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这天儿可是一天天的冷了。
入画自是勤快,她知道东方茱萸自来了虢国,脾胃便不大好,因此早晚都用砂锅,另做了粥,给她将补身子。茱萸心中一时担心着郦国安危,一时又挂记着北安王,无奈不得出去。这日晚上,月亮虽是一弯牙儿,可是照的这廊子还澄澈!茱萸自是毫无半点睡意,一时披衣起了来,朝着后廊走去。
听得后面隐约有砂锅冒着热气咕噜咕噜的声音,她不由苦笑起来,入画这丫头,又在为她熬着红枣莲子冰糖粥了!于是她走上前去,对着弓着身子,对着小炉,不停忙着扇着扇子的入画道:“入画,天这么凉,何不这么幸苦,不如早些回去躺着罢!我也不是金贵之人,这人吃五谷,谁没有个七灾八难的!少吃了一口粥,我自是不打紧!”入画见是湘贵妃,忙就要给她让座,东方茱萸笑着摆摆手儿,说道:“停了这砂锅罢!你去睡着!我入了秋冬时节,这觉就少了!横竖也睡不着,不如我来看着罢!”说着,就要上前夺了入画手里的扇子!
入画听了,却急道:“娘娘!这些事儿,正是娘娘做得的!岂不折煞了奴婢!况且,奴婢见娘娘这些天,喝了这些粥,面色却是好看多了!横竖还是奴婢伺候到底罢!一时水多了水少了,该放多少枣儿冰糖,奴婢心里最是有数的!”东方茱萸见了,只得将扇子还给她!口中笑道:“你这样好的一个丫头,偏生要在这宫里头受苦!”她想想又细细问道:“入画,你不是曾说过,你父母因犯了事,都在北边酷寒之地吗?俭妃曾拿此要挟与你,逼你自己做她的内应。那么我问你,如今你的父母可在哪里?”入画听了,心中黯然,扇子扇子的手儿,也不禁放慢了速度,她苦笑道:“娘娘,奴婢没有完成俭妃娘娘给奴婢的任务!反而那藤儿因大意,不但毒死了伺墨,自己也落得个自尽的下场!俭妃娘娘不怪责我就罢了,哪里还会去着人说与,将我的父母给赦免了来?”
东方茱萸想着自己的前途危急,自己保不定哪天就又在这冷宫了!也说不定,一时就是死了也未可知!既然自己前途未卜,何必让这丫头跟着自己受累捱苦!想到此,她不由地问道:“告诉我,入画,你父母都叫什么名字,原籍都在哪儿?现在给流放到具体哪个地方?”入画听了此言,心中喜不自禁,她放下扇子,对着东方茱萸道:“娘娘,你这是帮奴婢,将奴婢的父母给找了回来么?”东方茱萸笑道:“入画,这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在这宫里,虽没地位,可毕竟是一宫的娘娘!我既然答应帮你,你放心,我便一定会帮到底的!”
入画听了,心中激动,便朝着东方茱萸直直地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说道:“娘娘!入画自打在这宫里,没了奴籍后,心中便知道,这一心一意对奴婢的人
,自是娘娘您了!我愿意这一生,做牛做马服侍娘娘一辈子!”东方茱萸听了,感慨道:“谁要你一生一世跟了我做牛做马?”她口中说了这番话,忽地想起,前几日自己在那勤政殿里,给独孤仪龙逼着,可是也发了这样的誓言!一时她心中又想起,只觉得说不出的抑郁难过。
她便看了看那砂锅说道:“入画,咱们可别尽光顾着说话了!你瞧,你熬的这粥,可不正是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了?可是熬好了罢!”
入画便笑了,拿手将盖着砂锅的盖子取下,对着东方茱萸道:“先将这粥透透气儿!”东方茱萸见她得了空,便对着她坐下,沉沉对着入画说道:“丫头,不管以后我是怎么样,你都是横竖不能再呆在这宫里的了!”入画听了,直言道:“为何?入画心中早就想好了,要在娘娘身边保护娘娘!”东方茱萸便叹了一口气道:“傻丫头,如今,你是既得罪了俭妃,又得罪了贤妃!而且,这宫里横竖有人要加害与你,不要告诉我,这些你自己都不知道?”
入画听了东方茱萸之言,眼中就要流下泪来。她讷讷地对着东方茱萸道:“娘娘!可是不管怎样,入画都一定要跟在娘娘身边!”东方茱萸劝慰道:“傻丫头!你可知,这天下俱是无不散的宴席!你以后若是出了宫,横竖在心里念着我就行了!倒也不必日日相见!你放心,你的父母我一定会安排的妥妥儿的!”说着,自是又重重地嘱咐了入画几句。一时,这粥经得风儿一吹,倒也变得温热,即刻就可以吃了。入画便笑着对东方茱萸道:“娘娘,莫如娘娘就在此廊子边,就着前头的小桌子吃了这粥罢!”
