个普通人那样贪婪。怎么了?就因为这样我就不配做人了吗?”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因而愤懑地说着,不过Caster很快就像破裂的轮胎那样泄气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以后再也不要旧事重提了。可以吗?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看法。”

“……”

由于Caster完全把话说死了,Saber也就彻底沉默了。也许在这一刻,他才终于看清自己的主人吧。

和拥有大爱价值观的骑士所谓的自豪与矜持不同,在他面前的这名女子只是一个仅仅愿意为极少数人去战斗的人。她愿意为之而战的只有自己在意的人,真正的Caster也许既不邪恶却也和伟大二字无缘吧。

为赢得胜利,其手段是完全无法容忍的邪恶。追求圣杯、并且寄托于圣杯之上的愿望也一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或喜好吧。不得不承认,在召唤最初的时候,想要完全信赖并且忠诚于Caster的Saber到现在都无法认同她。观念的差距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做好不背叛、不加害就算完成任务了。Saber唯一认可她的地方,仅是「主人」这个身份。

然而,如此直率地将自己自私的一面袒露出来——关于这一点Saber惊愕得简直要倒吸一口凉气了。很少有人拥有像她这样敢于承认自己弱点的勇气。为什么她可以毫不保留地向他坦白呢?

Caster刚才大概说得过于激动了,牵扯到身上的伤。她难受地用手抚上胸口,却又不想让Saber看见,于是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五六步才停了下来。正因为Saber始终凝视着她的面颊,他才能马上察觉到Caster的异常。他盯着她的背影。

“……您的伤,很疼吗?”

她没有理睬,只是注视着虚空,Saber于是更加担忧地说道:

“先回去再说吧,Master,您需要静养。”

Saber低沉而又急促的话声说明他真的很担心。不过非常清楚Ruler的宝具并没有打中要害的Caster很了解自己的伤情。相当于被一阵猛烈的暴风冲击到的程度,伤害平均分摊到身体每一处,在当时那种情况没有造成致命伤实在是运气好。

“急不来。这伤不到明天是不会好的。”

虽然不愿承认,也理解不了,不过Ruler的攻击似乎并不是冲着她的要害打过来的。

Saber从她的话听出来了,Caster似乎并不擅长治愈类魔术,只能靠Servant的自愈力慢慢恢复。

“如果我能更早发现当时情况的话,您就不会……”

“啊……”

仍在自责地为Master的负伤道着歉的Saber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细碎的轻响,立刻上前绕到她的正面。属于魔术师英灵能力一部分的水晶球忽然出现在半空漂浮着。

“发生了什么事?”

“又有新的战斗了。是Lancer跟Archer。”

还来不及去思考那两个Servant遭遇的概率,Saber已经完全被水晶球中的画面吸引住了。

在那里展示的热战,不用明辨就能够看出——Archer好像陷入了暴走状态。在他犹如被鬼神附体一般的猛攻下,Lancer落入了下风。

威风凛凛、金铜铠甲裹身的英灵,无论被逼至何种困境,都毫不退缩地毅然与敌人对决。Saber无法对他的颓势视如无睹。

“Master,我请求协助Lancer——”

这么说道的Saber脸上闪过一丝决意,诚恳地望着Caster。对他的话一点也不觉得意外。Caster不用细想就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回报Lancer上次帮助自己退敌。

“话是这么说,但两个打一个好像不太光彩吧?”

可是Saber却带着一脸自己这么做理由绝对充足的表情回答故意戏谑自己的Caster。

“是的。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已跟Lancer约战,他也期待着和我决斗。如果能将Archer打退的话,那便是皆大欢喜。如果他执意在我跟Lancer决战前横插一脚,那就给他点颜色瞧瞧。而且主人,让您最早以大人物评价的那个Archer,我早就想会会他了。”

昨晚在机场停机坪时,Lancer挺身而出,帮助了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使用宝具的Saber共同消灭了Berserker。这份热情便是他此次坚持出战的理由,这是Saber发誓要与Lancer光明正大一决胜负之前必须偿还的负债。

