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门前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都是悄悄的看向院子里,似欣赏,更是在嗟叹净房这神奇的变化吧,“卫英,宣,朕来了。”
他一改往日不声不响的作风,此回居然要明晃晃的走进净房。
“皇上驾到。”随着四个字的声落,那门前先前观望的人急忙就伫足垂首而立在一旁,再也不敢东张西望的观看了。
龙子非就当没有看见一样,不过是宫女太监们好奇罢了。
不过他细想想,这也没什么稀奇,纳兰飞香从生下来就是异香附体,也因此而成为东秦国的一个传奇女子。
然而,再厉害的女子,到了他手上也就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虫了。
原以为,纳兰飞香听到卫英的宣告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可当他走到院子大门前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还在那里忙碌不停的纳兰飞香。
纳兰飞香竟然对他的到来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来人,准备火炉,上印。”一股子怒气勃然而生,他就要挫挫她的锐气,看她还能高傲到几时。
院门前,临时的火炉子迅速的就架了起来,炉子中的炭火很快就烧得红红的,虽然是满院子的香气,不过,看到那些个恭桶龙子非还是皱了皱眉头。
“卫英,带纳兰飞香去净了手脸,朕不想看到一个脏臭的女人。”
他的声音高亢而清亮,字字清晰的送到飞香的耳中,她却还是恍若未闻,刷着恭桶的动作越来越快,飞转着桶时,还故意的把那桶中的水飞溅出去,好巧不巧的正是直奔龙子非,还好他闪的快,不然,那恭桶里的剩水就溅到了他的身上。
龙子非怒望着她,她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这倒是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了。
“纳兰飞香,快去净了手脸。”
“不去。”
比这净房更严厉的惩罚就是死了吧,她不是没进过天牢,也不是没感受过面对死亡时的那种感觉,她不怕。
“这是圣旨。”卫英擦了擦额头的汗,这纳兰飞香还当真是胆子大呀,已经为宫奴了,居然还敢不理会龙子非的命令。
“……”
无声,飞香还是继续刷着她手中的恭桶。
“彻然,拉她去洗了手脸,朕不想面前站着一个又脏又臭的女人。”他冷冷一笑,就不信治不了手无寸铁的纳兰飞香,瞧她还能倔强到几时。
飞香手中的桶突的一扔,横倒时神奇般的竟向龙子非的身边滚去,她淡淡道:“皇上,飞香所刷的这些恭桶中说不定也有皇上用过的,如果脏了,那皇上也是脏的。”
“你……”她的话已彻底的让他恼怒了,他已等不及风彻然的行动,而是突的起身向她掠去,原本以为她身上会是一股恶臭的,可近了,她身上居然还是泛着从前的那股幽香,这脏臭的净房竟是掩不去她的一身干净。
他扯起她的衣袖就向她的房间飞去,他以为那里会有盛水的盆或木桶来让她净身的,可当他带着挣扎着的她走到房间里时,他看到的就是一床一桌一椅,破旧的仿佛随时都会散了架似的,没有水桶,甚至连个水盆也没有。
“哪里可以净了手脸?”他低声问,他堂堂一介皇上,居然为了惩戒她而进了净房。
飞香淡淡一笑,从容的指了指屋前的那条淙淙流淌的小溪,那正是她刷洗恭桶所用的水,“那里。”
龙子非一怔,虽然那水是活水,是从净房外的山间引来,可那水毕竟是洗恭桶用的,他捂着鼻子,大手一下子就松开了扯住飞香的衣袖,那她身上的衣服和身子不是都是用那水洗过的吗?
天,他不能碰她。
可是,他已经在恼怒之下碰了她了。
想也不想的又是抓起她,他受不了他身上已经碰到了纳兰飞香,旋即飞出时,他向风彻然道:“取两套干净的薰了香的衣衫,送去温泉,朕要去温泉。”
声落时,他已扛着飞香飞也似的向温泉而去。
想要洗去的是被她身上的异香掩去的异臭。
虽然嗅不到,却绝对是存在的。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不见不一定为虚。
“皇上,请你放开我。”再不似那个被他救起的纳兰飞香了,她与他之间早已恩情两讫,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带上她,可当他揽住通体生香的她,当他在恼怒之际,他就是不由自主的就带上了她。
那温泉,于她,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曾经来过。
是他与她。
可是许久之前,那来过的却是他与阿香。
是他生命里怎么也难忘记的一个女子。
那一夜,他带了纳兰飞香而来,那是源于她的小名也是阿香。
可她不是他的阿香。
云茹香。
你到底在哪里?
