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儿进了来,用玛瑙盘子盛了荔枝,笑向藤儿道:“果真滋润新鲜!方才你和蔓儿在说些什么呢?精神气儿怪好的!我从前廊里,遥遥的就看见这绿窗户底下,你两个咬着耳朵呢!”蔓儿笑道:“涧儿姐姐坐着吃。哪里有咬耳朵儿!不过是我颈子痒了,求藤儿姐姐帮我挠挠!我两个说着顽笑话儿呢!”说毕,也拿了颗吃。
藤儿便在榻上笑道:“是了!我对蔓儿这丫头说,‘若有一天,我先离了这宫,你可哪里去?’你猜蔓儿怎么说?”涧儿便笑道:“青天白日的,你两个竟说这些!可是有些意思!”藤儿悠悠道:“怎么,涧儿你不担忧么?难道你一生便在红萼宫里头了?”涧儿不语,半天对了蔓儿方道:“那么,蔓儿你倒是怎么说与的呢!我也且听听!”
蔓儿瞧了瞧藤儿,扇着扇子道:“我就是拿碧云宫里撷儿的话说与的!当日,我和撷儿也论过此事,她倒是老道地回我‘我们小姐说了,这人活一世,俱是虚妄。缘分在了,大家就会在一处。没了缘分,便就各人过各人的日子,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最好!’你们听听!”
涧儿听了,便笑道:“撷儿向来人小鬼大!不过,藤儿,你也未免太过悲观了些!将来我们怎样,想来主子们都会打点安排!既进了宫,可不就是一辈子的奴才命
儿!”藤儿听了这话,没有言语。
涧儿又道:“藤儿,你是俭妃娘娘跟前儿第一红人!只怕,到时候,有人拿着八抬大轿抬你,你也不肯出去!”底下站着的宫女们,听了这话,纷纷打趣道:“藤儿姐姐就是长在这里的藤儿!没轿抬姐姐走!若有,我们也不应的!”大家听了,都叽叽咕咕笑起来,互相取笑一回。
涧儿抬头看看放置的铜壶滴漏,已是过了晌午了,便起了身,推说自己要回去洗澡,藤儿知她事多,也不苦留。
次日清晨,碧云宫内的红豆突发疾热,早起还不觉得什么,现只觉头晕目眩,四肢火烫,躺倒不起。太监去龙翔宫报了皇上,独孤仪龙正和陶光,一同坐着,下着棋,商量着什么。独孤仪龙听毕,说道:“想必这丫头是着了凉了!偶然风寒!既是这样的急热,即刻请太医诊治吧!朕现在一时走不开,过会子去瞧瞧!”陶光在旁听了,心中焦急,忙道:“皇上不如让湘贵妃先过去瞧瞧,她两个素来亲密!”独孤仪龙听了这话,停了棋子,不免拿眼瞧了一瞧陶光。陶光悟会了皇上的意思,方觉得这话说的造次了。他口中讷讷道:“臣弟……臣弟……”独孤仪龙觑了觑他,端坐着说道:“你的提议很好!不如就让湘贵妃照料着!”太监得了旨,急往凤吟宫去了。
圣旨
传到凤吟宫时,东方茱萸已经安顿好,睡下了。听闻红豆染了风寒,忙从够榻上起来,入画道:“虽说是热天,可毕竟是夜里,更深露重的,娘娘还是多穿件衣服吧!”说毕,便从一旁的衣架上取来一件纱衣,给茱萸披在身上。茱萸接过,看了看入画的脸儿,笑道:“好姑娘,我领你的情!你待我的好,我都记着!”入画听了,低了头,手儿微颤了一下,笑道:“奴婢自打入了凤吟宫这里,娘娘素来对奴婢极好!奴婢的心也不是铁石做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娘娘待奴婢的好,奴婢记在心里!”茱萸沉沉听了,便携住她的手儿,一字一句道:“好!很好!好一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愿你不曾辜负我的心意!”说毕,重重拍了拍入画的手儿。
入画心事如潮,默语了半响,见湘贵妃一人便要出去,遂上前道:“娘娘一个人去么?怎么不带了奴婢前去?”茱萸笑道:“你这丫头,也是七灾八难的!前几日也是发着高烧,这几日才退了,还是好生安歇,躺在榻上罢!伺墨身子骨好,我唤她和我同去!”入画听了,便道:“多谢娘娘关心!”说毕,便从屋檐下取了灯笼,递给伺墨,低低道:“虽说是皇上旨意,但是都打了更了,晚上风冷,小心伺候主子!”伺墨点了头,携了茱萸,提了灯笼,二人款款而往碧云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