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重嘉的馆舍内。东方重嘉正和皇后在院子前儿,摘着菊花。皇后已然疯癫,手中拿着小笸箩,做着东方重嘉的下手,秋姑姑从门里出来,托着茶托,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对着东方重嘉和皇后道:“皇上皇后,请歇一歇,喝上一口茶罢!”皇后看着秋姑姑,心中不能记起她是谁,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秋姑姑便将皇后的手儿,轻轻拉过,牵到院中小桌旁坐下。
她倒了一碗水,放到皇后面前,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请喝口茶罢!”皇后呆滞地看着她,说道:“你是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看着眼前的茶水,忽地站起身来,瞪着秋姑姑,大声说道:“不,我不喝你的茶,这个茶定是有毒,我不认识你!”说着,便将桌上的茶水全部泼了一地,茶杯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皇后自己倒是被吓着了,她定定地看着秋姑姑,离了桌子,奔到东方重嘉面前,像一个小女孩似的,牵着剪花的东方重嘉道:“我不想喝她的茶!我不喜欢她总是跟着我们!她是坏人,是不是?”她连连晃着东方重嘉的身子,问道。东方重嘉心中轻叹了口气,回了头,对着秋姑姑苦笑道:“采秋,你别介意!皇后就是这样,什么人都不相信!只是黏在我身边!”他又道:“这也不能怪她!她经了这些事儿!脑子错乱也是有的!你只别放在心上!”
秋姑姑便又倒了一碗茶,走到东方重嘉身边,递给了他,说道:“皇上喝上一口罢!”一旁的皇后见了,连忙将东方重嘉手里的碗也打掉,对着秋姑姑,恶狠狠地说道:“你是哪里来的?请你走罢!我不认识你!”秋姑姑听了,便苦笑道:“皇上,你可没烫着罢!”她看了看皇后,将地上的茶碗都捡了起来,说道:“看来,皇后是果真不认识我了?想来,我还给她当过半年的丫头呢!虽说,当初在那帘子后代她弹琵琶的人是我,可到底是她做了你的皇后!入了宫后,一直都是母仪天下,这连失了两个儿子,心里的痛,可是无人能比罢?”秋姑姑同情地看着皇后,又道:“皇上,我不认为她就什么都记不起来!她只是一时受到了刺激,时间长了,或许会记起事来的!我想,我每天都这样精心照顾她,她会记起来的!她也会知道我是谁的!”
东方重嘉听了,便上前握住采秋的手,对着她道:“采秋,我们之前就那样将错就错了!我和皇后生活了二十几年,心中虽一刻不曾忘记你,但是对她,夫妻情分还是在的!这么些天,可都是亏了有你了!采秋,我该怎么说呢,想对你说谢谢二字,又觉得太古生分了!”
此时的皇后,看着二人眷恋的目光,呆呆地瞧了半响,口中忽地唱起歌儿来,沿着院子四周,折了一根树枝,舞起蹈来。东方重嘉对着秋姑姑又道:“采秋,请你要叫我皇上了!我不是说过吗,我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待郦国大局已定后,我就将皇位禅让给了春申!我便带着你和皇后,一同回了郦国去!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共度余生!”
岂料秋姑姑听了,便将手抽出,口中说道:“不,我不和你回去!”?东方重嘉听了,自是觉得奇怪,他纳闷了半响,口中说道:“采秋,这是为什么?我们错过了年轻时候,到了这个时候才又能在一处,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呢?”东方重嘉又想了一想,终于摇头笑道:“采秋,我明白了!你可是不愿意这样不明不白地和我在一起,你始终是要个名分的,是不是?”
秋姑姑听了,苦笑了几下,说道:“皇上,都这个时候了,你我都这把年纪了,难道我还在乎这个虚名吗?我不和你去,自是有我的原因!”秋姑姑心中想着,那黑龙国皇帝和独孤仪龙,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身世还未解开,她还没完成小姐的遗托,是以还不能回去。只是这话,叫她一时如何向东方重嘉说出?见她不说,只是朝他叹气,东方重嘉却也叹起气来,他对着秋姑姑道:“采秋,我知道你心中,可是还放不下茱萸罢?是啊,她在这虢国主持大计,心中到底是什么打算,我这做父皇的,竟还是不知道!想来,你是在为她担心罢!”
秋姑姑听了,却是笑道:“皇上,公主我如今却已经不担心了!她对她已经变了!她和从前不一样儿了!现在我对她,很是放心呢”东方重嘉却笑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不愿意和我回去呢?你知道,我现在哪能离开你?”东方重嘉看着秋姑姑的神色,已是露出哀愁。秋姑姑心中也是重重叹了口气道:“皇上,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原谅我现在不能说出来!反正……你以后,自会知道的!”
东方重甲自是了解她的性情,便无奈道:“好罢,我就不追问你了!我相信你便是!”秋姑姑笑着对他道:“皇上,我答应你!等这件事……能完了的话,我就跟你回去!又或者,你也可以和皇后先行!我在这虢国,却还有许多未了之事!”东方重嘉听了,便笑道:“采秋,我知道我勉强不了你!以后我回了郦国,也就不是皇上了!这江山之事,我已经心灰意冷!我只愿意在这有限的风烛残年,能够和采秋你,一路静静地走下去,云淡风轻的,也就无憾无恨了!”
