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老师”
百万群仙齐声道别,滚滚声浪远远传出,伏地三拜后,再起身,神通树下,已经没有了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
“结束了。”
至此,他们才真正相信,那十年讲道,那风起云涌,还是在一声道别中,落下了帷幕。
三三两两,有修仙者散去。
更多的,却是犹自留在原地,目视着渐渐云气遮掩,大阵开启的法相宗山门,好像能从中看出什么奥妙一般,恋恋不舍。
雷火道君等九州化神,尚自在凌空而立,对面迎来的是以烛九霄为首的法相宗元婴真人。
张凡并没有出现在迎接人等之中,只是在临去前,向着他们这个方向点了点头,仅此而已。
这也足够了,见识了此前张凡立诛仙剑阵,悬剑众生,败长风,摄血神……一幕幕过后,这些九州化神道君自讨当不起他的迎接。
烛九霄等也足以代表法相宗一宗上下了,如此一来,大家自在,岂不妙哉。
“东皇”
“好一个东皇啊”
在一众九州化神当中,雷火道君目露感慨,似是自语,又似对身边的清风道君所言。
“怎么,老雷火,你很有感触?”清风道君笑着说道,与其他人相比,那东皇张凡带来的威慑,对他来说可能是最轻的。
再怎么说,这诛仙剑也落不到他的头上,好歹对法相宗有大恩惠,法相宗弟子得领这个情。
看他这优哉游哉的模样,雷火道君就气不往一处来,哼道:“老酒,你也莫要得意,不能要忘了,我等镇守九州龙脉,与灵仙界鏖战数万年,陨落道友无数,为的是什么?”
也不等清风道君回答,雷火已经迫不及待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功德”
清风道君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几分怅然,少许凝重。
功德之说,太古所无,始于太古烟云散尽,仙界断绝人间之后。那个时候,九州人间,以一众化神道君中惊采绝艳者为翘楚。
长风真君、孔雀明轮王,乃至于那血神老人等等,皆是一时风云人物,他们的决定、作为,可说是决定了整个人间界的走向。
当时,那些纵横无敌的大神通者,分作了两派,一方以长风、孔雀等人为首,主张立灵仙界以全身,并最终截取人间、仙界沟通,自成一界,代仙界而临人间;
另外一派,则主张天地本无三界,乃是那初代妖皇强力推行,灭杀当世强者无数,才硬生生地定下的规则。
昔日仙人一流,反攻妖神天庭之后,不使之坠落人间,反而占为己有化作仙界,本就是不对。现在有了这绝好的机会,当溯本还原,回归那妖皇未现时景象。
如此拨乱反正,重新天地衍化,天心造化钟爱,或许就会诞生出不让初代妖皇的绝顶强者,或者就在你我之间。
这两派磋商数次,最终还是不欢而散,遂有此后数万年来,镇守九州人间一脉与高踞上界一脉,究其根本,只是理念不同,还是同出一脉。
在那个时候,待得尘埃落定,镇守九州人间一脉的化神道君,却是发现了一件事情。
当灵仙界立,他们率剩余的九州化神与灵仙界抗衡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入了他们的元神之中。
这股力量玄奥莫测,未见于任何典籍,只知道其能护身炼宝,能促进修为,能让人元神清明,不受气数衰落影响,而出昏昧手段。
是为:功德
护持九州,防重演三界划分之事,阻挡灵仙界对人间的剥夺,种种作为,皆有功德临身。
镇守九州化神一脉,论实力本来远不如长风真君、孔雀明轮王为首的一众灵仙,然而在功德加持之下,他们竟然真的将其挡在了人间之外,紧锁九州龙脉,给人间后起修士,留下一线机缘。
“功德啊功德,得之何难?”
“我等化神,数万年来困守北疆,力抗灵仙,不敢轻忽,不敢稍离,所得不过些许。”
“你再看那东皇,功德凝实成玄黄功德元气,汇聚成庆云,凝而成东皇宫,弥散天地,无可计量。”
雷火道具越说越是无法自制,说不出是不甘还是不忿,忍不住道:“早知道,老雷火我也讲道去,也发愿去,我就不信,那东皇做得到,我老雷火就做不到。”
说着,他还真有点讲道天下的意思了,与他有一般想法的,所在多有。
只是,他们也只有做了才知道,这讲道众生,有教无类的事情,也只有第一次才能天降无量功德,此后等而下之,趋近于无,做不如不做,还免得留下东施效颦的名声。
其实不少真正的强者,虽不明其中根源,但隐约间已经有了感应,却是天人交感玄之又玄,不足道也。
“哎”清风道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雷火啊,想开点吧,世上有些事情,还真是有人做来轻描淡写,我等为之寸步难行。”
“你想那功德是何等的神秘,为何在太古之时未有,在上古之初不现,一直到大破灭生,灵仙界立,才第一次出现?这其中因由,你可清楚?”
