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梨澜把手搭在回雪的手腕上仔细的又试了试她的脉息,见她脸颊潮红,脉象厚重,加之不食油腻,含酸呕吐的样,心里便已是确定了,让回雪屏退了众人,岑梨澜又小声的问道:“你的月事最近可来了?”回雪听了自己也是一震,宫里这一系列的变故,自己的月事没来,竟然也没太当回事,听岑梨澜这样问,心下也明白几分,便握住岑梨澜的手道:“可当真?”岑梨澜点了点头,回雪把手放下,又按在自己的肚子上,隔着厚厚的衣服,倒并不能感觉出什么来,只是她依然眼睛泛红,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自己竟然怀了孩子,最近日子过的郁结于心,饭也吃的少了,怕孩子有什么不好,便又对岑梨澜道:“这事你知我知,还有烟紫,苗初,可不能透露给别人知道。以防万一。宫里的女人一旦怀了孩子,那便是众矢之的了。”几个听了纷纷点头,只烟紫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岑小主可是看的准,绘嫔……的例子,我害怕……。”说着,自己也笑了,想想这些天以来回雪的反应,自己心里也有些明白了。
岑梨澜让回雪躺到床上去,烟紫忙备了碗茶放在床头,以压回雪的呕吐之气,陪着回雪说了会话,岑梨澜道:“这事少一个人知道,你便多一分安全,只是不让人知道,你便无法保养,诸如保胎养生的药材,也不能从御药房取了。”回雪把头靠在软垫上,刚起来一会,她便感觉有些累了,头上晕着,也总觉得四肢无力,听岑梨澜这样说。便接话道:“我尽量小心些,也多吃些饭食,话说粮食是天地精华,寻常百姓家这个时候不过也是多补些饭食,我没那么娇贵,若真是我的孩子,便也应该有我的秉性,不会因少喝了什么汤药便坚持不住了。”苗初听了回雪的话,便站在帐前偷偷的抹起了眼泪,不等回雪问。便自己倒豆子似的道:“当初我家主子也是怀了阿哥,没想到被钱太医,荣妃。青嫔一接生,说是死胎。如今连我家主子也去陪小阿哥了。”越说哭的越起劲,一会功夫,泪便打湿了帕子。
岑梨澜劝了苗初道:“素答应若活着,也不愿你这样。郁嫔有了身孕,是件喜事,应当高兴,你若一直这样哭哭啼啼,不是让你的主子不得安生?也连带的让郁嫔不能好生养着?这倒是你的罪过了。”苗初听了,才止住了。只回雪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她刚才的话,上次听苗初说过,自己姐姐早产生孩子的时候。只有钱太医,荣妃,青嫔在身边,现在看来,钱太医。青嫔,明显是荣妃的人。他们三个在一处,孩子又被说是死胎,荣妃跟自己姐姐的关系不算好,且荣妃一向如笑面虎一般,为什么自己姐姐生产时她们会在身边,其中故事虽一时无法查清,但足以让人疑惑,就像良嫔死的时候,曾对自己说“太后……观音”这几个字,事实证明,太后那尊观音像后面果然是有乾坤的,苗初一个婢女能留意到这些,自己又怎么能放松了警惕呢?
跟岑梨澜又聊了会,让烟紫把岑梨澜送走,已是中午了,回雪嘴里无味,便让小厨房做了碗甜甜的芝麻汤圆,烟紫用小瓷碗盛了来,舀在小勺子里,准备喂给靠在床上的回雪,回雪一面说着没那么金贵,一面自己接过碗来吃了几个,汤圆很甜,芝麻很香,嚼在嘴里粘粘的,觉得腹中饱了些,回雪便又了困意,只好让烟紫把碗放下,伸好了被窝,自己躺了进去,掖好了被角,便睡着了。虽然是嗜睡,但睡的并不深,翻身的功夫,便做了个梦,梦到叶赫那拉氏在冷宫里被人提着刀追赶,无处躲藏,光着脚向自己扑来。梦虽短,却让回雪惊心,醒来时汗已湿透了小衣,躺着喘息了一会,接过烟紫递过来的干毛巾擦了擦,才起了床。
这样过了几日,回雪每顿吃饭都还是没胃口,强迫自己吃一些,今天多吃些鸡肉,明天多吃些鸭肉,渐渐的倒也胃口大开,好像没有前些天那么反胃了,岑梨澜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便也让苗初送了山楂糕等来给她开胃,山楂糕平时人吃着觉得酸的倒牙,只回雪偏偏喜欢这一口,每次饭前吃两个,倒能多吃半碗饭,所以这些天来,竟比以前还略胖了些。
