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然酷热,远未入秋。又是一个上阳节了。依着虢国的规矩,这天是要戴红菱角堇花儿辟邪的。
后宫暂无主,独孤仪龙又无额外吩咐,是以这后宫内事,还是俭妃得令。
东方茱萸在龙翔宫处连歇七日,才命回凤吟宫。
返回凤吟宫后,却是雨打梧桐深闭门。看不出什么喜悲。
绮罗殿内。只听帘栊响处,藤儿进去了,问:“娘娘有何吩咐?”俭妃心口痛的顽疾又犯了,恹恹道:“把内务府送来的匣子拿来,里面备着红菱角堇花儿。”藤儿奉命,便往高台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
俭妃道:“这是今年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锦纱堆的花新做的。昨儿我使你要送去,偏又忘了。你现在就一一带了去罢。湘贵妃一支,贤妃一支,红豆儿一支。剩下的给几位偏支王妃。”
俭妃想着,既然独孤仪龙信任与她,协理后庭,自然要办的妥妥当当儿的。
哪只藤儿懈怠,先使懒儿,命了小宫女出宫先送了几位王妃。看只剩下三朵花儿,便先来到红萼宫,红萼宫内便栽绿竹樱木,此时入夏,樱花早就过了开第二遍的时节了。
周遭全是森森的树木,凉气逼人。
藤儿唤过贤妃的宫女涧儿,二人轻轻掀帘进去,几个小宫女忙碌在一边晾晒着各色花瓣。涧儿便道:“仔细晒干收着,误了娘娘的正事,可都逃不了掌嘴!”
涧儿不敢惊动,遂带着藤儿进贤妃日常在的里间来。只见贤妃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散挽着发髻儿,看着倒是年轻了几岁。她躺在歪塌边,打着个盹儿,看似神情惬意。
见俭妃的宫女进来问安,方停下手中的团扇,转过身来坐着,随口说着:“藤儿起吧。何事?”藤儿道:“俭妃娘娘遣着奴婢来给娘娘送今年分例的角堇花儿。”贤妃淡淡说道:“俭妃有心了。涧儿,带藤儿下去喝口清茶,解解暑气。匣子先放着。”藤儿便谢过贤妃,自和涧儿去了外间。贤妃放下团扇,将匣子慢慢打
开瞧着。
藤儿拉过涧儿悄问:“好端端的热天,怎么你们娘娘却忙忙的晾晒花瓣儿?”
涧儿见问,笑道:“研制花丸儿,我们娘娘美颜之用。不用这方儿还好,若用了这方儿,真真把人琐碎忙死。花料一概都有限,只难得。春天开的白芍药花蕊,夏天开的白荷花蕊,秋天的白菊花蕊,冬天的白梅花蕊。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七月初七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晒干研好……”藤儿一听,忙道:“嗳哟!这么说来,这就得好些工夫。倘或没有齐整的花儿,这却怎处呢?”涧儿笑道:“所以说叫难得!一应具备后,便将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芍药花根底下。早晨起来,拿出来吃一丸,真真是最有效的。”
藤儿听了,奉承笑道:“怪到我觉得贤妃娘娘越发年轻儿了呢!原来是这个缘故。”心中却想着送完角堇花儿,回去当个笑话报给俭妃听。
喝过茶,藤儿又从贤妃处取过匣子,一路离了红萼宫,便顺路来到凤吟宫。
凤吟宫不比红萼宫,花木阴阴,淡香扑鼻。
入画已经见了藤儿,二人在耳房内说了一回话。入画的眼儿不由湿湿的,擦了泪,径直进内室,报于东方茱萸道:“娘娘,俭妃娘娘派人来送角堇花儿了。”茱萸听说,便停下手中的画笔,问:“什么花儿?”一旁的红豆便简单回了虢国上阳节宫妃戴花的习俗。
“贤妃姐姐也真是的,偏叫你送她一副画儿,还定要个“花阴深处人独立”的意境!可是蹊跷,平时我看她不大留心这些。”
“贤妃不是说了么,她的屋子,雪洞般宽敞,若有一副色泽浓艳的画儿挂上一挂就好了。这才托的我。”
“白眉赤眼的,茱萸姐姐大可请我代劳,我是宫中第一画圣!”
“哎,既然贤妃诚心请我,我就不该假手于你呀。谁不知你画技高超?”
红豆便呵呵地笑了,说道:“茱萸姐姐,皇上哥哥这七天里,可都和你呆在一处?”
东方茱萸最怕问起这个,这七日,独孤仪龙每夜施虐,必折磨她到精疲力尽。旁人只当她受尽恩承,低调行事。东方茱萸看着方十二岁的红豆,欲说还休。
“茱萸姐姐还不好意思儿!我就说嘛,茱萸姐姐天仙似的模样,我看了都心动,皇上哥哥是男人,能逃到哪里去!”
东方茱萸便道:“红豆的嘴却是调皮。”看着一旁不语的入画,道:“俭妃娘娘派来送花的宫女,你唤进来吧。”
藤儿便进来朝着茱萸和红豆问了安,大着胆子偷偷瞄了瞄东方茱萸身边一个偌大的画架,瞧着画儿上繁华艳丽,美人似玉,栩栩如生。藤儿暗暗撅了撅嘴儿,奉上匣子。
“入画,带俭妃身边的人去用点点心。老远的路。”东方茱萸吩咐。
入画正欲和藤儿再说说话,见此景,便一手拉出去了。
红豆开匣看时,只剩两个秃秃的残支儿,并着叶子。红豆诧异说道:“每年的上阳节角堇花,为什么今年的如此简陋?俭妃姐姐不会这样懈怠吧!”红豆皱了皱眉。
茱萸只一瞥,淡淡道:“什么花儿草儿的,都是个意念罢了,你若不喜欢,便不戴,说出了怨言,被人听到,可也不好!”
红豆便笑笑,说道:“姐姐也不戴?”
“干干净净的就好。”
红豆便将花又放在匣子里,二人继续低头作画。藤儿忙于向俭妃禀报,匣子也就忘了。
忙忙儿的回到绮罗殿,藤儿便将贤妃处和湘贵妃处所见之事,报于俭妃。
俭妃听了贤妃暗里养颜美肤一事,嗤嗤笑了一回。又闻听湘贵妃之画作,倒心生疑惑,暗自出神一回。独孤仪龙独自在龙翔宫用膳,并未来绮罗殿小憩。俭妃已得报,前线战事部署顺利,父亲已经拿下了附属于郦国的小邦白郎,独孤仪龙心情大好。她的神色方缓了一缓。
过了晌午,贤妃遣人来请俭妃,去红萼宫下棋,俭妃正得意,心口儿也立时舒畅多了,随口答应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