“吾等犹自茫然,岂能枉论功德?”清风道君摇了摇头,目视着云深无法看得真切的法相宗山门,仿佛可以透过朦胧云气,望得那个玄黄功德云气包裹着的背影,缓缓说道:“这天地间,我看只有东皇一人,能算尽天心。观其作为,竟是早就知道会有大功德降临,若非如此,他又是所为何来?”
雷火道君哼哧了半天,欲要辩驳却又无言,最终也只能颓然放弃了,他也是功德加身的人物,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呢。
至于大宏愿什么的,也就是想想而已。
先不说口发大宏愿而感天应地,其中有什么大神通支持,方才能如此,岂是谁都能为的?单单那有愿而不应,天道终降罚,就不是他能承受得起了。
眼见着,他人风生水起,自家连效颦的资格也无,这种郁闷,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雷火道君等九州化神一般者,终究是少数,无论是这连云山脉脚下,还是偌大天地,终究还是那普普通通修仙者,占去了绝对多数。
此时,连云山脉脚下百万群仙,三三两两议论着的,却与雷火道君等人大相径庭。
“道兄,你看东皇老师讲道天下,有教无类,将那无上大法,轻易传授,为的是什么呢?”
说话者不过是一普通修士,不明功德,不知天心,只是单纯地从这修仙界无数年规则中去揣摩。
“为的是什么?”另一人冷笑,“无非是留下无边善缘,在东皇飞升灵仙界后,能庇护宗门,安然过度罢了。”
“东皇再强,终究不可复制,其后法相宗岂能再出一个东皇,威压天下?”
“这些年法相宗风头一时无量,没有这个天大的情面在那压着,怕是东皇飞升也无法安心吧”
此人声音方落,旁边一人插口说道:“道兄此言差矣。”
早先说话那人面露愠怒,正要斥责,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颇为有名的大修士,连忙将到口的话重新咽了下去,虚心请教。
“东皇所为,实不可测,我不过姑妄言之,你们也姑妄听之吧。”
说着,那个大修士目露向往之色,一字一句道:“吾若成大道……”
“吾若成大道,愿天下慕仙道者,不受先天禀赋限制,不为后天际遇埋没,但凡心向大道,就能求索仙路。”
“吾若成大道,愿万家灯火,自在长明……”
……
“……愿人人如龙,顿悟仙神”
“……愿弭平仙凡沟壑,化人间为乐土”
字字清晰,句句入耳,开始两个修仙者,神色顿时为之肃然,若为感染。
都是经历过这一幕幕盛事者,自然明白那大修士口中吟咏的,正是张凡当日所发的大宏愿。
“在我观来,东皇所为,为的是重树仙道,另立秩序”那个大修士好像也为张凡大宏愿所感染,声音中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什么神通外传,什么大道轻授,在东皇看来,又算得了什么,我等井底之蛙,妄论天下英雄。”
“东皇他日应愿,吾定附其骥尾,为其驱策,共行此大事……”
……
十年讲道,诸般盛事,就在这言谈间,在讨论中,或阴霾揣测,或崇敬大愿中,飞快地在九州人间,三界群仙中传播。
这百万修士,如一颗颗火种,将张凡的名声,他的实力,他的大愿,传遍了人之所及的所有地方,哪怕天外,纵是地下,也在讲述着其事迹,传闻其声名。
这一切,对张凡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既已抽身离开神通树下,那十年讲道的一切,就已经随风散去了。
日西落,月上中天,清辉遍洒,不觉间,已是夜半。
法相宗山门,传承殿内,张凡与烛九霄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有星辉纵横十九道为棋盘,星光凝视为棋子,对弈星辰。
传承殿外,当代龙王敖空躬身谨立,为他心目中的妖皇守护门户。
“啪~”
随着棋子敲落,张凡身旁的青铜灯盏中灯火爆开,一时通明。
“差不多快有客至了。”
张凡拍下一子,悠悠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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