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歌漫无目的的行走在人潮中,无心寻找弑千绝的身影,她身上浅紫色的绸缎绣着金银丝线,五彩的花灯照在身上流光异彩,衬着她光华的右脸泛出光泽,娇艳欲滴。
灯火阑珊,夜色撩人。
美人提花灯,百花缭绕,不抵她眸中盈盈碧波一转。
可是天公不作美,秋风乍起,携雨而来。
青石板的弄堂,檐下的花灯、油纸伞,琴箫声声,夜风听雨,如素水江南的温婉柔然,更添风情。
只是,外边河道放河灯的人纷纷进弄堂躲雨,一下子弄堂内更是拥挤了。
卿云歌提着花灯,往稍微宽敞点的地靠去,张望一下唯有进弄堂外的饭馆茶楼更为合适,便迈步往附近的店铺走去,好歹寻个能落脚的地。
细雨中,她从容有优雅,闲庭信步般踱步到一家朴素的茶楼。
人刚进无言,一道人影出现在她面前,抬眸便见北冥烁惊讶的望着她,随后她眼睛一转,北冥烁身旁并未有卿子鸯的身影。
只有两人,气氛瞬间尴尬了。
“我二姐呢?”卿云歌尽量自然的询问。
“走散了。”北冥烁酷酷的声音中也有掩饰不了的尴尬。
寻不到话头,关系尴尬的两人气氛渐渐变得死寂。
夜雨簌簌,黑云暗压。
卿云歌提着灯站在屋檐下,风中飘摇的雨水落在身上,风吹过,一阵凉意袭来,有些冻人。
僵硬地站了好一会, 北冥烁终是开腔了。
“这雨一时半刻停步了,进去等吧。”
“额,嗯。”卿云歌不自在的应了两个声。
茶楼内,高朋满座,店小二提着水壶,忙碌地招呼着客人,面上喜色难以掩饰,说话声音亦是高昂。
“两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店小二把两人请到唯一的空桌前,由于空桌正靠顺风这边的窗,桌面被打湿了不少,店小二赶紧上前把桌上水渍擦干净,“两位客官,小店就剩这张空桌了,只要关上窗子我保证不会有雨水飘进来,你们看可不可行?”
“无碍。”卿云歌径自上前,把那盏漂亮六角莲花灯放在桌上,在窗边的长凳上坐下。
“送一壶热茶来。”北冥烁交代一声,随后落座。
两人无言,卿云歌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大雨,夜色中对面街的花灯色彩连城一片,恍若车水马龙的街道亮起的霓虹灯,她看得入神。
北冥烁端起茶杯,喝着茶,视线落在那盏精致漂亮的六角莲花灯上,里面烛火有些微晃动,却是不曾熄灭。
莲花灯的布罩上题了词,“卿何以?云水湘东一日平,歌声袅袅彻夜清”,词句藏卿云歌之名,潇洒大气,不像出自商贩与女子之手,而字迹更是苍遒有力,狂而不敛,一看便知布罩上题词绝非寻常之辈。
北冥烁脑海中,一下浮现出那个银发紫尊的身影。
思绪间,北冥烁忆起一件事,他放下茶杯,道:“随你去倾城阁要天心草的人,是弑千绝的属下吧?”
卿云歌思绪飘飞,半晌没回过神来,而后在北冥烁的凝视下,她只是回忆下方才的话,随后大方点头承认。
“你要天心草是为了弑千绝?”北冥烁继续发问。
“可以这么说。”
卿云歌不再看向窗外,抬手把木窗微微关了些许,不让雨飘落进来。
“你喜欢他?”
这一句话把卿云歌给问懵了,只见她抬眸,眉眼轻轻挑起,疑惑地望着北冥烁,眼眸如艳阳天里的苍穹,清澈澄明,却也隐含薄情,懵懂疑惑的神色中,寻不出半点前两日擂台上杀意迭起的人儿的影子,仿若被血染长衫,又让剑刃饮血、长鞭索命的人不是她。
北冥烁瞧着她那副不清楚的模样,懒得与她解释所谓情爱,“那你为何拿婚约当筹码,为他换取天心草?”
“莫寻拿卿府威胁我,我便做了,仅此而已。”喜欢他的美色,这算吗?
卿云歌兀自思考着喜欢与否的问题,但她不觉得自己喜欢弑千绝,对于颜控而言,弑千绝容貌无可挑剔,额间紫莲与杀人时越发漂亮的眼眸很吸引她。
这种情况,用现代话称之为迷妹,与爱无关。
不过,她只懂纸上谈兵,压根没尝过情爱的滋味,属于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的状况。
北冥烁听了这话,明面波澜不起,暗里却有丝丝喜色,随后他便是一愣,卿云歌与弑千绝之间没有私情,他为何要高兴?