当然,也有部分因素是身为主人的Caster就像忌惮Ruler一样一直忌惮着Archer的力量,这也是Saber不能放弃的战斗。尽管他并不知道Caster躲避Archer的真实理由。

“我迪卢木多·奥迪那赌上自己全部的荣誉也一定要报答Lancer当时帮助我的那份心意。所以请您无论如何——”

看着这个在Ruler威胁到自己生命时及时赶来救援的男人恳求的眼神,Caster撇过了头。

真不知道他的大脑是什么构造。先是救她,再来跟她争执不下,现在又好像摒弃前嫌似的把她当做主人请求着。不过虽然这么说,Caster倒是衷心希望Saber能跟Lancer一起先把Archer击溃,然后再打败Lancer——也就是说,和海格力斯相比,她认为君士坦丁更容易对付。

必须承认在她内心曾涌起过想把这个总是顶撞自己的Servant眼不见为净地打发掉的想法,哪怕只有一秒。但是,在某个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刻,Caster也慢慢产生了不再剥削和压榨英灵本人意愿的想法吧。

这应该就是最聪明的作法。既然对方注定跟自己性格不合,那就干脆让他按自己的特点战斗,自己暗中行事就好。而她最近也是这么做的。

她静静地点了点头。

“随你高兴。不过你真的没事吧?连续战斗对你来说没有负担吗?”

“没问题,主人。您对我的魔力供应始终充盈富足,使我感觉不到任何疲劳。”

以Saber报喜不报忧的个性,他这样说不免有些夸大的嫌疑。听他一丝不苟地回答之后,一直以飘忽不定的眼神看着四周或者水晶球的Caster偷偷瞥了他一眼。

“那么,我有一个条件。”

“是的。”

“不要死。”

面对Saber请示的目光,Caster平静流利地说道。

“请您放心,我绝对不负所望——”

Saber一边回应着,一边浮现出明朗的笑容。而后,他仿佛希望受伤的Caster赶快变成灵体回去似的迫切地盯着她,了解Saber心思的Caster在他面前消失了身影。

紧接着Saber也解除了实体,如无形的旋风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朝目的地飞驰而去。

>>>

好不容易脱险于Caster追杀的魔爪,赫华德逃到一处公园,躲在茂密生长的杂树林之间。

逃亡得以成功,不可不提Ruler“迂腐的思想”帮了他们大忙。利用了骑士无法对普通人类下手的道德局限性,赫华德死里逃生躲过了今日这一劫。

将御主安置在这里并确定周围安全无误之后,Assassin的整体再次分解成十数只「个体」奔走在城市角落。

所接收到的消息是Ruler被逼退,以及Lancer遭到Archer袭击。已经掌握了一前一后发生在城中的两场Servant战斗的Assassin们,将报告接二连三地送至赫华德身边。

在监督者死于教堂、Berserker作乱的时候,赫华德便派Assassin跟踪爱因兹贝伦阵营。多亏Assassin的调查,找到了那个银发女子现在的藏身地点。赫华德当时曾主张立刻采取行动,其结果却因Assassin无法潜入而破产。

作为新的活动据点,即使是在远离市中心的偏远郊区也要构筑稳固的防御工事。爱因兹贝伦挖空心思地对其进行魔术改造,却没想到这样做反倒让自己暴露了行踪。不过尽管如此,使敌人无法入侵的这项成果还是值得骄傲的。

通过魔术强化,在那个小小的马厩周围,被□□enger的Master布下的结界所覆盖的地方已经坚固到可以被称为魔术堡垒了。她在据点外架设了二十多重以侦查和防卫为主的结界。假如擅长制造阵地的「Caster」职阶的英灵建立要塞,也差不多是这种程度吧。

不经过其主人的同意,不论是魔术水平顶尖的人类还是Servant都休想踏进结界半步。就连作为侦察兵的Assassin想要灵体化深入结界也是不可能的。为此赫华德陷入沉思,而紧跟着爆发的Caster的突袭也让他无力再管。