茱萸见了她熬的这锅粥,不禁赞道:“这粥可是真香!你这番说的我倒是真饿了!”说着,便就接入画递过来的碗筷,她忽地朝着入画道:“入画,我一个人吃着,可也是无聊,这会子秋姑姑也睡了,不如你也来吃罢!这本就是熬的粥啊!我就不信你忙活了一个晚上,这肚里可是一点儿也不饿?”入画听了,便就要急急的推辞,东方茱萸这厢已是携了她的手儿,亲自去砂锅前给她盛了一碗,命她坐下。入画连忙说都:“这可真是折煞奴婢了!这怎生使得?”
东方茱萸便叹道:“入画,你不知道,我虽名为公主,可也是自小吃过苦的人!我不妨都一一告诉了你罢!”二人对着小桌子坐下,入画便细细听着茱萸向她道来她的一段过往。一时二人都吃完了粥,再看天边,弯月已经躲到了柳梢后了。茱萸看出她的困倦,便道:“你回去睡觉罢!”说罢,又对着入画道:“来日方长!可记住了!”
翌日,东方茱萸心中思怔着入画父母之事,觉得自己还是势单力薄,若是为着这样的事情,去求独孤仪龙的话,怕只会得到大大的羞辱和嘲讽!她心中忽地想起一人,只怕此人还是有能力
来办此事!于是,她便来到书房,将笔蘸了墨,将纸铺开,略一思索,认真写起书信来!写好后,她对了秋姑姑道:“姑姑,我有一封书信,想托人送了那碧云宫去,无奈前去不得?姑姑可是有什么好法子?”秋姑姑听了,遂低低问道:“公主这信,可是关于入画那丫头父母之事?”茱萸点了点头。秋姑姑笑道:“这个交给我罢!我横竖有些个办法!”
果然到了晌午,碧云宫里的红豆便就收到信儿了。她见了茱萸这信,到了内室打开一读,原是请她去求了陶光,将那在边塞之地的入画父母给放了回来!红豆读罢信,便好生地收起!这几日陶光行事匆忙,自那日北安王被打入狱之后,已是不大进宫了!红豆便叫来撷儿,口中说道:“撷儿,我这里有封信,你去着人送了给陶将军去!”撷儿听了,便道:“可是,小姐你难道不知,最近这宫门进出查的可是森严了,再不像从前儿了!可找个怎么出去的法子呢!”红豆听了便道:“竟是如此?罢了罢了!横竖还是我去向皇上哥哥告了假去,就说我家中有一哥哥生辰,我得回去给他祝寿去!”
撷儿听了,不由笑道:“小姐,你这谎话横竖也只有皇上哥哥相信!前儿你回去,也是找的这个理由,就没有新鲜的说辞了!”红豆便道:“反正皇上哥哥信我就成!这样的事儿,还是我出马罢!倒不要叫我茱萸姐姐挂心了!”撷儿笑道:“如今小姐横竖不能怎么去那风吟宫里,来去竟是书信相与的了!奴婢知道小姐待湘贵妃,自是说不尽的情深意重,竟比待自家里的姊妹还好!看来小姐和湘贵妃一定是前世有缘啊!”红豆听了这话,不伦不类,也不打算理她,便道:“我待你不也是情深意重?”
一时,红豆果从独孤仪龙那告了假,她心中欣喜,便急急地携了撷儿出了宫,直往陶光府里而去!陶光如今父母俱都过了世,一个姐姐也早就成了亲,自不在府里。红豆便来到陶光府里,偏生这陶光今日有事,不在家,红豆只有一天的假,不见陶光回来,急的在他府里是团团乱转!一晃上午时间已过,只剩了半天假期,红豆手中捏着书信,只觉得无望!她叹口气,便想出了这门,还是回家去求求自个的父亲罢!虽说自己的父亲不及陶光便宜,可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总有几分面子的罢!
彼时的陶光,处完事,也正好回府,红豆这厢正好出去,二人这一进一出,便就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红豆身上吃痛,但是见了陶光,那原本嗤着的嘴儿倒是裂了开来,化为一个妩媚的笑容。陶光到是愣了,他闷闷道:“红豆,你今儿怎么出了?怎么竟来了我的府里?可是有什么事儿?”红豆听了,忙忙对陶光道:“今儿,自是我茱萸姐姐有事求你!我是替她来送信的!”陶光听红豆如此说,便道:“湘贵妃莫非是……有什么事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