紧接着又是漫长的无言以对,茶楼高谈阔论,两人却连句话也不愿多说。
这场雨下了半个时辰,待雨停后,茶楼里的人接二连三的结账离去,他们那桌却毫无动静,知道俊男美女走进茶楼,茶楼内一时喧嚣绝于耳,经验声随后响起。
只见弑千绝与卿子鸯一同进了茶楼,一个银发俊颜,气势磅礴,一个美若娇花,含情脉脉,如天赐的一对璧人,脚踏碎掉的银光,令陋室生辉,华光满堂。
弑千绝面若寒冰,眸如寒星,冷得人打颤,一见卿云歌与北冥烁在一起,气氛貌似很融洽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快步上前,把卿云歌从长凳上拉起,“回去了。”
卿子鸯被抛下,面上无光,十指紧握,恨得牙痒痒,一双美眸恨意涟涟地瞪向卿云歌,似要用刀将她的肉生生剜掉才能解恨。
下一刻,视线落在北冥烁身上,卿子鸯收敛起思绪,盈盈而来,回到北冥烁身边。可见北冥烁眼神仅仅盯着卿云歌的手腕,那里弑千绝的手正牢牢的抓着卿云歌,卿云歌没有一丝挣扎,就像是一只对所有人都挥动爪子的野猫,在弑千绝面前收敛了脾气,温顺乖巧。
“等等。”卿云歌喊住要走的弑千绝,弑千绝脸色更差了,然而卿云歌下一句话瞬间让他阴转晴,“我的花灯。”
卿子鸯望向花灯,一眼看到花灯上的题词,心里更是不如意了。
弑千绝亲自题的词,与他额间莲花相似的莲花灯。
心思未转完,卿子鸯快一步抢过花灯,“四妹的花灯真好看,姐姐待会给你另买一盏,这盏可否送给姐姐?”
“不要!”掷地有声的拒绝自红唇溢出。
“四妹若是嫌少,条件可随意开,只要你把这盏花灯让给我。”卿子鸯迫切的开口,语气里的着急让一旁的北冥烁皱紧了眉头。
“倒也不是不可以送给二姐。”弑千绝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线,卿云歌却是话锋一转,“只是,这盏花灯上面有我名字的藏头的词,二姐得到手不仅成不了花灯的主人,还会看着膈应。”
卿子鸯这才细看花灯上的题词,确实有卿云歌的名字,方才她一时心急竟没注意到这点。
弑千绝以卿云歌为题所做的词,为何卿云歌能得到?她样样比卿云歌出色却得不到想要的,北冥烁也好,弑千绝也罢,为何一开始都是属于卿云歌?而她只有在卿云歌不要之后才能拥有!
她得不到的,卿云歌也别想得到!
“是我眼拙没看到这些,这就还给四妹。”卿子鸯嘴角挂着落落大方的笑意,把花灯递给卿云歌。
只是,卿云歌伸手,指尖刚触碰到提炳,卿子鸯脚下一个踉跄,花灯托收,掉落在地,花灯内的烛火打翻,点燃了素雅的画布。
而卿子鸯单手撑着桌面,面色苍白如纸,身体不适的模样。
见花灯如此,卿子鸯心里冷笑,面色惊慌。
“四妹,实在抱歉,方才淋了雨身体突然不适,这该怎么办啊?”说着,人滑落在地,眸中带泪,手还想往火上扑去救那盏就不会的花灯。
卿云歌素手一伸,拦住卿子鸯的手,衣袖拂过,花灯的火熄灭,莲花碎了,布罩没了,早已于事无补。
“二姐,花灯坏了你赔我一盏便是,何必再做陷我于不义的事情。”卿云歌轻声说道,把卿子鸯扶了起来,交到北冥烁怀中,“既然是太子把我家二姐带出来,那么二姐的事就让太子负责照料了,早些回去,请个大夫瞧瞧吧。”
卿云歌惋惜的看了一眼那盏坏掉的花灯,她还是很喜欢的,可惜碎了。
“我们走吧。”卿云歌走回弑千绝身边,弯唇笑道。
“再去买一盏。”弑千绝道。
卿云歌摇摇头,“哪能再找到一盏一模一样的啊。”
她早已不是讨礼物的孩子,为了一份礼物而纠缠不放,有些东西碎了,便是不属于自己,不必过于强求。
“本王找人为你做一盏。”弑千绝语气中有着不耐烦。
闻言,卿云歌不禁一惊,堂堂王者,竟为一盏花灯,特意找人去做。
“好啊,底座便雕成你额间紫莲的模样。”卿云歌浅笑应道,却只当他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
以至于她日后收到那盏长明紫莲灯时,她早已将这个约定遗忘在满街灯色里。
卿子鸯一口银牙咬碎,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早知如此,她宁愿卿云歌所得只是一盏别人所做,弑千绝所题词的花灯,而不是那个高贵之人屈尊降贵,特意为卿云歌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