虽然不能接近对方居住的仓库,在马厩外侧观察动向还是办得到的。Assassin的「个体」担负起监视的使命。可以猜出离开战场的Ruler大概会回到爱因兹贝伦和□□enger的身边吧。如果他们顺利会合那就更难下手了。

赫华德没想到的是,Ruler、Caster及Saber三者之间的战斗竟连一个阵亡的人都没有。不过也有好消息——

Ruler在Caster的折磨下已经同死人无异了。与这个在精神上已被彻底打垮的Servant对战,只要定下三四个计策就没什么大问题。

“所以说,您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赫华德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但并非出现在阴暗的树林里。

这个直接把话传进赫华德脑中的Assassin,便是负责严密监视爱因兹贝伦的那一位。

“啊哈~看来也只能这么做啦。”

充满了喜悦光芒的水蓝色瞳孔为某种暗黑因子浸染。大大地伸了一下懒腰,赫华德咧开嘴角,像顽皮的孩子一样笑了。

13.强敌如林,不曾迷茫【下】6.十二月,山麓之间风波四起23.鸣动的街角,是暴风夜的前奏16.灯火阑珊之处,失而复得40.凛冬荒漠的肖像画25.肃清之城被泪水浸濡【上】34.死亡过后的清晨15.黎明前的黑暗14.血与泪的疆场9.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下】19.人偶歌和罂粟花33.此恨绵绵无绝期15.黎明前的黑暗1.圣杯之战,烽火再起35.边疆州,无战事11.灾难的阴霾骤然降下1.圣杯之战,烽火再起7.月下琉璃湖水摇8.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上】17.无止尽的安魂曲10.灾难的乌云悄然升起8.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上】38.那一束拂晓的光近了【下】6.十二月,山麓之间风波四起3.牛仔之城不设防9.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下】35.边疆州,无战事14.血与泪的疆场14.血与泪的疆场29.在废墟中,高唱镇魂歌22.强虏之下,匿去踪迹【下】37.那一束拂晓的光近了【上】9.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下】19.人偶歌和罂粟花21.强虏之下,匿去踪迹【上】29.在废墟中,高唱镇魂歌19.人偶歌和罂粟花19.人偶歌和罂粟花26.肃清之城被泪水浸濡【下】14.血与泪的疆场5.新星划过天际14.血与泪的疆场34.死亡过后的清晨33.此恨绵绵无绝期6.十二月,山麓之间风波四起9.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下】25.肃清之城被泪水浸濡【上】9.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下】39.命运之轮,从零到零12.强敌如林,不曾迷茫【上】22.强虏之下,匿去踪迹【下】14.血与泪的疆场5.新星划过天际13.强敌如林,不曾迷茫【下】12.强敌如林,不曾迷茫【上】19.人偶歌和罂粟花2.繁华落尽,各自征途18.一曲奏罢,前途遥远35.边疆州,无战事1.圣杯之战,烽火再起35.边疆州,无战事34.死亡过后的清晨21.强虏之下,匿去踪迹【上】29.在废墟中,高唱镇魂歌16.灯火阑珊之处,失而复得8.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上】8.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上】10.灾难的乌云悄然升起21.强虏之下,匿去踪迹【上】34.死亡过后的清晨41.王,一去不回2.繁华落尽,各自征途23.鸣动的街角,是暴风夜的前奏31.泪已渐干,箭已离弦【上】25.肃清之城被泪水浸濡【上】10.灾难的乌云悄然升起18.一曲奏罢,前途遥远41.王,一去不回8.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上】3.牛仔之城不设防7.月下琉璃湖水摇31.泪已渐干,箭已离弦【上】38.那一束拂晓的光近了【下】10.灾难的乌云悄然升起31.泪已渐干,箭已离弦【上】33.此恨绵绵无绝期18.一曲奏罢,前途遥远8.水色之夜,硝烟流散【上】38.那一束拂晓的光近了【下】2.繁华落尽,各自征途32.泪已渐干,箭已离弦【下】26.肃清之城被泪水浸濡【下】32.泪已渐干,箭已离弦【下】41.王,一去不回36.明月高悬,星星流逝了19.人偶歌和罂粟花37.那一束拂晓的光近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