为何这纳兰飞香屡屡搅得他心魂不宁。
翩飞的锦黄衣袍在层层叠翠的花草树木间飘逸而去,直奔那隅他最爱的温泉。
“闭嘴,你脏了朕的衣衫。”还有身体。
风中,他冷冽而语。
“皇上,是你掳了飞香,不是飞香掳了你。”不是她伶牙利齿,只是这是事实。
“那飞溅的水珠,还有那只恭桶,纳兰飞香,别以为你想什么朕不知道,你不过是想要引起朕的注意罢了,从前是,现在亦是。”说什么想要出宫,不过是女子的口是心非罢了,要得的,不过是想赢得他的眼球,让他注意到她。
飞香紧咬着唇瓣,似乎说什么也是错了,他说是她在勾~引他,那便是她在勾~引他了,他是皇上,他金口玉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怎么?无语了吗?被朕说中了吗?”
“……”她当然无语,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勾引过他,她避他如蛇蝎,是他要来见她的。
“纳兰飞香,你找死。”入目已是腾腾的雾气,水气缭绕间,温泉已在眼前。
他斜斜抛她入水中,就如那一次,他也是这般。
那一次,他以为她会有所反应,可是没有。
记得阿香第一次被他抛到温泉里的时候是开心的尖叫,然后在水中如旱鸭子般的扑腾个不休。
这世上,再也没有阿香了吧。
纳兰飞香不是阿香,她不会尖叫,她也不会扑腾个不休,她只会静静的把她自己沉在温泉水里,静静的洗涤着她的身体。
可她的身体里却怀着另一个男人的骨肉。
依着那时间,明知道不是北辰的,他还是不自觉的问她,“那孩子,是不是姓北?”
水中的飞香缓缓抬头,墨发上的水珠滴滴如珠子般的滴落,她淡淡一笑,“皇上,飞香不知这孩子姓什么,只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
她的语气是那般的讽刺,她从东秦和亲而来,她腹中却怀有了别人的骨肉,她给他戴的帽子还不是普通的绿。
可她身上那曾经剔透的守宫砂却是那般清晰的在他的记忆里闪耀。
恨恨的回望着她,他沉声道:“纳兰飞香,你恨朕,是不是?”
“是。”她一点也不犹疑的回答,不止是他恨她,她亦恨他。
就因为恨,所以,他才要折磨她,所以,他不会让她轻易的就死去的。
活着,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折磨。
“扑通”,他落入了水中,修长的手指顷刻间就附上了她雪白的颈子,“纳兰飞香,如果你不想死,那就求朕。”
拂香缭绕,缠着那雾气薰人欲醉。
明亮的眸子缓缓的对视着龙子尘,“飞香是奴,君要我死,那就死。”
纤白的玉指便在此时轻轻的落在龙子尘扼住她咽喉的手上,却是再慢慢的加重着力道。
此时,她在助他扼死她。
清冷的笑意挂在脸上,一边用力一边轻声道:“皇上,那孩子本就不是我的,一命抵一命,我死他死,我并不亏欠他什么。”
她说着时是一阵轻咳,那喉管间的空气已经愈来愈是稀薄。
一张原本被温泉水薰染红了的俏脸此刻却由红而转白,她无畏的面对龙子非,仿佛那死于她来说就是一种解脱一样。
“你……”恨恨的道出一个字,龙子非盯视着她的那一双澄澈的眼睛,他看不出她的任何心绪。
“皇上,继续。”她的手指依旧在用力,握着他已经渐渐松开了手,“皇上,你手软了吗?”她的呼吸渐渐趋于正常,却揶揄的望着他,仿佛在笑他他的手软一样。
所有的恼怒在此刻瞬间暴发,“纳兰飞香,别以为朕不敢,朕是想让你生不如死,朕今天就要在你的额头上印下那个字,让你一辈子都是西夏的宫奴,是朕的女奴。”不行,他不能被一个小女人打败了,游戏才刚刚开始不是吗,死了她,他的游戏里就再也没了挑战了。
“飞香很快乐。”她云淡而风清的一笑,他要她生不如死,她偏偏天天都要让他看见她的快乐。
快乐是由心而生的,不是由恨而生。
“好,朕就要看看一个脸上即将被烙了字的宫奴是怎么快乐的,不如,朕先让你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