秋姑姑默默地听他说完,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我信!我答应你,你答应,你的余生,我方采秋一定会陪你度过!”东方重嘉心中感动,他轻轻说道:“采秋,你能答应我件事么?”采秋已是接过皇后落在地上的笸箩,看着笸箩里的白菊,说道:“皇上,你想说什么?”东方重嘉看着秋姑姑鬓间的白发,心中感慨万千,他伤感道:“采秋,咱们都已经老了,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皇上了!我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方才我不是说过的么?”
秋姑姑听了,终于妥协道:“好罢,重嘉!我应了你了!”东方重嘉听了,心中一漾,二人不禁相视而笑。远处墙角下的皇后,已是看见了,她依旧是神情呆滞地看着白菊丛中的二人。不知为何,皇后的脸上,不由滴下了几滴浑浊的泪。
东方茱萸此时已是一个人,轻装简从,悄悄儿地来了,她已是遥遥地看见了白菊花下,默默对视的父皇和秋姑姑。她心中替他们高兴,本不欲上前打断他们,无奈东方春申有一封信寄给她,请她务必转交给父皇!想到此,东方茱萸还是不知趣地走上前去,对着他们笑道:“父皇,姑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好一幅浓情盎然地画面哦!”秋姑姑见了她,笑道:“公主,今天可是闲得很?来看你父皇了?”东方茱萸便也折了一朵白菊在手里,闻着菊花的清香,她笑着回道:“我忙的时候,就不能来了?”说着,便从袖中将东方春申寄来的书信,给了东方重嘉,正色道:“父皇,这是哥哥让我交给您的一封信!”东方重嘉见了,心中复杂,接过信,却是不拆,东方茱萸不禁奇道:“父皇,为何不将信打开一瞧?”东方重嘉便笑道:“这父子连心,其实你一说他写
了信给我,我心中已大致猜到写的内容了!”
东方茱萸便笑道:“那么父皇可否能告诉我,哥哥他都会写什么?”东方重嘉深沉地瞥了女儿一眼,笑道:“茱萸,你这样聪明,似乎你不该猜不到啊!”东方茱萸想了想,便笑道:“父皇这样说,那么我已是能猜出一二了!”东方重嘉便笑道:“茱萸,你或许能猜出七八来!”东方茱萸便大声说道:“好罢,那么我就说了罢!哥哥一定是稳定了郦国国势,下一步,就是问着父皇的意思,是不是要回了郦国重新登基了?”
东方重嘉笑道:“茱萸啊,你还是不愿往下深想啊!你哥哥,是写了信来,要请为父回郦国做太上皇!”东方茱萸听了,心中一惊,她怔怔道:“太上皇?这么说,哥哥想要做皇帝了?”东方重嘉听了,便叹道:“这不是他想做,而是现在的郦国,需要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新君!而不是一个屡战屡败的垂垂老人!春申很聪明,他这一番走来,心中颇懂百姓的心思!他此举,只不过是顺应了百姓的呼声而已!倒不是别人所认为的逼宫!其实我的心,早就看淡这皇位了!早就该传给他了!”东方重嘉如是说道。
东方茱萸便叹道:“原是如此!那么父皇打算何时启程?”东方重嘉看了看秋姑姑,又朝着墙根下的皇后看了一眼,说道:“我知道,此时的春申,需要我说话,需要我的支持!我也需表明一个态度!希望那些重返郦国的老臣们,都能一如既往地追随效命与他!我会和皇后一起回去!”
东方茱萸听了,心中纳闷,便瞧着秋姑姑,问道:“那么,姑姑怎么不一起回去呢?”秋姑姑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慈爱说道:“公主,我想再延误些时日走,若是你父皇先走了,我这些天里,就和公主你呆在宫里,公主心里可是愿意?”秋姑姑想着独孤仪龙和轩辕悲凉之事,意味深长问道。
东方茱萸哪里知道秋姑姑的心事,当下便脱口而出道:“当然愿意!我还巴不得姑姑您来呢!只是,我父皇可是要捱一段相思之苦了!”秋姑姑听了,心中害羞,便笑道:“公主,你怎么还这样说,我和你父皇,加起来,这话岁数,也差不多快一百岁了!都快入土的人儿了,哪里还像你们年轻人想的那样!可是怪燥人儿的!”
东方茱萸听了,却不答,只是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我这信使的任务也是完成了!我可还要赶着回去呢!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给了父皇一个信任和理解的微笑,东方重嘉见了,心中不禁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东方茱萸心情舒畅,一路又快速回了宫中,经过那凤吟宫废墟时,心中想着:这个地方,既然已经成了废墟,与其看着这些个朽木断瓦,倒不如都铲除的干干净净的好!彼时一阵秋风袭来,吹的她的身子不禁一抖,她站在草丛中,隐隐觉得脚踩到了一个什么硬硬的东西,她心中好奇,不禁弯了腰,低了头,她的头向泥土中看去,只见,泥地上隐隐地覆着一枚白色的玉扳指,虽半截没在土中,可是还能辨识得出。
东方茱萸将泥地上的扳指捡了起来,将扳指上的泥土擦拭干净,放在手心里,默默看起来。她当然知道这扳指是独孤仪龙的心爱之物,也知道,这个扳指后来已是转送给了她!如今见这扳指遗落在土中,无声无息,倒是见证了一场繁盛衰败的时光似的!她将扳指重又用手帕包好,藏在袖中,慢慢往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