腊八节很快便到了,这腊八节本来是一年欢庆丰收,感谢祖先和神灵的祭祀仪式,宫里除了有敬神的活动外,礼部还有逐疫的安排,等忙完了这些,各宫里便开始用饭,各宫里不但备了腊八粥,还有腊八蒜,上至皇上,下至奴才用人,每人有份,相印殿一早接到传话,说是皇上有旨,令郁嫔中午去养心殿用饭,回雪得了旨,便让小厨房依样做了粥蒜来分给相印殿各人食用,自己重新梳了头,换了身淡青色小袄,一件深绿色绣荷叶坎肩,一条暗黄色百褶裙子,便由烟紫扶着去往养心殿。
走到离养心殿不远的地方,便见一个梳着流云髻,身穿暗红小袄,石榴长裙的女人在围着宫墙来回的压着步子,待走近时,原来是叶赫那拉氏,只见她脸带盼望的神情,伸着脖子似乎在听着这宫里的动静一般,回雪站住脚跟她说了几句话,见她的手冻的通红,便欲把手里的暖炉给她拿着,叶赫那拉氏却不接,嘴上只是说着:“你是去养心殿过腊八吧,也好,她们都去了。也算齐整。”回雪听叶赫那拉氏这样说,想来是皇上并没有让她去,所以她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于是安慰道:“不过是去坐坐,今日是腊八,娘娘住近疏院里可有应节的吃食,若没有,晚些时候我让烟紫给娘娘送一些。”叶赫那拉氏听了回雪的话,摇了摇头道:“并不用你们操心,皇上已让人送了份去近疏院的,但同样的饭食,不一样的地方吃起来,味道会一样吗?”说完,自己又望了望养心殿的方向,似有不甘又像是自我安慰似的道:“二阿哥吃了,便是我吃了。”说着,叶赫那拉氏便转了身,向着近疏院去了,她的头发更白,像是下了一层的霜,看着她寂寥的背影,回雪突然觉得是那么的心酸。
进了养心殿,回雪见诺大的桌子已经是坐了几个人,细看时,只见荣妃,苏答应,青嫔,卫嫔,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等人都已围着皇上坐下了,桌上放着葱爆兔肉,凉拌鹿筋,麻辣龙虾,酸菜鲤鱼,东坡肘子,白玉宫鸭,冷斩鸡,淋汁鲍鱼,醋酿白菜等菜式,另有小米粥,西米粥,八宝粥,桂圆粥,猪肉皮蛋粥,排骨粥等各色粥,另有一大盘里放着糖蒜,一小碟里放着几瓣烤蒜,分外好看,又加上香气飘散,整个屋里都如在御膳房一般。分别行了礼,回雪便落了座,三阿哥人小,也不顾礼数,伸出手来便在那盘子里捏了个烤蒜,用力一挤,那蒜便从皮里蹦了出来,闻着新香鲜嫩,三阿哥一张嘴,便把蒜扔进了嘴里。
“三阿哥也太心急了些,要让外人看见,倒要说我们宫里没有规矩。”青嫔道:“臣妾虽没怎么读过书,倒是还知道孔融让梨的故事,这三阿哥虽小,但在宫里什么吃食没见过,为了个蒜急成这样,苏答应你也不管着些,倒让人觉得小家子气。”苏答应听了青嫔的话,用力的拉了一把三阿哥,把他手里的蒜夺了下来放在桌上的盘子里,脸上讪讪一笑,便又拿出帕子来给三阿哥擦了擦手。二阿哥听了青嫔如是说,不禁哈哈一笑,只大阿哥一向斯文有礼,听青嫔这样说,便开口道:“他不过是个孩子,孩子天真无邪,哪里懂那么多的礼数。娘娘们不要苛责他了。”说完,便给皇上先夹了些菜,又说了吉祥话,众人见皇上动了筷子,才各自吃了起来。一时杯盘相碰,叮叮当当,加上各人说话,养心殿显的比平日里更为热闹。
吃了一轮,各人放下筷子,回雪见养心殿门口一闪,定睛一看,原来又是叶赫地拉氏,想来她刚才并未回近疏院,而是又转头跟着来了养心殿,众人见回雪看的愣神,便也注意到了她,皇上把碗放下,眯着眼看了会,并不说话,回雪起身来说道:“今天是腊八,想来娘娘也想来沾点喜气,也是热闹一场,皇上不如就准了。”皇上听了点了点头,示意叶赫那拉氏进来。只见她听了皇上的召唤,抬脚进养心殿时身上都有些颤抖,未到桌前,却是先跪倒行了大礼,然后才起了身,垂手站在一侧,众人见叶赫那拉氏如今这般模样,那丝丝白发跟各人乌黑的发髻显的颇为不同,有人心里暗叹,有人心里讥笑,皇上让她也找了个座位坐下,叶赫那拉氏走到二阿哥身边,却只欠身坐了一个椅子角,显的比以前谨慎许多。